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苻坚王猛灭前燕

公元369年，东晋桓温兵败枋头。前燕吴王慕容垂追杀桓温大获全胜，回到邺城后，慕容垂的名声比以往更大了。太傅慕容评怕慕容垂功劳太大将来会超过自己，处处对慕容垂进行防范。慕容垂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受人嫉妒了，仍然像过去一样行事，并且为这次打败桓温向朝廷请求犒赏士兵。慕容垂在朝会上对燕王说：“此次抵御晋军进攻，将士们奋勇争先，特别是在追击晋军时，将士们浴血奋战，死伤颇多，应予重赏。我自从回军以来，曾多次向朝廷请赏，一直没得到朝廷的恩准，如果不给将士们犒赏，只怕将来会冷了将士们的心。”慕容评反对重赏，他说：“朝廷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将士们为国效力，理所应当。只记下功劳即可，何必大动干戈去另行奖赏？”慕容垂为此事曾多次向太傅慕容评请求，慕容评就是不同意，慕容垂已经窝了一肚子的气，此时愤然起身与慕容评争论。大家见吴王和太傅争论起来，都来劝说，为将士们请功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此事之后，慕容评与慕容垂之间的成见越来越深，慕容垂气愤的是自己出生入死，为国家立了大功，想为将士们请功也是为了让将士们将来更好地为国家尽力，可太傅却反把自己的公心当作了私心。慕容评则想：吴王见主上年幼，倚仗自己功高，以战功要挟主上，还想在军中沽名钓誉，心中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慕容垂的妻子是太后可足浑氏的妹妹，可是慕容垂对太后给的这个妻子一直不喜欢，太后可足浑氏对慕容垂也不喜欢。慕容评便经常和太后在一起中伤慕容垂，寻找借口要将慕容垂杀掉。前太宰慕容恪妻兄兰建对慕容垂说：“古语云先发者制人，后发则被人所制。慕容评的用心已经很清楚了，他见吴王你功高天下，早已在心中暗暗嫉妒了。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先动手除掉慕容评，其余的人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慕容垂说：“一个国家能不能兴旺起来，关键在于主政的大臣们之间能不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我现在要是杀太傅的话，势必会导致国家内部骨肉相残。国家如果因为我的原因而导致丧乱的话，我就成了国家的罪人了，我宁愿死也不能做这样的事情。”不久，兰建又来告诉慕容垂：“太后与太傅已经密谋定计，不日就要杀你，快快下决心吧。”慕容垂摇摇头说：“如果真的不能得到太后太傅原谅的话，我宁愿远避他乡，做一个普通百姓，老此一生。”回到吴王府后，慕容垂闷闷不乐，儿子慕容令问：“父亲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愁眉不展，是不是因为您功高于国，太傅忌贤妒能，身陷危险之中？”慕容垂说：“是的，我尽力保国，打败了晋军。本想为国家振兴建功立业，可是现在功业是有了，我自己反而没有了安身之地，天道怎么如此不公？”慕容令说：“现在我国是主弱臣强，太傅专权。为了既保全身家性命又不违背国家的大义，我们只有逃走他乡这一条路了。我早就考虑到了，万一不行，我们逃到龙城（在今辽宁朝阳），巩固住燕、代一带地盘，对外结纳其他少数民族，只求自保，总不会成问题的。”父子俩商量妥当后，决定一有机会就外逃。

这年的十一月份，慕容垂以外出打猎为名，改换了平民服装，带着家人，秘密从邺城出走，直奔龙城。走到邯郸时，慕容垂的小儿子慕容麟因平时不得父亲的宠爱，悄悄地跑回邺城告状，慕容评派平西公慕容强领兵追赶，在范阳地界时，慕容强追上了慕容垂的队伍。慕容垂让儿子慕容令断后，慕容强素来知道慕容令的勇武，不敢过于进逼，一面飞骑传令沿途堵截，一面遥遥地尾随其后。慕容垂见去龙城不行，只好改道投奔前秦。

秦王苻坚早就想对燕国用兵，可是当时因有太宰慕容恪在朝，慕容恪很善于用兵，朝野上下团结一心，苻坚没敢轻举妄动。慕容恪死后，苻坚认为攻击前燕的机会到了，可是谋士王猛认为燕国有慕容垂在主持军事，还不是消灭燕国的最佳时机。此刻，燕国的主将慕容垂来投，不由喜得秦王苻坚心花怒放，亲自迎到长安郊外，双手拉住慕容垂的双手说：“自古英雄豪杰总是要聚到一起，共同建立不世伟业的。在燕国朝廷上下，我最佩服的就是吴王您，早就想与您共同平定天下。如果你我携手共同平定了天下，到时候，我将送您回到自己的故乡，封您在幽州，让您世世代代居住在故乡。使您离开了原国家而又不失去自己的国家，又使燕国的后代绵绵不绝；使您投奔了邻国而又不失去对故国的忠诚。”慕容垂见秦王苻坚对自己这样看重，非常感激，说：“逃命之人，能得活命就算不错了，哪敢有回封故土的奢望！”

