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死不拟诏

方孝孺死不拟诏

方孝孺是明宁海（位于今浙江省宁海县）人，年少时聪明好学，乡邻把他同战国后期大学问家韩非相类比，称他为“小韩子”。方孝孺怀有治理天下的抱负，拜江南大儒宋濂为师，成为其门下最优秀的学子。

明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方孝孺经人推荐受到明太祖召见，被任命为汉中（治所位于今陕西省汉中市）教授（官办学校教官）。方孝孺到任后，投入全部精力为学生讲学。蜀献王（王府设地位于今四川省成都市）朱椿（明太祖第十一子）听说方孝孺贤能，聘任他为其世子（拟接王位的儿子）辅导老师。

明惠帝朱允炆（明太祖之孙，其父朱标被立为太子后病故）即位（1398年）后，召任方孝孺为翰林侍讲（为皇帝讲解经史的官员），接着又将他提任为侍讲学士（皇帝学术顾问兼编修史书）。明惠帝爱好读书，每当遇到疑难问题，便召请方孝孺讲解。他还经常向方孝孺咨询施政方略，对方孝孺十分信赖。当时，朝廷决定编写《太祖实录》和《类要》等书，明惠帝任命方孝孺担任总裁（主编）。

建文元年（1399年）七月，燕王（王府设地位于今北京市区）朱棣（明太祖第四子）以“靖难”为名起兵南下，攻打朝廷。明惠帝发兵讨伐燕王，讨伐诏书是由方孝孺草拟的。后来，为防御燕王军队南下，方孝孺多次向明惠帝献计献策。

建文四年（1402年）六月，燕王领兵攻入京都应天（位于今江苏省南京市）。明惠帝投火自焚，方孝孺被捕入狱。

当初，燕王率兵南下时，参与策划其军事的道衍和尚（本名姚广孝，精通佛、道、儒诸家学说）对他说：“方孝孺是江南的大名士，其德才向来受人尊重。大王攻下京城后，他一定不会投降。请大王千万不要杀他，杀了方孝孺，天下的读书人就会失去最好的榜样。”燕王点头答应。

燕王听说方孝孺被关进监狱，传令不准杀害他，并指派方孝孺的学生去劝说他投降。方孝孺斥责他这个学生不懂道义是非。不久，燕王准备称帝，想挑选人为他草拟即位诏书，众人推举方孝孺是草拟诏书的高手。于是，燕王召见方孝孺，请他草拟即位诏书。

方孝孺进入宫殿后便放声大哭，悲号声响彻殿堂。燕王从座位上起身走下来，迎上前安慰说：“先生用不着这样悲伤，我只是效法周公^[1]辅佐‘成王’而已。”

方孝孺问道：“‘成王’在哪里？”

燕王回答说：“他自己投火烧死了。”

方孝孺又问道：“为何不扶立‘成王’的儿子？”

燕王回答说：“国家要靠年长的君王治理。”

方孝孺接着问道：“为何不扶立‘成王’的弟弟？”

燕王回答说：“这是我皇家自己的事，你无须多说！”

燕王令左右侍臣拿来纸和笔，要方孝孺为他草拟称帝诏书，对他说：“这份诏书非同一般，就拜托先生您草拟。”

方孝孺接过毛笔，当即痛书“燕贼篡位”四字，然后将笔投掷于地，边哭边骂道：“死就死吧，这份诏书我决不草拟！”

燕王勃然大怒，大声问道：“怎会让你马上就死？你即使不怕死，难道不顾及九族么？”

方孝孺毫不示弱，声色俱厉，吼叫道：“就是十族，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燕王怒不可遏，令人用刀割开方孝孺的嘴巴，一直割到两只耳朵边，将他押回监狱。

接着，燕王下令逮捕方孝孺的家族、母族、妻族祖孙三代成员，加上他的朋友、学生，共为十族。方孝孺的妻子听说丈夫激怒燕王犯下灭族之罪，当即和儿子一同自杀。他的两个女儿被捕后投河自杀。

当月，燕王即位，是为明成祖。二十五日，明成祖下令将方孝孺及其小弟方孝友押赴闹市处以极刑。方孝孺眼看小弟受牵赴刑，眼泪不禁夺眶而出。方孝友当即口占一诗聊以宽慰：“阿兄何必泪潸潸，取义成仁在此间。华表柱头千载后，旅魂依旧到家山。”（《明史纪事本末》卷十八《壬午殉难》）

方孝孺深为弟弟的豪情所感动，随即吟诵道：“天降乱离兮孰知其由，奸臣得计兮谋国用犹。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呜呼哀哉兮庶不我尤！”吟罢，方孝孺“慷慨就戮”，时年四十六岁。

在方孝孺被杀前后，明成祖下令诛杀他十族，共株连杀害八百七十三人，流放边疆致死的更是不计其数。

《明史》卷一百四十一《方孝孺传》

《明史纪事本末》卷十八《壬午殉难》

《明通鉴》卷十三明惠帝建文四年

【简评】

《明史》作者张廷玉认为：方孝孺“抱谋国之忠，而乏制胜之策。然其忠愤激发，视刀锯鼎镬甘之若饴，百世而下，凛凛犹有生气。是岂泄然不恤国事而以一死自谢者所可同日道哉！由是观之，固未可以成败之常见论也”（《明史》卷一百四十一）。

【注释】

[1]周公名旦，周武王之弟，西周开国元勋。周武王四年（前1042年），周武王病逝，太子诵年少，继位，是为周成王，由周公辅政。周公平息诸侯叛乱，制定礼乐制度，七年后让周成王亲自执掌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