独步当今北派山水的孙天牧

独步当今北派山水的孙天牧

独步当今北派山水的孙天牧

若论专长北派山水，孙天牧先生可谓独步于当今中国画坛了。天牧早年就读于蔡元培先生创办的华北大学艺术系，曾从于非阐、赵梦珠、李苦禅诸先生学画。后来博览、临摹历代名迹，钟爱宋、明北派山水，认为陈少梅先生是北派艺术的卓越继承者，于是拜陈为师，学达十年之久。北派山水在明代仇英之后，寂寥多时，清代擅长青绿山水者只有袁江、袁耀。陈少梅能继此山水于绝响，自有其功绩；天牧以不趋时流的胆识、不计成败利钝的精神，执着钻研北派绘画，经历了半个世纪的实践，获得了很高的造诣，近二十年成绩尤为显著。自从明代董其昌等人创立山水画的南北分宗说之后，人们始意识到起于唐世山水画风格有两大流派。分宗论者褒南贬北的偏见不足取，但他们对两大流派的艺术表现特点，确有发前人所未发的新见解。南北宗山水创作，在中国山水画的发展过程中，相反而又相济，这是历史的事实。天牧继承、变革北宗画艺，恰是他发扬中国画传统的独特处，这对当前和今后的影响，绝非无足轻重。

作为杰出的北派山水画家，天牧的作品无论是艺术表现上还是艺术格局上，都有浓郁的阳刚之美。60年代初，天牧应聘于吉林艺术学院任教，所画山水，布局简括，境界空旷，以斧辟皴顺砍横斫，作苍劲明朗的峭峰巨石，一望而知是北派的典型画法。仅仅于此，尚不能窥其作品的全部价值。70年代末，天牧息影教坛，回京任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画艺有很大变化。他取北宗之长，并补其不足，于北宗能合能离，以北宗为基础，吸收南宗精华，融而合之。在分析借鉴的同时，又将往昔生活经历所赢得的江山之助，陶冶胸中的新丘壑。在笔者看来，这既是天牧山水画创造性之所在，也是他近二十年在艺术上得以升华的主要之点。

论笔墨，北宗用笔直线较多，天牧则直线与曲线、方笔与圆笔并用，皆见功力，收到了以刚为主，刚柔相间之美。北宗山水用墨，干、湿、浓、淡一次完成，有刚健爽朗的效果。天牧充分发挥北宗笔墨的长处，并舍去其欠蕴藉的方面。《溪山清旷》、《望月图》可见一斑。论赋彩，北宗山水一向以金碧璀璨之美称著，富有夸张和装饰性。天牧设色有淡雅者，有浓郁者。近二十年来，他作画色彩感日益强烈《秋山红叶》和《霜叶红于二月花》，红黄叶丛中点染翠绿，醉艳生辉。两幅秋景图，很可能是长白山和鸭绿江风光的创造性再现。《潇湘烟云》，竹林下石青铺地，渲染出令人神驰的清幽境界。三幅画的色彩，既表现出祖国山河的妖娆，又抒发出作者的赞颂深情。天牧使色彩满含情感因素，起到了恽南田所说的“摄情力量。论构图，马远、夏圭的山水，着重描绘近景，抽去中景，淡抹远景，变革全景式的布局，成为北宗章法的一大特点。天牧早期工于此类构图。70年代以后，他丰富了北宗的构图法，创作中相继出现了气象恢宏的造景。有些画的布局，周边环抱，中间空白，犹如颜鲁公行书有的字中宫松而外紧的结字法，气势外拓，精神四射。《行派图》可供赏识这种别致的章法。

天牧谈艺，一向认为南北宗的主要区别在画法上，所以在抒发性灵、追求意境神韵，以及重人品、重画格等审美观上，他的见地与南宗并不相背。南宗作画的出发点，是借笔墨以写天地万物而陶泳乎我，于描绘客观对象中抒写主体思想情感。天牧热爱祖国山河，故笔下的风光雄壮秀丽，生气勃勃，即便是幽静的山谷也无荒寒象。文人画家以士气（也即书卷气）推置南宗画。天牧出身书香门第，为已故百岁书家孙墨佛先生的长子，自幼受家庭陶育，文化教育很好。发挥书卷气的最佳形式的诗、书、画、印，他也无所不能。他作山水，沿承宋人北派画的格局不在画上题诗，画中的诗意却从美的意境里自然而生。此种内在的诗意，即苏东坡所云“画中有诗”是也。白云生处有人家的《山居图》，意境幽美。巨石围茅屋清溪傍峡流，小舟通外界，此是世外桃源，又非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画中有情趣的景象潜藏着象外之象、象外之旨。中国画的重文学与重哲理的审美思想融化于这幅佳作之中。在中国绘画史上，宫廷画与文人画，民间画与文人画，以及山水领域中的南宗与北宗，既相互对立，又相互交流融合。宋、元、明时期，有些画家如赵伯驹、钱选、唐寅等，都在不同方面不同程度上将南北山水画法作了兼容互补的努力。历史悠久的中国画，原本是中国古老文化摇篮里的赤子，吸吮着本土以及外来艺术营养而成长起来的。

“丹青不知老将至”，天牧今已年过九十高龄。在长期的艺术生涯中，甘守寂寞之道，勤奋严谨作画。今佳作将刊印问世，嘱我们写篇介绍文字。作为忘年交的朋友，我们敬重他的人品，喜欢他的画，欣然命笔，直抒胸臆。虽说我们与天牧结识已有四十多年，谈他的画仍感不易，这主要因为艺术评介有很强的主观性，所见所赏各有不同，故所言不一定皆是，想天牧和读者会有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