苻坚对慕容垂父子的重用，使得符坚的谋臣王猛感到不安。他对苻坚说：“慕容垂父子是水中的龙、山中的虎，决不会甘心做别人的驯服对象。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们父子就会再生祸乱，难以控制。我看最好是乘机将慕容垂父子除掉，以绝后患。燕国少了慕容垂父子，国中已无可用的大将，消灭燕国的机会已经到了。”苻坚说：“我秦国要想夺取天下，正要取信于人。别人势穷来投奔我国，我们怎么能将别人除掉？如果这样做的话，别的国家的大臣们就会和我们作战到底，这不是在给自己多树敌么？请你不要多疑。”苻坚封慕容垂为冠军将军，封慕容楷为积弩将军。

当桓温进攻前燕时，前燕向前秦求援，曾答应解围后将关西一带割让给秦国。可是桓温退军后，太傅慕容评又想赖账，慕容评派使者说：“我们上次派遣来求援的使者没把话讲清楚。邻国之间，互相救援，这是应该的，哪能因为邻里之间做一点小事就要报答呢？”秦王苻坚大怒，派兵攻打燕国，两国之间的争斗便一直没有停止。公元370年的正月，王猛率兵进攻燕国。在出兵之前，王猛还设下了一条消灭慕容垂的巧计。王猛在临行前去向慕容垂了解燕国情况，谈完话之后，王猛向慕容垂告别，对慕容垂说：“我这次与您告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将军能否给我一件信物，让我在异国时能经常见到将军？”慕容垂被王猛说得很是感动，将身上所佩的宝剑解下来送给王猛。慕容垂说：“这是我常年佩戴在身边的宝剑，请将军带上它，见到此剑等于见到我本人。”王猛拜谢道：“我此次率兵西进，只怕道路有阻。想请您的公子慕容令随从我一道前去，也只是当当向导而已，没有其他任务。”慕容垂欣然从命，让儿子慕容令跟随王猛出征。

王猛到了洛阳后，将曾经在慕容垂手下当过亲信的部将金熙叫到自己的营帐中说：“此次出征燕国，势在必得，我给你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不知将军愿不愿为国家效劳？”金熙说：“但听您的吩咐！”王猛将嘴巴凑到金熙的耳边低低地说了一通话，金熙领命而去。

半夜，慕容令在军营里，来回徘徊，心中百感交集： 自己父子二人在燕国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因被太傅所忌，只得逃命异邦。此番作为向导回国，使命已经与先前大不相同了，不论此行成功与否，都是个尴尬的角色。如果伐燕成功，燕国成了秦国的国土，自己成了祖国的罪人；如果伐燕不成，自己便成了双重的罪人，真是里外都不是人啊。想着这些事情，慕容令怎么也不能睡觉。正在这时，军营外传来了士兵的呼喝声：“什么人？站住！”“我是慕容将军的老朋友，有事相禀，请大哥进去告诉一声。”慕容令在里面说：“请他进来。”随着话音，进来一个大汉。慕容令眼前一亮：“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多年不见，不知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金熙双膝跪下，磕头道：“小人这几年来一直念着故主，今天终于又见到了故主，死也瞑目了。”慕容令将金熙双手扶起，安慰说：“你我能在异邦相聚，这已经是很令人高兴的事情了，请不要难过。”金熙说：“小人这次来见您，是受吴王（即慕容垂，慕容垂在燕国官封吴王）派遣而来的。”“哦？有什么事？”慕容令认为父亲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切地问道。金熙从腰中抽出佩刀，双手举到慕容令面前：“吴王让我来，有一句话要说，请将军屏退左右。”慕容令看看左右无人，说：“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尽可以放心地说。”金熙道：“吴王说：‘投奔秦国，只是为逃命而来的。苻坚还算不错，可是苻坚的谋士王猛却把我们父子当作仇人，日夜想把我们杀掉。时间一长，苻坚也会听信王猛的话，我们的性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我特地派金熙来告诉你，我已经启程回国，你见到金熙后，即刻动身回国。’”慕容令听了金熙的一段话，心里矛盾了很久，金熙带来了父亲随身佩戴的宝刀，这令他不能不信。但是如果要走的话，怎么走，到哪里去，这也是个问题。想了一天，慕容令终于下定了决心，带着自己原来的随身侍卫，冒称出外打猎，逃到了驻守石门的前燕乐安王慕容臧处。王猛立即上表苻坚说慕容令出逃前燕，要秦王注意慕容垂的行踪。慕容垂听说儿子逃走，吓得发昏，只好也带着自己的随从出逃，逃不了多远，又被秦王苻坚派出的追兵追回。苻坚对慕容垂还是以礼相待，苻坚说：“你儿子出逃，不知是何原因。即使是真的犯罪出逃，也不应该罪及父亲。父子之间，虽是骨肉相连，但不能因此而互相坐罪。”对慕容垂还像初时一样有礼。消息传到燕国后，太傅慕容评认为：慕容令逃回燕国是来策反的。不然，为什么慕容令逃回燕国，而慕容垂却在前秦国继续受到礼遇呢？慕容评下令将慕容令移到离龙城东北外六百里地的沙城居住。慕容令觉得自己到处受到怀疑，最终难逃一死，便密谋起兵，想成功后就在沙城独立，逐步扩大军事实力。不料起兵不成反而被沙城守将涉圭突然袭击，慕客令被俘，死在沙城。王猛没费一点力气，就成功地将慕容令除掉了。

