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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公平和教育指导思想问题

时间:2023-05-13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孙宏光: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高速发展,也使社会分化有所加剧。对社会矛盾采取傲慢的态度,是自私和短视的。中国的幸运,是近20多年来,邓小平同志顺应历史潮流,坚持改革开放。小平同志利用自己崇高的威望,对中国的发展做出了非常巨大的贡献。

孙宏光: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高速发展,也使社会分化有所加剧。现在社会上有两种较为极端的声音,一种是所谓“权贵的傲慢”,漠视社会底层的利益与诉求;另一种是希望采用高压的行政性手段强迫性地拉近贫富差距。然而有人担心,采用极端手段,贫富差距可以缩小,只不过结果不是共同富裕,而是共同贫困。对这两种声音,您怎么看?

袁伟时:我们的社会是多元的,一些人过去把某种想法藏在心里不说,现在敢于公开说,是件好事。对社会矛盾采取傲慢的态度,是自私和短视的。要是妨碍社会公平的矛盾不妥善解决,逐步化解,总有一天会来个总爆发,引发危机和冲突,严重地伤害整个国家,伤害所有的人。但是,承认贫富差距扩大,却想采取“打土豪分田地”、劫富济贫的办法去解决也行不通,过去的教训实在太多了。不要讲历史上的种种案例了,在计划经济时代,我们追求平均,带来的是全民贫困。没有人会愿意再回到那条死路上去。大家毕竟对市场经济有了一定的认识,绝大多数人这20多年的生活也有了很大的改善。

最关键的是,怎样看待现在的贫富差距问题。这个问题形成的原因要搞清楚,才能对症下药,正确解决问题。

首先要肯定的一点,严重的贫富差距引发的社会矛盾,已经成为一个比较重大的问题。但是,不必惊惶失措。所有国家和地区向现代化转型的过程中,都会遇到贫富分化的问题。

有些国家或地区由于人口少、土地多、资源丰富等因素,问题相对来说没有那么严重。例如美国在崛起的过程中,由于幅员十分辽阔,又通过扩张和购买等办法,获得了更多的土地,人均土地面积和资源相当庞大,因此可以有很好的条件来解决贫富的分化,只要你肯干活就能吃饱肚子,能够生存下去。当然,在美国走向现代化的过程中,也有少数人受到严重的压迫、剥削。比如印第安人、漂洋过海到美国从事重大工程建设的华工,他们都有一部血泪史。客观地讲,当时的华工受到了不少非人的待遇,但是他们在国内的状况可能更加悲惨,因此还是有不少人心甘情愿地到美国去当苦力。尽管现在我们看来这是多么不可思议,在当时历史条件下,情况就是这样。

有些台湾的学者讲,台湾在转向现代化的过程中,并没有发生像大陆这样严重的贫富差距。其实具体问题应该具体分析。台湾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经济起飞时的人口,只有1000多万,和现在的广州实际人口差不多。又如新加坡和香港,要解决这么小地区的贫富差距问题,会容易得多。打个比方,如果你把广州“封”起来,要解决里面1000万人的问题,也好解决啊。北欧一些国家全国不过500万人左右,人口少,资源丰富,有先天的有利条件,他们现在的贫困问题不是中国人所理解的贫困。丹麦的残疾人都由政府出钱养起来,派人服侍,还定期带他们去旅游。中国有5000多万残疾人,恐怕100年后都难于达到他们现在的水平。

孙宏光:中国有13亿人口,贫富差距问题有着更加复杂的背景因素,解决起来也会比不少先行实现现代化的国家更加吃力一些。

袁伟时:对,所以我们尤其要冷静地对待。比如我们讲现在沿海地区发展比较快,中西部地区较为落后,也就是地区差距。这里面就需要注意不同地区购买力平价是不同的,物价水平是有差别的。通俗地讲就是工资高,物价也高;工资低,物价也低,真正生活水平的差距要全面衡量。简单地对比沿海和西部贫困地区的人均收入,不一定能准确反映实际情况。

讲到购买力,我举一个例子。现在的工人,人数远远超过20世纪二三十年代,社会整体上比那时富裕;但是就工人的劳动时间长短、工资的购买力来综合衡量,与那时候的工人差别不大。

孙宏光:这是很有意思的话题。当时工人的待遇怎么样?

