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魏西魏分立后,东魏大丞相高欢以自己所立的东魏皇帝孝静帝元善见为正统,领兵讨伐西魏。两军在并州的玉璧对垒,并州刺史韦孝宽固守玉壁,高欢苦攻了几个月都未能将玉璧攻下,急怒攻心,一病不起,只得退兵晋阳。
高欢回晋阳后,病势日渐沉重。长子高澄来给高欢问安,高欢将左右从人屏退,私下对高澄嘱咐后事。高澄听完了父亲的嘱咐后,仍然默不作声。高欢见儿子没有反应,忽然想起来道:“你一直不发一言,是不是有什么顾虑?莫不是怕我死后,无人能制服侯景么?你放心,我早已为你计划好了,在我们魏国,侯景只怕我一个人。我在的时候,侯景不敢有什么举动,我死后,侯景必反无疑。你们不要急着为我办丧事,可用我的名义,将侯景召到晋阳,使他和自己的军队分开,将侯景软禁起来。侯景失去了军队,再有能耐也没办法了。如果此计不行的话,还有一员大将可以制服侯景,这就是慕容绍宗。慕容绍宗智勇双全,我一直没授他高官,就是留给你用的,你可授给慕容绍宗高位,用他去对付侯景,必胜无疑。”
高欢死后,高澄果然不为父亲发丧,却模仿父亲高欢的手迹给侯景写了一封信,信中说:“我与西魏交战不胜,现回邺城休整。待春暖花开、天气晴好之后,再整兵与西魏决一死战。现在部下缺乏领兵作战的大将,你可将驻守地的军务交代一下,火速赶到晋阳来,共商讨伐西魏的大计。”
侯景是北魏时期的怀朔人,与高欢是同乡,两人从小就互相了解。在镇压六镇起义的时候,侯景跟随尔朱荣起兵,在军中立下了大功,曾经活捉了起义军的首领葛荣,被封为定州刺史。当尔朱荣被杀后,侯景投奔了高欢。侯景对高欢说:“给我三万兵马,我就能横行天下,我要把南方的那个老和尚的(指梁武帝萧衍)颈子用长索缚住送来给你。”高欢深知侯景是个有智有勇的将才,便任命侯景为司徒、河南道行台,统兵十万驻守河南,作将来南下攻击梁朝的打算。侯景在河南期间,自以为智勇皆在高欢手下诸将之上,甚至连高欢都不放在眼里。他曾经私下里对司马子如说:“高王在世的时候,我不敢有什么异心,一旦高王死后,我才不听那个鲜卑小儿的呢!”司马子如吓得赶快用手来捂他的口。有一次,侯景对高欢说:“大王在京中主持朝政,我在边关掌握重兵。将相之间最忌互相猜忌,将来如果大王有什么命令的话,请自己给我写信,别人假传大王的消息我一概不听。而且请大王在给我的信上面用上暗号,只要在信笺的左下角用笔轻轻地点上一个墨点就行了。”高欢知道侯景是个生性多疑的人,觉得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便同意了这一做法,以后在每次通信时都在左下方点一个小墨点。可高欢在对高澄嘱咐后事的时候,却忘记了这个墨点的记号,所以高澄给侯景的信上面也就没有这么个墨点。侯景接到信后,见信上面没有墨点,知道这是别人代笔的,便以河南地处防守南方入侵要道的借口拒绝去晋阳。侯景想:“如果高欢得病死去了的话,自己在魏国就没有什么可惧怕的人了。即使高欢没死,将来我也可以说信中没有暗号,高欢也无法怪我。同时,侯景派人秘密进入晋阳,侦察高欢的病情。
不久,派到晋阳去侦察高欢病情的探子回来报告:高欢已死,朝中军政大权已统归高澄掌握。侯景料定:高欢一死,高澄必定要设法除掉自己,与其等着被人宰割,不如乘机起兵干一番事业。侯景写了一封信给西魏,愿以所辖的豫、荆、襄、兖、济等十三州投降西魏。西魏接到侯景的书信后,立即封侯景为太傅,领河南大行台,封上谷公。高澄见侯景不进晋阳,知道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也在密切注意着侯景的行动。侯景投降西魏的书信一发出,高澄便向东方各州县发出军令,立即进剿侯景,并派司空韩轨领兵出发。
