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立意的原则
1.集中
立意集中,是指一般性的文章都只能提炼一个主题,只能表达一个中心或只能论述一个基本观点,而不能搞“多中心”。清代刘熙载在《艺概·经义概》中说:“凡作一篇文,其用意俱要可以一言蔽之。扩之则为千万言,约之则为一言,所谓主脑者是也。”“可以一言蔽之”就是高度集中。李渔在《闲情偶寄》中提出:“作文之事,贵于专一,专则生巧,散乃入愚。”著名作家魏巍在谈到《谁是最可爱的人》的创作经验时也说:“一篇文章的目的性,要简单明确。一篇短东西能把一个意思说透,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动起笔来,又总爱面面俱到,想告诉大家这个,又想告诉大家那个,结果呢?问题提得不尖锐,不明确,更别说深入地解决问题了。因为哪个也没有说透,怎么给人以深刻的印象呢?”所以立意要简明单纯,一文一意,不可因“多意”而“乱文”,贪多嚼不烂。
例如,秦牧的散文《土地》所用的材料涉及古今中外,从2600多年前的晋公子重耳出亡的故事,谈到中国皇帝的封侯仪式,谈到华侨离乡时所带的“乡井土”,还谈到明代妇女的头饰,明代遗民死后用白布盖脸,湛江的“寸金桥”,守护小岛的解放军战士,直到兴修水利等等,似乎海阔天空,无所不及。但是文章的主题提炼却集中得很,这就是要人们珍惜、保卫用血汗开发的土地,为社会主义建设贡献力量。作者所用的各种材料,都是为表现这一主题服务的。
立意集中,对于一般文章来说好理解。但是,对文学作品来说这个问题就较为复杂。因为文学创作具有命意的多义性,甚至带有某种程度的宽泛性、不确定性,我们称之为“意蕴”。不同的读者会受到不同的感悟。这种情形在长篇巨著中表现为不止一个主题。但仔细分析,总会有主次之分,即有正主题和副主题。副主题围绕正主题、服从正主题,表现正主题的某些方面。例如,《红楼梦》的正主题是封建官僚大家族的必然没落,副主题则是宝玉和黛玉的反封建礼教的恋爱遭受扼杀。鲁迅的《药》的主要立意是愤恨民众的麻木,文章透露出的次要立意则是同情牺牲的革命者。
2.正确
立意正确,即指文章、作品所反映的客观事物和主观意识没有偏颇和错讹,符合客观事物本来面貌,经得起实践的检验。立意正确,是文章立意的第一要义。一篇文章的思想内容正确与否是评价文章好坏的根本依据,不管文章语言怎样生动,表现技巧如何高明,如果思想内容是错误的,就不能算是好文章。要做到立意正确,问题并不在于写什么内容,并不是写光明面就一定正确,写阴暗面就一定不正确,而是取决于写作主体的立场、观点和思想方法是否正确。鲁迅在《而已集·革命文学》中说过:“我以为根本问题是在作者可是一个‘革命人’,倘若是,则无论写的是什么事件,用的是什么材料,即都是‘革命文学’。从喷泉里出来的都是水,从血管里出来的都是血。”
写作主体的世界观、思想立场对文章、作品的主题正确与否有至关重要的影响。例如,同是写水泊梁山农民起义,具有进步思想的作家施耐庵忠实于历史真实,热情讴歌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反映了时代的真实面貌,揭示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的真理,所以《水浒传》成为流传千古的名著;而反动作家俞万春站在地主阶级立场上,恶毒攻击农民起义,严重歪曲了历史,逆时代潮流而上,结果他的《荡寇志》为一切进步人士所不齿。
又如,有一位初学写作的人双休日在家接连遇上来自同一地方的几位年轻力壮的乞讨者,而且他们身上大多带有所谓当地政府的证明,他在《社会现象之我见》的文中大发议论:“解放几十年了,讨饭的成群,这跟旧社会有什么区别呢?”这样立意,思想内容显然不正确。假如该学生从“乞讨”这一社会现象中提炼观点,劝这些年轻力壮的乞讨者不要妄想利用人们的同情心走“致富”的捷径,应靠智慧致富、劳动致富,那立意就正确了,文章的主旋律就积极向上了。