袁伟时:1929年上海男工每月平均工资为17畅52元,女工是10畅56元,童工(学徒大致相同)为8畅16元,水平较高的技术工人可以拿二三十块大洋甚至四五十块。1930年全国“27个城市工人每月工资,除少数例外,几乎都未超过20元,约有半数在15元以下”。但当时每月每人的生活费只要3到4元。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工人和工人家庭的收入虽然不高,但在普遍贫困的中国,一个人做工可以维持几个人的低水平的生活。那时工人的劳动时间一般是10小时,有的长达12小时。现在珠三角许多工厂里,工人每天工作10个小时以上很普遍。无论工资水平还是劳动时间,不是和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工人差不多吗?说起来很痛心,但实际情况就是这样!永远要铭记的教训是:假如真正为多数人谋利益就不要瞎折腾。

孙宏光:历史上的转型国家都或多或少地遇到过贫富差距的问题,我们中国又有一些先天的不利条件。那么我们自己在迈入现代化的过程中,有没有失误呢?

袁伟时:有失误。政府没有把建立、健全社会保障体系和医疗卫生体系放到应有的位置,就是很大的失误。我们现在遇到的问题,可以说是在补历史的欠账。搞了几十年的计划经济,我们错失了不少发展的良机,否则我们就会有更多的经济资源和时间来好好地解决这个问题。我们的人口是如此众多,我们的市场经济又发展得太晚了。

应该毫不含糊地说,市场经济是脱贫之路,而不是贫困的根源。中国的幸运,是近20多年来,邓小平同志顺应历史潮流,坚持改革开放。在百年中国近现代史上,他的功绩是超越前人的。一个是在20世纪70年代末计划经济之路已走不通、国民经济面临崩溃边缘的时候,他毅然将中国带上改革开放的正确道路;另一个是在20世纪90年代初,他顶住各种干扰,不在姓资姓社这些无聊问题上纠缠,坚持发展市场经济,继续推进改革开放。小平同志利用自己崇高的威望,对中国的发展做出了非常巨大的贡献。

小平不是神。他所以能做出这样的贡献主要原因是敢于面对现实,敢于反左。记得70年代,广东偷渡港澳的风潮很厉害,一些人认为是“阶级斗争”。小平听了汇报后说:他们那里工资高啊。这是老百姓都知道的大实话。但是其他人讲出来就说你是“宣扬资本主义的优越性”!要是其他人敢讲不要追究姓资姓社,左视眼的口水不把你淹死才怪呢!

孙宏光:许多人提到,中国要避免“拉美化陷阱”。对此您如何看?

袁伟时:所谓拉美化,通常指的是:一、经济大起大落,动荡不安。二、政治不稳定,政变、“革命”频仍。三、贫富差距很大。

有些人把第一个问题产生归罪于大量吸收外资和实行经济自由主义。有位专门研究拉美的学者直截了当说:“‘拉美化’是伪命题”,外资其实对拉美各国的发展起着良好的作用,仅在20世纪70年代,因利用外资的方式不当,造成严重后果。“1970—1980年,拉美的外债总额从270亿美元上升到2310亿美元。一方面,拉美国家的还本付息额每年高达180亿美元(阿根廷、巴西和墨西哥的还本付息额相当于GDP的5%),另一方面,国际市场上初级产品价格在下跌,利率则在上升。1982年8月,墨西哥宣布无力偿还外债。一场震惊全球的拉美债务危机终于爆发。债务危机诱发的经济危机使80年代成为拉美‘失去的十年’。”(中国社会科学院拉美所副所长江时学 :《“拉美化”是伪命题》。)后来外资重新流入,又推动了他们的经济恢复和发展。中国这样以吸收直接投资为主的外资利用方式,不存在这样的危险。

有些人起劲批判“经济自由主义”,十分奇怪!市场经济就是自由经济,法治和政府必要的管理是市场经济健康发展的必要条件。参加世界贸易组织,就是接受全球化的经济自由主义。这些是现代社会的常识。美国从里根以来的经济发展的良好态势,英国撒切尔夫人的改革,靠的都是实行经济自由主义。克林顿、布什和英国工党上台都奉行不逾。这是发展经济的重要经验,乱加指责是不足取的。

拉美发展确实不尽如人意。例如,比“四小龙”就差一截。原因在哪里?

他们热衷于民族主义、激进主义和民粹主义!