当韩轨领兵出发时,关中、陕西一路受阻。侯景担心关中、陕西道路不畅,自己军队成了被包围的孤军,反过来又派郎中丁和给梁主萧衍送去一封信,表示要以所辖的十三州郡投降梁朝。梁武帝萧衍接到侯景的书信后,聚集大臣们商量能否接受侯景来降的事情,尚书仆射谢举大力反对,他说:“我们正与东魏通好,两国互不侵犯。现在我们接纳魏国的叛臣,对方怪罪起来,恐怕会伤害两国之间的感情。”梁主萧衍见有河南、山东、湖北等地十三州郡的土地一下子轻松地就归了自己,舍不得将这块到口的肥肉丢掉,说:“我朝不费一兵一卒而得魏国十三州土地,这将会成为我们将来统一北方的跳板。这样的好事,何必因两国之间有了盟约而不做呢?”大臣们见梁武帝有接受侯景的意思,都很担心,一起反对。正在争论不休的时候,中书舍人朱异鼓掌大笑说:“俗话说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更何况陛下您曾做过一个大吉大利的梦,我曾料定是天下一统的象征,今天果然应验了!”原来,梁武帝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中原各地的官吏们纷纷以所辖的领地来降,醒过来后虽然知道是南柯一梦。可还是心里高兴,便召中书舍人朱异进宫,询问此梦有什么兆头,朱异当时就说这是天下即将归于一统的好兆头。现在朱异将梁武帝的这个梦再次提出来,梁武帝这才下定决心,驳回大臣们的反对意见,接受侯景的投降。梁武帝封侯景为大将军、河南王,都督河南河北各州的军事,令丁和即日回去向侯景报告,并派出三万大兵援助侯景。
东魏的韩轨很快便兵临悬瓠,将颍川城围住。侯景见魏兵势头太大,担心自己难以敌得住韩轨,而梁朝的援兵一时又到不了,便又派使者到西魏,表示要用东荆、北兖、鲁阳、长社四城给西魏,请西魏立即派兵来救。西魏的宇文泰见侯景两次表示投降,说的话却不一样,知道侯景是个反复无常的人。便一面同意他的请求,改封侯景为大将军、兼尚书令,同时又派出太尉李弼、仪同三司赵贵领兵一万,向颍川进发。西魏打算,这支兵马既是支援侯景,同时又让李弼相机行事,必要时就地发动进攻,占领河南一带。西魏兵马一到,东魏见不能取胜,便领兵退回。韩轨的威胁一去,侯景又怕自己私自与西魏通好会得罪梁朝,便向梁朝上书说自己只是因为援兵未到而暂时与西魏联手,并无投降西魏的想法。东魏兵一退,西魏兵也回到驻地,宇文泰派遣荆州刺史王思政领兵接应侯景,同时对侯景进行控制。侯景见西魏兵强,无机可乘,他也知道西魏不会相信自己,干脆致书宇文泰,与西魏决裂。
梁朝因为得到了侯景的投降,便乘机发兵进攻东魏,高澄派遣慕容绍宗领兵抵敌梁兵,并让慕容绍宗相机进攻侯景。侯景正准备进攻谯城,听说慕容绍宗来到,骑在马上,犹豫不前地自言自语道:“是谁派慕容前来?难道高欢还活着么?这小子比我还要多几个心眼,难斗得很,我还是小心点为好。”侯景又让人给梁军主力送信,要他们小心,不可轻视慕容绍宗。如果与慕容绍宗作战时,慕容败退的话,切勿追赶,小心上当。可是梁军主帅萧渊明不知道慕容绍宗的厉害,果然轻骑急进,被慕容绍宗设下伏兵,梁军大败,萧渊明也被魏军生擒活捉。
