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晔薄情寡义
范晔是东晋顺阳(位于今河南省淅川县南)人,自幼好学,“博涉经史,善为文章,能隶书,晓音律”,多才多艺。十七岁那年,州府召任他为主簿(主管文秘),他没有应召。之后,范晔应相国(宰相)刘裕召任为相国掾(宰相府属官)。刘裕灭晋建宋即帝位后,改任范晔为彭城王刘义康(宋武帝第四子)冠军参军(军事参谋官)。后来,范晔几经转任为尚书吏部郎(朝廷主管官吏任免部门内设机构长官)。
南朝宋元嘉九年(432年)冬天,刘义康母亲去世。临葬前一天夜晚,范晔与守灵官员彻夜畅饮,听挽歌取乐。刘义康听说后大为恼火,奏告宋文帝(宋武帝第三子)将范晔贬为宣城(治所位于今安徽省宣城市)太守(行政长官)。
范晔到宣城就职后郁郁不得志。他利用公余时间研读前人所著东汉史书,感到各家著述都不能使他满意,决意以自己的观点和方法对其加以修订。经过数年努力,他编成新的《后汉书》书稿。范晔在给其诸甥侄的信中自称,他所编撰的《后汉书》“精意深旨”,“笔势纵放,实天下之奇作”,同东汉史学家班固所著《汉书》相比“不愧之”。“自古体大而思精,未有此也。恐世人不能尽之,多贵古贱今,所以称情狂言耳。”
范晔文才很高,为人却薄情寡义。他住宅豪华,妻妾成群,服饰名贵,日用奢侈,但竟让其寡母住在一间堆放柴草的旧房里。他的叔父、弟弟穷得冬天没有棉衣穿,没有被子盖,他亦不曾给予救济。元嘉十六年(439年),范晔嫡母(父亲正妻)去世。他接到讣告后迟迟没有去奔丧,动身那天“又携妓妾自随”。为此,御史中丞(最高监察机关长官)刘损对他进行弹劾。宋文帝爱惜范晔的才学,没有给他治罪,不久反将他由始兴王刘濬(宋文帝之子)后军长史(将军府事务长官)提任为左卫将军(警卫部队将领)、太子詹事(主管太子东宫事务)。
当年秋天,宋文帝有病。大将军、录尚书事(宰相)刘义康与太子詹事刘湛、司徒左长史(宰相府事务长官)刘斌等人结党专权,排斥尚书仆射(副宰相)殷景仁,撇开宋文帝擅自任命地方主官。元嘉十七年(440年)十月,宋文帝下令处死刘湛等人,将刘义康改任为都督江州(治所位于今江西省九江市)诸军事(军事将领)、江州刺史(军政长官),让他出镇豫章(治所位于今江西省南昌市)。
当初,广州(治所位于今广东省广州市)刺史孔默之因贪赃罪被捕入狱,刘义康在朝廷当权时将他宽释。孔默之之子员外散骑侍郎(闲散官员)孔熙先因官职久未提升对宋文帝心怀怨恨。刘义康被贬往豫章后,孔熙先密谋刺杀宋文帝以报答刘义康。
孔熙先首先想拉拢范晔入伙,但他向来不受范晔看重,又不便直接去串通,便通过范晔外甥谢综引荐,主动与范晔接近。孔熙先拿出其父在广州贪污的部分赃款,多次与范晔玩赌博游戏,故意赌输,输给范晔很多钱币。范晔得到孔熙先变相送予的钱财后,开始欣赏孔熙先的文才。孔熙先能说会道,极力投其所好。范晔便同孔熙先成为莫逆之交。这时,孔熙先婉转劝说范晔参与起事,范晔没有答理他。
范晔私生活淫乱,朝廷人人皆知,皇亲国戚都不愿与他结亲。孔熙先抓住这一点挑唆说:“您说皇上待您很厚,王公们为何不与您结亲?是您的地位门户不当配吗?人家把您当成猪狗,您却愿意为他效死,这不是太糊涂了吗?”范晔听他这么说,长时间沉默不语,思想开始动摇。
当时,范晔和右卫将军沈演之同样受到宋文帝信赖。范晔每次先入宫,总是等待沈演之一起入见宋文帝,而沈演之常先入宫被宋文帝单独召见。范晔对此心怀怨恨。