面临贫富差距怎样解决?他们鼓动民族情绪,把账算到帝国主义身上!而由于激进主义和民粹主义作祟,在社会矛盾激化之际他们总是想通过政变或“革命”争夺政权,建立独裁政权,以底层民众的名义“打土豪,分田地”,冀图建立一个平均的世界。结果自然是事与愿违,社会动荡,资金和人才外逃,社会矛盾不但不能解决,反而愈演愈烈。

造成这样的局面有历史原因。当年英国的现代体制发育得较为成熟,所以带到北美的文化,比较重视公民社会和法治,重视民主自治,尊重老百姓的自由,从而为经济发展开拓了广阔的空间。拉美的殖民者主要是西班牙和葡萄牙,当时这两个国家自身就还没有现代化,独裁和威权统治的痕迹较重;加上他们信奉天主教,公民社会发育慢,公民的创新精神和创新能力受到压制,落后就难于避免了。

孙宏光:有些人主张清算企业家的第一桶金。

袁伟时:对财富的拥有者怎么看?一种人主要是拥有资金,还有一种人是拥有人力资本。企业家是经济活动的参与者与组织者。除少数人外,大多数人拥有的资金,是近20多年来改革开放的合法成果。如果说有“原罪”的话,也主要是由于当时政府权力使用不当。官员本身不干净,迫使这些人在夹缝里求生存,不得不讨好权力,被迫采取一些不法行为。这是可以理解和谅解的。如果要追究责任的话,首当其冲的应该是当时的官员,或者更深一步说是要追究当时的体制弊端,而不能完全怪罪这些企业家。

孙宏光:俄罗斯在剧烈的转型过程中也曾出现了种种乱象。后来普京总统出台一个政策,大意讲某个时点以前你有“原罪”,我不怪你,这个时点以后你再乱搞,我就要追究你。

袁伟时:是的。西方国家当初发展的时候,身上有许多肮脏和血污。欧洲最初的资本积累颇大一部分靠的是一批海盗,还有奴隶贩子,加上开拓殖民地的侵略者。如果我们今天说要坚决从道德上清算,把那些人揪出来算历史旧账,除了把世界搞乱,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从历史的高度上看,他们的贡献和功劳还是很大的。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当制度越来越规范,在逐步健全法治的过程中,一些企业家再胡作非为,那就不可原谅了。

另外,一个人,一个家庭能够消费多少资金呢?超过他们消费需要的资金,其实是社会基金。我们要搞清楚一个问题:社会上的资金,到底是交给企业家经营费用低、效率高、增值更快,还是交给官员费用低、效率高、增值快呢?答案非常明显,应该交给企业家。原来我们由国家统一支配资源,多少资金扔到水里去了!这方面的教训实在是不胜枚举。

我们讲,要创造条件鼓励富人做慈善事业,回馈社会。但是这不能强制。应该看到,他们创办和运作一个企业,本身已经对社会做出了贡献。比如说他们创造了就业机会,提供了税收,有的还推进了科学技术发展。

孙宏光:劳动者背后还有家庭,一个就业机会可以影响到两三个人甚至更多的人的生活。我记得北宋大政治家司马光曾评述当时杭州富人乘画舫出游、饮珍馐美酒的奢华,他在发出“可谓奢矣”的慨叹之余,也清醒地指出“舆夫、舟子、歌童、舞妓仰湖山而待衅者,不知凡几。故曰,彼有所损则此有所益”。意思是说,普通的劳动者在这个事情上也有了收入。你要是强制打击富人,最终穷人也会受到牵连而受害。

袁伟时:魏源也一再歌颂富人和奢侈生活的贡献。他说“土无富户则国贫,土无中户则国危”,“车马之驰驱,衣裳之曳娄,酒食鼓瑟之愉乐,皆巨室贫民所以通工易事,泽及三族”。我们要反对的仅是官员浪费公帑,慷公家之慨。我们还处于市场经济较为低级的阶段,要放水养鱼而不是竭泽而渔。中国还需要出现大量的富豪,这样经济的发展才会蓬勃活跃。你要是打击富人,最终伤害到的还是广大的劳动者,砸毁了他们的饭碗。

另外一个,我们要重视人力资本的作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才能,如果我们大量的劳动者只有较低的技能,整个国家也只能赚到一些做苦力的钱而已。知识技能型人才才能获得更高的价值。

这就牵涉到教育问题了。普及基础教育、高等教育大众化要坚定不移地推行下去。提高人的价值,贫富差距会有改善。说到底,贫富差距问题的解决,不外几条:

一、坚定不移发展市场经济,推进城市化和农业产业化。市场经济的弊端,只能通过民主和法治的办法去解决。

二、发展教育,提高人力资本水平。

三、建立与经济发展水平相适应的社会保障体系。

四、健全民主、法治,监督政府转变职能,成为低成本高效率的服务型政府,把省下来的钱用于救济穷人,发展教育,改善经济、社会发展的环境。也只有通过民主、法治和严格的监督,政府才能真正转变为廉洁、公开的法治政府,从而化解矛盾,消除民怨。