3.深刻
立意正确不一定就深刻。深刻是文章、作品质量的重要因素之一。所谓深刻,就是揭示事物的本质,反映事物的内部规律,开掘出感人至深的思想意义。要提炼深刻的主题,一般说,写人的着力于对人物思想的发掘,找出支配人物言行举止的那种思想内核;写事的要着力于对事件的思想意义的探究,要在事件所呈现的多方面意义上找出最生动、最深刻的那一点;写理论文章,要着力于对事件矛盾的剖析,善于捕捉取得支配地位的矛盾的主要方面,并据此作出明确的回答或判断。[1]
例1,杜牧的《阿房宫赋》不仅文采瑰丽斑斓,而且立意深刻,其独特的政治见解和明察社稷兴亡原因的目光,至今仍使我们赞叹不已。他从阿房宫的兴废,看待一个赫赫封建王朝灭亡的原因:“嗟乎,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社稷中民为本。谁失去了民心,便失去了天下。在两千多年前,便能认识到这个严峻的问题,不可谓不深刻;柳宗元的《捕蛇者说》虽是一篇短文,但它提炼的“苛政猛于虎”警世主题把封建统治者对劳动人民的残酷剥削压迫,作了巧妙的揭露和批判;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从对自然景物的描写中,提炼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闪光思想;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所提炼的“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的主题是何等荡气回肠。
例2,一个青年打酱油,另一个青年从背后猛地拍他一掌,酱油洒了一身,他顿时闪出要打架的念头,并紧握双拳。但当他转身时,那位青年忙说:“对不起,我认错人啦。”于是绷紧的神经松弛了,连说“没关系”。一场即将爆发的武斗平息了。此材料的立意可有:
A.冒失的危害,不可冒失。
B.谅解可以融化心灵的冰块。
C.一时冲动,可造成后患,遇事要冷静。
D.礼貌语言是缓解冲动的良药。
以上四种立意都正确,但那个深刻呢?“武斗平息”的根源是什么?是“打酱油”的青年原谅了对方。若他不原谅“冒失鬼”的话,武斗不会平息。故第二项立意更为深刻。
4.新颖
指立意有所创新,有所突破,给人一种新鲜感和未曾相识的愉悦,以写作主体新的认识、新的观点、新的角度,使读者获得新的启发、新的教益。独创之意,应无所傍依,不步后尘,不落窠臼,不是“人人笔皆有”的东西,真正是“词必己出,意自心来”。写作主体必须有求异和突破的观察力、思索力和判断力,运用逆向思维,反弹琵琶的手法,才能达到新颖。李渔在《闲情偶寄·脱窠臼》中提出:“‘人惟求旧,物惟求新’,新也者,天下事物之美称也。而文章一道,‘较之它物’,尤加倍焉。”夏衍说得更为明确:“……新,这就是敢于创新,要有新意,也就是说,不要落套,不要人云亦云……”作家王蒙在《关于短篇小说的创作》中说:“从司空见惯的东西中,发现新的东西,发现特别强烈、新颖的东西,从一些细微末节中发现那些具有重大时代意义的事物。”平时人们说“一心不可二用”,而你却说“一心可以二用”,还能讲出很多科学的道理来,那你的立意就是新颖的。
例1,鲁迅先生是中华民族的伟大的革命家、思想家、文学家,他不幸辞世之时,中外震动,悼念的文章,如雪片飘飞。多数是从回忆鲁迅先生不朽的业绩,赞美他崇高的精神落笔的。但郁达夫先生的《怀鲁迅》,同样是满怀悲恸,立意却迥然不同,文中有一段异常精彩的文字:“没有伟大的人物出现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生物之群;有了伟大的人物,而不知拥护、爱戴、崇仰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因鲁迅的一死,使人们自觉出了民族的尚可以有为,也因鲁迅之一死,使大家看出了中国还是奴隶性很浓厚的半绝望的国家。”全文仅有数百字,确是痛定思痛,从鲁迅先生去世的不幸中,看出中华民族更大的不幸,激励人们继承鲁迅先生遗志,从事先生未竟的事业。在当时众多的悼念文章中,不愧为一篇新颖之作。