谢综之弟谢约是刘义康的女婿。谢综原任太子中舍人(太子侍从官员),刘义康去豫章时将他召任为大将军府记室参军,带他一同赴任。谢综知道范晔与刘义康之间曾有过不愉快,有意修补双方思想上的裂痕。他从豫章返回京都建康(位于今江苏省南京市),特意拜访其舅父范晔,对他说:“彭城王不计前隙,心里对您很好。”经谢综往返沟通,范晔同刘义康重归于好。
范晔暗下勾结刘义康之后,拿不准刘义康地位是否稳固。一次,他故意试探宋文帝说:“我观览汉朝历史,深感藩王乱政的危害。彭城王刘义康反叛之心愈来愈明显,如今却安然无恙,我暗下感到不理解。如今,他握有重兵在外,虽是皇上骨肉至亲,但人心难测啊!我受皇恩深重,所以才冒死提醒陛下。”宋文帝对范晔的话不以为然。范晔见宋文帝对刘义康没有疑心,决意背离宋文帝而投附刘义康。
丹阳尹(京都地区行政长官)徐湛之是刘义康的舅舅,舅甥关系一向密切。刘义康通过其亲信仲承祖暗中串通徐湛之。孔熙先善于诊脉看病,曾为宫廷警卫队长许耀治好了病。孔熙先策动许耀反叛朝廷,许耀答应充作内应。
这样,一个以刘义康为首、范晔为骨干图谋刺杀宋文帝的团伙暗中形成。
元嘉二十二年(445年)九月的一天,宋文帝离宫去武帐冈(即宣武场,位于京都城内)为征北将军衡阳王刘义季饯行,范晔等人策划乘机起事。席间,守护在宋文帝身边的许耀把佩刀稍稍拔出鞘,用眼色征询范晔是否动手。范晔临场畏惧,不敢抬头看他,以致宴席散场,他们的计划落空。
当年十一月,徐湛之将此事告发。宋文帝批示说:“晔素无行检,少负瑕衅,但以才艺可施,故收其所长,频加荣爵,遂参清显。而险利之性,有过溪壑。不识恩遇,犹怀怨愤。每存容养,冀能悛革,不谓同恶相济,狂悖至此。便可收掩,依法穷诘。”范晔被捕后不肯认罪,声称他受孔熙先诱骗。孔熙先笑着对审判官说:“叛乱的檄文都是经过范晔改定的,他怎么还说这种话抵赖?”宋文帝向范晔展示他谋反的墨迹,他才服罪。
在狱中,范晔写了一首诗,流露出悲哀和悔恨:“祸福本无兆,性命归有极。必至定前期,谁能延一息?”“寄言生存子,此路行复即!”宋文帝有一把心爱的白团扇,送到狱中要范晔题写留言。范晔想到自己即将沉入茫茫的黑暗中,提笔写道:“去白日之炤炤,袭长夜之悠悠。”
不久,范晔被押赴刑场,他的儿子范蔼、范遥、范叔蒌受他牵连,将同时被处死。范晔的妻子抚摸行将就刑的儿子,回头痛斥范晔说:“你辜负天子的恩遇,死有余辜,为何要牵连你的后代啊?”范晔的母亲指着他骂道:“你这个贼臣逆子,既不感激皇恩,也不顾及我这老身,活该有今天啊!”她号哭着举手痛打范晔的颈子和脸面。范晔脸上没有流露出羞愧的表情。转而,范晔见到其妹妹和妓妾,不禁“悲涕流涟”。范晔受刑时四十八岁,其受牵连被杀的儿子最大的只有二十岁。
《宋书》卷六十九《范晔传》
卷六十八《彭城王刘义康传》
《南史》卷三十三《范晔传》
【简评】
范晔(字蔚宗)文才出众。清代学者赵翼称其所著《后汉书》“详简得宜”,“悉心核订”,“立论持平,褒贬允当。足见蔚宗之有学有识,未可徒以才士目之也”(《廿二史札记》卷四《后汉书编次订正》)。毛泽东称赞:“《后汉书》写得不坏,许多篇章,胜于《前汉书》。”(张贻玖《毛泽东读史》之《毛泽东爱读哪些史书》)然而,范晔恣肆私欲,品行恶劣,无情无义,不孝不忠,中年即走向毁灭。对于一个官员来说,增长才干固然重要,端正品德更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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