孙宏光:最近有些大学校长说,大学就是培养精英的。

袁伟时:这与努力普及大学教育并不矛盾。我们需要培养和发展大量的中产阶级,形成一个稳定的社会结构。中产阶级就是社会精英。他们应该是各个领域和各个层次的中坚和领袖。以他们为基础,从中再涌现一批大政治家、大企业家和出类拔萃的思想家、学者、科学家、工程师等顶尖人才。

但是我们的教育能否适应培养大量中产阶级的要求?能够培养出领导中国变革,包括科学技术的变革、思想文化的变革、社会管理体制的变革、政治体制的变革、开风气之先的人才来吗?现状不乐观。

孙宏光:教育被公认为是实现社会公平的最大武器。

袁伟时:但是我们的教育不适应社会转型的需求。国家的投入太少,教育投资占GDP的比重排名在全球比较靠后,甚至低于一些更穷的国家。

还有一个大问题,是我们的教育指导思想很多时候还停留在计划经济时代。从小学到大学,教育者的目的就是要把你管得服服帖帖,把你变成一个“乖孩子”。大学生住宿是按系按班级由领导编排的,各年级配备政治辅导员,这些措施实质是实行军事化管理。这是办革命干部学校的模式。这些办法使不同学科的学生分隔开来,不同观念、不同知识背景的人之间没有充分机会自由交流,不利于激发和冲撞出智慧和创意的火花来。

大学需要学术自由和言论自由,需要各种各样的“怪”观点。对这一点,我们的各级教育行政部门、各级官员,根本不理解,老是怕惹麻烦,老是怕出事,老是怕有人“造反”。根本不是这回事!极端的反社会的人是极个别的,在社会各个角落、各个阶层中都有。不能因噎废食。那些官员自认为很负责,实际是知识不足,不知现代大学为何物,损害了国家和社会发展。

教育,特别是大学,不但要传承学术文化,还要创造和更新思想文化,是要对未来负责的。现在的毕业生工作5到10年后就会成为骨干。现在的大学不仅要看到5到10年后,还要看得更远,我们要培养出什么样的人才才经得起世界范围内的激烈竞争?中国人怎样才能对世界科学、文化的发展做出应有的贡献?我们需要大量的创新成果,这些成果不是临时抱佛脚给优惠、发奖励等就可以大批涌现的。创新的意识要从小培养,一方面让他遵守文明的秩序,另一方面让他思想视野非常开阔,自主地思考,敢于创造。

我们的学校应该培养孙悟空,善于发现陈腐、落后现象,敢于打破常规,大闹天宫。

20世纪初,在哈佛大学的毕业典礼上,著名哲学家威廉·詹姆士发表演讲时说:真正的哈佛是“一个催人思想的思想之家”。“最值得人们合理仰慕的大学是孤独的思想者最不会感到孤独、最能积极深入和能够产生最丰富思想的大学。”这些箴言值得我们有关的官员三思!面对各种各样奇特的思想和奇特的人,应该有一个宽容的态度。各种怪论可能包含着未来社会发展非常需要、非常宝贵的创新成果,改变世界的萌芽就产生在这里。

有识之士应该大声呼吁,反复呼吁,一定要正确对待教育、特别是大学。侵犯学术和言论自由,就是扼杀国家的发展生机,一定会受到历史的惩罚。

孙宏光:改革开放使中国绝大多数人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了。但是近些年来出现一个现象,就是有相当多的人没有从改革中受益或者受益不大,甚至利益受损了。社会不公越来越成为百姓关注的焦点。

袁伟时:不少中国人的命运还是很苦啊。就拿现在经常发生的矿难来说,为什么明知危险性极大,下井劳动可能送命,还是有不少人争先恐后地下井挖煤呢?家里太穷了,生活太艰苦了。还有一些人“过劳死”,这是非常痛心的!

这样沉重的话题,非常严峻、非常严酷地摆在我们的面前。

改革没有到位,政府在转型过程中,没有提供足够的公共服务和公共产品,教育、医疗、住房问题,都是由此而生。原来我们的政府就像一个“管家婆”,生老病死都要管起来,但是转型的过程中,许多该做的事没有做,不该做的事做得太多。解决社会不公的问题,政府职能的转变是关键。

温家宝总理一再提出,本届政府的目标是建立一个法治的政府。法治政府怎样理解?我们过去的传统观念认为法治是治老百姓的。而法治其实首先是治政府和政党的,要求他们要严格依法运作。按照这样的目标,对照今天的现实,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孙宏光:有人说过,假设现在给每个人100万,10年之后,也一样是有人变成巨富,有人生活小康,有人一贫如洗。每个人的禀赋、性格、工作方法和生活态度都有不同。面对人与人之间与生俱来的差异,政府和社会又如何促进公平的实现呢?什么是政府该做的事,什么是不该做的事?

