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柴荣似乎没有将“赵氏合当为天子”与“点检作天子”联系起来思考。也许,这压根就是一个传说。但“点检作天子”,分明就是说有个“殿前都点检”要做我大周的天子嘛!
我得解释一下“殿前都点检”。
五代时,各朝都会选一些骁勇的士兵充任殿前诸班,为中央禁卫军。与一般人理解的禁卫军或御林军不同,事实上这是一支常备野战军,虽然有部分士兵也充作京畿卫戍军人,也有部分充作亲兵,但大部属于国家正规军。后周太祖郭威时代,中央禁卫军只有侍卫亲军司。郭威在澶州称帝,也是侍卫亲军司出头出力。但郭威对此有足够敏感和警觉,他觉得应该分权制衡,于是另建殿前都指挥使司,分掌禁军,二司互不统领。在殿前司都指挥使之上,又设都点检,这是实际上的禁军最高司令官,在柴荣时代,这个最高司令是郭威的女婿张永德。
“点检作天子”,这五个符咒般凶险的汉字,显然指向了张永德。
韦囊事件不久,柴荣正在行军路上与将士们讨论怎么拿下幽州(今属北京),忽然生了重病,不得不班师回朝。
据宋人徐度《却扫编》记载,柴荣退兵时,路过澶州(今属河南濮阳),忽然不再走,百官都无法见到他。
他自己待在行宫多日。
他在干吗?
我猜想他就是在这个病重的日子里孤独地打量那只熟皮口袋。
他应该有过决断的艰难。是否撤换张永德,成了一道政治难题。
刚刚上任几年的大帝柴荣顿在澶州不动,有多少眼睛在觊觎东京汴梁的空虚?这个事件对行营中的文武官员构成了政治焦虑。但他们无人敢私自进入柴荣的行宫军帐。
正当内外惶恐之际,殿前都点检、澶州节度使张永德先生坦荡地走进大帐来见柴荣。他是柴荣的大舅哥,有这层亲戚关系,所以卫兵放行。
张永德带来了群臣的疑问。他说:“天下远未安定,京师空虚,四方诸侯正等着京师有变呢!现在澶州、汴梁相去甚远,陛下不马上回京安定人情,万一‘有不可讳,奈宗庙何?’”
柴荣在病榻上看着他,然后问道:“谁让你来说这样一番话的?”
张永德实言相告:“群臣之意皆愿如此——请陛下尽快返回京城。”
柴荣静静地看着他,史称“熟视久之”,最后叹一口气说:“我就知道你这话一定是别人教你来说的,难道你就不知道我的意思吗?但我看你小子这个‘穷薄’相,哪里当得此事!”
这番话并不费解,它透露了对张永德的失望。
柴荣这时候不过三十七岁,张永德居然背着他跟臣下谈论“有不可讳!”简直跟咒他去死一般。这是没经过大脑,还是故意咒我?真的暗藏了什么机心吗?大帝柴荣对张永德有了厌恶。柴荣在行宫正在权衡利弊。他需要一个人慢慢想想“点检作天子”这五个汉字的魔法,也许并不一定“拿掉张永德”,也许觉得即使张永德万一做了天子是不是也可以?——但这个张永德闯了进来,说了这么一番不伦不类的话。所谓“穷薄”说,已经预示了张永德不仅没有福分承继大统,甚至没有可能继续担任殿前都点检了!
从澶州到汴梁,周世宗在车辚辚马萧萧的行军路上,应该更深入地想过了这个问题。
有多少藩镇大员在将士的“拥戴”下做了皇上?
他能够想到,本来没有机心要做皇上的太祖郭威,被士兵拥戴时,有人将一面军中黄色的战旗拼剪成“黄袍”给他披上后,郭威做了皇上。
要是将士们也撕裂一面黄旗给你张永德披上,你是不是也要干那个活儿啊?
他一定会想到,二十三年前,那是后唐废帝清泰三年(936),还是后唐驸马的石敬瑭就篡夺了大位,做了后晋的皇上,而张永德是郭威的驸马……
谁来替代张永德呢?
他想到了两个人选:李重进、赵匡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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