慕容绍宗乘胜前进,侯景退保涡阳。慕容绍宗长驱直入,侯景却以逸待劳,他见慕容绍宗多是骑兵,也将早就训练好的一支奇兵拿出来。这支奇兵人人穿着特制的软甲,手执利刀,专门砍斫骑兵的马腿和人足,东魏军纷纷倒地。慕容绍宗正在军中指挥战斗,忽然被一个矮个儿的士兵冲上前来,挥刀就砍马腿,战马负痛长嘶,失去平衡,摹地向侧面倒下去,慕容绍宗被摔下马来。幸亏他久经战阵,当战马刚一失去平衡时,立即腾空跃起,骑上后面跑来的战马,拼命逃回军营。这一战,慕容绍宗大败,显州刺史张遵业被擒。慕容绍宗回到营中,部将们都觉得主帅无能,竟然败得这么惨重。慕容绍宗见大家窃窃私语,知道他们是在嘲笑自己,便正色说道:“你们不要瞧不起侯景,我从军几十年,身经百战从未见过有像侯景这样狡诈凶悍的。你们不服的话,可以去和他再对一仗试试!”部将们果然出去叫阵,一连几仗都被侯景打得大败而归。特别叫人捉摸不透的是,侯景每次作战,用的方法都不相同,弄不清他在想什么,人人感到头痛。大家这才都真正知道了侯景的厉害,服了慕容绍宗。慕容绍宗传令:“各军深沟高垒,坚守不出,与侯景打持久战。”
侯景与慕容绍宗相持了几个月后,军营中的粮食快要吃完了,侯景心中暗暗发急。对慕容绍宗这个只守不战的无赖战术无可奈何,气得在军营中骂娘。
慕容绍宗与侯景相持了几个月后,知道侯景军粮已断,军士们的斗志渐渐衰退,便发五千骑兵进攻侯景。侯景听说魏军来攻,吃了一惊,立即上马出营。遥遥地见魏军十分踊跃,士气高涨,心生一计,大声地对部下说:“大家听着,高澄已将各位的家属全部杀了,大家若要报仇全在今天这一仗了!”军士们听说高澄将自己的家属都杀了,顿时群情激愤,纷纷冲上去要与魏军拼命。慕容绍宗听得侯景对士兵们的喊话,知道侯景是在欺骗部下,也在对面大声喊道:“各位弟兄们听着,你们的家人都好好地活着,高王对他们很好。侯景是在欺骗你们,他想骗你们为他卖命。弟兄们,侯景叛卖国家,你们只要离开侯景,我保证你们还会各就原职,我可以对天起誓!”慕容绍宗一面说,一面解开头发,向天发誓,侯景的士兵们见慕容绍宗这样发誓,都信了他的话,士兵们发一声喊,纷纷散去。侯景见势头不好,连忙逃跑,慕容绍宗在后面紧追不舍。侯景回头对追来的慕容绍宗说:“你今天取胜,已经为高王立下了大功。如果我今天被你捉住了的话,你今后在高王那里还有什么用处?我劝你还是回去的好。今后,凡是有你在,我就不与你对垒。”慕容绍宗想想,觉得: 自己的用处就是能制住侯景,如果侯景被灭了,我在高澄那里的用处也就不大了,便放慢了追赶的速度,侯景当然没命地逃走了。
侯景逃到寿春,向梁武帝上表,告知自己兵败,请求朝廷处罚。梁武帝萧衍为了表示自己的宽宏大度,不但不处分侯景,还让侯景仍然保留原官位,并任侯景为南豫州牧,就在寿春据守。
侯景兵败,东魏再次恢复了河西的土地。因国内尚处于不安定时期,不便对梁国动兵,便将被俘的萧渊明送回,表示要与梁朝继续和好。梁武帝见东魏在战胜的情况下还主动求和,乐得同意。侯景知道后很是担忧,生怕将来梁主会将自己作为牺牲品,便写信给朱异,还给朱异送去三百两黄金作为礼物,请他劝梁武帝改变主意。朱异收了侯景的礼物,却不去给他说话,从此后,侯景又在心里恨上了朱异。
侯景又亲自给梁武帝上书,请求与东魏作战,梁武帝只想安定,不愿再打仗,只将好言好语敷衍侯景,却不做讨伐东魏的准备。侯景的谋士王伟说:“梁主不愿与东魏作战,您将来会夹在中间,无法相处。与其等死,不如举大事!”侯景觉得王伟说得有理,便在暗中做着造反的准备。侯景将寿春的居民一律用军队编制法进行统计,又将居民的子女都配给将士。侯景一面暗中做着起事的准备,一面对朝廷进行试探,向梁武帝上了一封奏章说:“我自从投奔梁朝后,妻妾都留在东魏,现想再成立家庭,请皇上将王、谢大族的女子选一人给我为妻。”梁武帝接到侯景的这封奏章后,回答道:“王、谢大族,素来不与普通人家通婚,你又不是初婚,要想娶王、谢家族的女子为继室,恐怕不妥。如果你想与二等大族如朱、张等家结亲,我可以代为做媒。”侯景接到这个回书后,心里更是不平,发恨道:“我将来非要把你们这些皇家大族的女儿配给奴隶!”