袁伟时:首先要让公民有机会大展身手,自由活动。在很多方面,群众的创造力还很受束缚。例如,任何国家在现代化的过程里,都涌现出许多大的银行家、金融家,中国还没有。我们需要大量的私人银行出现。现在外国人可以进入到中国的金融业,中国人自己办银行为什么反而不行呢?外国银行进来了,私人企业在本国的银行很难贷款,就可以去找外国银行了。为什么本国的银行,不能支持本国的私营企业?太可悲了。

凡是破除垄断、开放自由的行业,就发展得很快,很活跃;凡是垄断封闭的行业,就死气沉沉,并出现各种群众不满意的问题。

政府在解决社会公平问题上的恰当位置,应该是把教育、医疗、住房制度搞好,建立起一个强有力的社会保障的安全网,把基础设施,水、电、交通等搞好,把治安搞好,其余的事情交给市场去做。光是这些事情,就要花费很大力气。

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个界限,中国不能变成一个福利国家。我们的人口那么多,整体还处于相对贫困状态,社会福利提供到什么样的一个度,要把握好,不能被福利的包袱拖累经济发展。为什么欧洲的发展比美国慢?很简单。美国政府支配GDP的三成,欧洲普遍在四到五成左右。

政府需要成为法治政府、服务型的政府。政府找准了这个定位,还需要群众通过传媒、人代会、政协等途径进行强有力的监督。中国的改革需要政治家,有宽阔的视野和长远的眼光来考虑社会的发展。是不是合格的政治家,主要标志之一是能不能主动为公民监督政府创造条件。

孙宏光:群众监督政府施政的渠道还不太通畅。

袁伟时:贫富差距归根到底是政府的管理问题,是政府职能转变问题。但是很多事情说了多少遍,政府的职能就是不转变,根子在哪里?无法监督它。例如现在都讲教育、医疗等投入不足,但是很多不该投入的事情都投入了。假如我们政府机关的接待费用压缩下来,很多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解决的办法,就是让人民监督。人民代表大会要认真审查财政支出。要尊重舆论监督。人大、政协每年开会的时间有限,平时靠的就是媒体的监督。

我举一个例子。现在广州的外来劳工有几百万,他们的子女上学问题就没有解决好。要解决问题,需要增加几亿投资,有些人表示拿不出来这笔钱。外来劳工在珠三角、在广州,为当地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为什么他们的劳动力再生产问题,你就可以不负责呢?我相信政府压缩不必要的开支,是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

再举一个例子,广州黄埔区打算投资1亿多元在黄埔军校旁边搞一个辛亥革命纪念馆。我看到这样的消息很不舒服。辛亥革命的第一枪是在武昌打出来的,革命之后多少年,才有黄埔军校。讲广东是革命的发源地没有错,但是这一类的纪念馆实在是太多了!有必要再搞一个吗?这1亿多元,如果投入到教育中去,做好政府该做的事,我想对于改变黄埔区的面貌是大有好处的。类似这样的事,可以说各个地方都有。

地方政府过度地干预经济,过深地直接介入到经济生活中去。干部考核机制的唯GDP的做法,财政、税收、就业的压力也迫使地方政府采取了许多在市场经济中不正常的做法。像目前反映比较强烈的土地问题,其实将土地交易的全部资料公开,摊在阳光之下,失地农民到底应该得到多少补偿讲得清清楚楚,让大家来监督,还会有什么问题呢?绝不至于酿成流血事件,社会也会安定。

孙宏光:“电厂抄表工年薪十万”、“高速公路收费员月薪八千”,某地通信公司由于待遇好,被各种关系塞进去太多的人,最后只能星期一三五你上班,二四六我上班……群众对垄断行业的垄断福利意见很大,这也是当前社会不公的一个焦点问题。怎样解决?

袁伟时:这种现象由来已久,垄断必生腐朽。解决问题也依然要靠监督。人大要硬起来,舆论监督也要硬起来,政协要发挥更大作用。真正有远见的政治家,就是要坚决支持揭露这些问题。

原载《同舟共进》2007年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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