例2,《儒林外史》中有个著名的吝啬鬼严监生,临死前的举动让人过目不忘——虽然已经说不出话来,但还是圆睁双眼,竖起两根指头,久久不肯放下。原来,他是看到油灯里燃着两根灯草,过于浪费,放心不下。直到家人将灯草熄了一根,他的手指才放下,闭上了眼睛。几百年来,严监生成了吝啬鬼的代名词,这已成为定论。可是,金克木在《两根灯草》一文中,却从这个熟悉的故事中发现了问题:严监生临离开人世前还舍不得一根灯草,他是为了自己吗?“对活人,点一根灯草已经是光明,对死人,点两盏灯也照不开黑暗。”作者认为,严监生的良苦用心是为后代着想,而这则是值得肯定的。作者从一个新的角度为严监生作了辩护,立意新颖,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像这样的文章,即便算一家之言,也读来饶有趣味,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5.高远
立意高远指的是“思之深、清之醇、理之奥、趣之妙、美之奇”。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用强烈的爱憎感情打动人,用思想的灵光、美丽的情思启迪人。“出自意外曰高妙。”胸襟阔、立志高、见地高,则命意自高。唐·王昌龄《诗歌》:“凡作诗之体,意是格,声是律,意高则格高,声辩则律清。格集全,然后始有调,用意于古人之上,则天地之境,洞为可观”。宋·范温《潜溪诗眼》:“老坡(苏东坡)作文,工于命意必超然独立于众人之上……皆于世人意外别出眼目,其平日取舍文章多以此为法。”要达到这个标准,写作主体就要以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这“三观”为引导,辨是非美丑,加强修养。清代徐增在《而庵诗话》中说:“人高则诗亦高,人俗则诗亦俗,一字不可掩饰。”文如其人,文章如一面镜子,能照出人的灵魂。高远的立意永远是夺人耳目的法宝。
例1,同是写蜜蜂酿蜜,古代有人在《题蜂》一诗中写道:“衔脂窃粉笑蜂忙,只为微躯急聚粮。念到蜜成已无份,何如花底剩余香!”作者站在利己主义的立场上对蜜蜂挖苦嘲笑,旨趣庸俗平淡;唐代诗人罗隐在《诔蜂》一诗中写道:“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表现了对蜜蜂“人道主义”的怜悯和同情,立意同样算不得高远;而现代作家杨朔则在《荔枝蜜》中对蜜蜂唱出了具有时代气息的新的赞歌:“蜜蜂是在酿蜜,又是在酿造生活,不为自己,而是为人类酿造最甜的生活。蜜蜂是渺小的,蜜蜂却又是多么高尚啊!”文章启发读者悟出一个深刻的道理:应当像蜜蜂一样生活,对人无所求,而给予人的却是极好的东西。
例2,写送别的诗歌自古及今不计其数,但唐代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特别为人所称道,原因就在于这首诗突破了一般送别诗缠绵伤感的立意窠臼,情调激昂,风格豪迈,阐释了对离别的深刻的哲理认识,抒发了独特的情感体验,尤其让人拍案称奇的是诗中点明旨意的那两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只要四海之内还有知己,远离天涯也如同近邻。多么情真意切而又思致不凡啊!诗人高尚的志趣远远超出流俗的常情,诗人广阔的胸襟真的可以囊括浩瀚的世界!《送杜少府之任蜀州》以其立意的高远使一切送别诗黯然失色,一千多年过去了,这首诗已成为送别诗中脍炙人口的经典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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