侯景又在京城寻找内应。侯景发现,临贺王萧正德贪暴无道,且在京城中到处安插死党,其用意不问可知。侯景过去曾与萧正德有一面之交,知道萧正德与自己的部下徐思玉交情深厚。侯景任命徐思玉为司马,带着自己的密信去见萧正德。侯景的信中说:“皇上年事已高,朝中奸臣当道,您本应该是正宗的皇储,可现在却被排斥出皇储之外,国内有识之士都为您不平。我侯景虽然愚笨,但我有一颗忠诚的心,愿意助您当皇帝,使天下的苍生得到一个真正的英明主子!”萧正德接到侯景的密信,大喜过望,迫不及待地给侯景回信,说:“朝廷里的事,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全被一帮子奸佞小人把持着大权。我早就想将现在的朝廷推翻,你我可谓英雄所见略同。等到你在外面起兵的时候,我在京城中作为内应,没有办不成的大事。但是事情要办就要快,否则夜长梦多,万一耽误了大计就后悔不及了。”
侯景与临贺王之间书信往来被鄱阳王萧范察觉,萧范向梁武帝上书,报告了侯景与萧正德之间的密谋。梁武帝把萧范的信拿给朱异看,朱异看了信后直摇头说:“侯景主动投降南朝,并且为朝廷讨伐魏国,战败后又回到朝中,他自己的队伍都已经没有了,他还能凭什么谋反?别人不知道他,我可是了解他的,我敢担保侯景不会谋反!”梁武帝见朱异说得这么肯定,也就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久,又有人向梁武帝报告说侯景已经做好了造反的准备,马上就要行动了。梁武帝仍然不信。侯景见皇帝对自己丝毫没有戒心,放开手脚大胆地做着起兵造反的准备。等一切准备妥当后,侯景向全国发出檄文,说朝中奸臣当道,皇帝昏昧,我们起兵进京,目的是为清君侧,杀掉少府卿徐麟、中领军朱异、太子右卫陆验、制局监周石珍四个大奸臣。檄文发出后,天下震动,警报送到朝廷后,梁武帝萧衍笑笑说:“侯景能有多大本事,我只要折下一根小树条,就能将他打得满地乱爬!”梁武帝传下诏书,命传中邵陵王萧纶为统帅,领军出讨侯景,并许下赏格,只要能捉住侯景的,封三千户公,并授予州刺史级官位。
侯景得报说朝廷已经发兵,连忙与王伟商量拒敌之计。王伟说:“邵陵王大兵若到的话,彼众我寡,怕不是对手,我们不能再犹豫了。可立即发兵东向,直奔建康。再通知临贺王在京城作为内应,内外结合,事无不成的道理。请将军不要再犹豫了!”侯景便留表弟守寿阳,自己领着二百来个心腹从人,以打猎为名,偷袭谯州。谯州刺史萧泰不及防备,竟被侯景一举擒获。萧泰平时专会鱼肉百姓,当萧泰被捉时,将士们谁也不愿出来营救,纷纷投降侯景。侯景得了谯州的兵马,转攻历阳,历阳太守庄铁也举城投降,并劝侯景速速进兵建康。侯景命庄铁为先锋进兵临江,沿江各镇守官吏的告急文书像雪片一样地飞向建康。尚书羊侃向梁武帝建议说:“侯景兵来得很快,可发两千人守住采石,再让邵陵王进攻寿阳,使侯景进退无路,不怕侯景不败!”朱异却出来反对说:“侯景不一定会渡江南下,何必这么急着发兵?”梁武帝也认为朱异说得对,说:“邵陵王已经领兵出发,不必再改道了,我想侯景也没有能力打到建康来的。”梁武帝再任临贺王萧正德为平北将军,让萧正德总督京师军事,驻守丹阳郡。萧正德得到这个任命,大喜过望,立即筹集了大船几十艘,船内尽装粮草,运往军前,送给侯景。侯景得到粮草资助,知道萧正德已经做好了内应工作,放心地从采石渡江。侯景部下八千人马,竟然所向无敌。梁朝君臣们听说侯景大兵渡江,一时手足无措,朝廷上下一片惊慌。太子萧纲入朝向梁武帝问事,武帝说:“这是你的事情,何必问我?”于是,梁武帝传诏:由太子萧纲主持国家军事,并命萧纲的儿子萧大器主管城内军事,以尚书羊侃为萧大器的副手。梁武帝还让临贺王萧正德屯兵驻守朱雀门。