到了这年的八月，王猛已经率兵攻克了壶关、晋阳，俘虏了东海王慕容庄。十月份，王猛大军逼进潞川，前燕国太傅慕容评率兵三十万在潞川与秦军对垒。王猛想：我军远征到此，虽然都是精锐之卒，但与敌军相比，毕竟敌众我寡。这是一场硬仗，要有致胜的办法才行。王猛思得一计。

早晨起来，王猛聚集将领们议事，派大将徐成去察看燕军地形，命令他必须在中午时分赶回大营。徐成到黄昏时分才回到大营中，王猛大怒，要按军法将徐成斩首。徐成的好朋友邓羌出来为徐成求情，邓羌说：“现在正是两国交战的关键时刻，不能斩大将。”王猛说：“如不斩徐成，以后怎么申令军法？”邓羌表示：“只要不杀徐成，我保证徐成可以将功赎罪。”王猛还是不同意，惹得邓羌性起，走回自己的大营中，擂起战鼓，点起本部的兵马来抢徐成。邓羌还说：“如果王猛不放徐成，自己就杀进军中，抢走徐成，不管秦王怎么怪罪都不在乎。”王猛走到营门外，对着邓羌哈哈大笑说：“既然你们之间像弟兄一样情深，我怎能临阵斩杀大将呢？请将军息怒，我这就放了徐成。”徐成被赦免后，邓羌与徐成一道到王猛的大营中道谢。王猛说：“我们明天要与燕军交战，燕军多过我们数倍，只有依靠将军们英勇作战才能破敌，我希望各位明天奋勇争先，勇敢杀敌。”

第二天，王猛在渭源誓师，将士们群情激奋，与前燕军队展开了激烈的战斗。邓羌、徐成、张蚝等将领分别领着自己的军队杀出军营，在秦军的勇敢冲杀下，燕军节节败退。慕容评虽有三十万人马，但是经不起秦军的奋勇冲杀，被秦军七万军队杀得尸横遍野，慕容评单人匹马，逃回邺城。

十一月，苻坚听说王猛和将士们在前线节节胜利，便让太子守城，亲领十万大兵来助攻前燕。兵到安阳时，王猛从邺城前线特地赶到安阳相见，苻坚见王猛竟然离开大营来到安阳与自己相见，不免有点吃惊，说：“当年周亚夫在军营中，皇帝来了他也不出营门，现在你作为主帅却跑这么远来见我，不怕军中出事么？”王猛笑着说：“现在，前燕的君臣们已如同煮熟了的鱼，再也跑不到哪里去了。我来是想问问，陛下您远离京师，太子年纪又轻，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就后悔不及了。”苻坚听了也是哈哈一笑。

苻坚与王猛会合之后，秦军的力量大增。士兵们见国王都来到了前线，更是勇气倍增，对邺城展开了猛烈的进攻。燕王慕容暐领着一千多随从卫士出城逃跑，被秦军抓回。苻坚将燕主放回邺城中，令他率领百官出城投降。燕主投降的同时，太傅慕容评逃到高句丽，被高句丽逮捕后送回。前燕的各州县纷纷向前秦投降，前秦共得燕国一百五十七郡二百四十六万户，前燕宣告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