梁朝已经多年没有战事,骤然临变,朝中的王公大臣们都不知所措,皇帝召募守城将士时,无人敢应征。侯景已经兵临板桥,不知城中虚实,特地遣徐思玉进城拜见梁武帝。徐思玉见了梁武帝,奉上侯景书信,说自己起兵的目的并无别意,只是要为国家清除君王身边的奸臣,主要是朱异。梁武帝见侯景并无异谋,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还幻想着对侯景进行安抚,让侯景自己撤回兵马。便派主书郭宝亮、中书舍人贺季到侯景的营中去安抚侯景。侯景见朝廷这样软弱,更觉得放心,但还是假模假样地向着梁武帝的诏书下拜,并安排宴席招待朝廷来使。席间,贺季问侯景:“将军起兵到底是为了什么?”侯景说:“这次起兵,无非是想捞个皇帝当当罢!”王伟生怕侯景的话会带来什么误会,连忙说:“侯将军此行是因为朱异等乱党干扰朝政,兴师只为除奸。当皇帝一语,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开开玩笑而已啊!”侯景转过脸对着王伟说:“什么玩笑!我说的是真话。萧老头儿能当皇帝,我侯某人怎么就不能当皇帝呢!给我将来使拿下!”侯景将贺季拘留在军中,只让郭宝亮单人回去向梁武帝报告。
侯景领着将士们猛攻建康,尚书羊侃与太子萧纲并力守城,侯景攻了数十天都没能攻下建康。侯景想得脑袋疼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正好,朱异有一个家奴乘着城内大乱逃出城来,被侯景部下抓住。侯景灵机一动,授这个朱氏家奴仪同三司,让他乘着高头大马,穿着官服,到建康城下巡城走动,还让他向城上叫喊:“朱异、朱异,你在朝中做官几十年,才得一个中领军的官位;我到侯爷军中才一天,便授官仪同三司;城上的弟兄们也给我听着,侯爷对出降的人一律高官厚禄!”于是,城中大官贵族人家的家奴纷纷出城来降,几天之内,人数达到几千。侯景把这些人一一编进队伍,大家都感侯景的恩情,侯景的兵力迅速增强,城中的人心也越来越不稳。
再攻了数十天,都城还是攻不下来。时令渐渐地到了冬天,侯景的士卒们在城下住着,粮草渐渐缺乏。侯景怕时间久了,军心会有变化,又与王伟商量对策。王伟说:“既然台城不可速下,对方的援军又越来越多,我们不如向朝廷求和,行个缓兵之计。等城中守备懈怠后,突然攻城,方可得手。”侯景连声称好,遣部将任约、于子悦二人走到城下,向着城上跪拜,口称愿意和谈,只求皇上免除死罪,放回原驻地去。萧衍起初不想同意侯景求和,但是太子萧纲却想早日结束战争,愿意和谈,梁武帝只好同意。于是演出了一出皇帝与大臣和谈的妙戏,和谈的结果是,朝廷授侯景为丞相,都督江西四州诸军事,领豫州牧,封河间王,侯景领兵回原驻地。
侯景与皇帝和谈之后,并不急着回去,捏造出种种理由,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就是不肯退兵。各地来支援建康的军队听说侯景已经与国家和谈,便纷纷将军马撤回,有的暂时没回兵,也已经失去防备。侯景见有机可乘,在半夜中突然袭击,攻进城中,分派军士守住皇宫,将朝中大臣软禁起来,又自己加封为大都督,领中外军事,录尚书事,以皇帝的名义解散援军并大赦天下。
侯景入城后,挟天子以令诸侯,掌握了军政大权,皇帝和太子的行动都被侯景控制。侯景又任意设置官员,梁武帝对他无可奈何。侯景的军将们在城中到处横行,甚至在皇宫中也跨马佩刀,自由来往。有一次,梁武帝偶然出宫,见到有一队士兵骑马在皇城中走来走去,问:“这是什么人?竟敢在皇城中骑马?”周石珍随口答道:“这是丞相侯景的甲士。”梁武帝冲着周石珍翻着眼睛说:“什么丞相?叫侯景就是了!”
梁武帝对侯景不满的话很快便传到了侯景的耳中,侯景便派出自己的亲信监视梁武帝的行动,甚至连梁武帝的饮食也予以控制。梁武帝想想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到头来竟然弄到这个结局,心情悲苦,一气之下,整日里恍恍惚惚,卧床不起。梁武帝生病,大臣们都不敢来探望,只有太子萧纲每天来给他问安,父子二人束手无策,只能相对哭泣,以泪洗面。侯景还不让太医来给皇帝看病。梁武帝生病后,吃饭不香,侯景干脆叫人不要送饭去,只盼着将梁武帝早一天弄死。公元549年,梁武帝萧衍连病带饿,死在皇宫中。
侯景见皇帝已死,暂时不敢发丧,只将太子引入永福省。每天上朝,派人陪着太子,名义上是侍从太子,实际上是将太子也监禁了起来。看看过了十几天,朝中大臣没见到皇帝也没什么动静,这才向全国发丧,奉太子萧纲即位。太子即位的时候,侯景屯兵朝堂,说是保卫朝廷,实际上是用重兵看管。侯景又请求新皇帝将北方来南方沦落为官奴的一律释放,新皇帝不敢反对,只好照办,侯景却将被释放的奴隶一齐收为己用。
侯景总揽朝政后原来的皇族成员们有的自立为王,有的在本地招兵买马,积蓄力量,各地军阀们也纷纷在扩充自己的实力。侯景见有机可乘,想把那朝思暮想的计划付诸实施,过一把当皇帝的瘾。心腹谋士王伟再进言道:“自古以来,要想代前朝而为皇帝,必须先行废立皇帝的大事,然后才好再度代立。”侯景同意王伟的建议,同时也是为了试探一下朝臣们的动向,便于公元551年废掉了简文帝萧纲,暂立豫章王萧栋为帝。三个月后,侯景终于将过渡皇帝萧栋赶下了台,自己登上了皇帝的宝座,改元为大始,将国号定为汉。侯景称帝后,朝廷内外一片声地声讨和反对,原来并不怎么起劲地反对侯景的人,这时候也戮力同心,共同讨伐侯景。公元552年,萧梁王朝的成员之一湘东王萧绎派江州刺史王僧辩率领军队东进建康,东扬州刺史陈霸先也起兵三万援助王僧辩,王、陈大军攻破石头城,侯景仓皇出逃。他本想从海上逃命,却被部下杀死,还将其尸体扔到街上。侯景费尽心机,却只当了一年的皇帝。同年十一月,梁湘东王萧绎在江陵城称帝,国号仍为梁,这就是梁元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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