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监军关外
然而一心渴望着立功封疆的袁崇焕,对兵部这一远离前线的职务仍觉不合心意。上任不久,他未经请示上司,又没告诉家人,即单骑出阅关内外,察看地理人情。回京后,便声言:“只要给我军马钱粮,我一人就能扼守山海关!”在明军连告败绩,官吏们谈虎色变,榆关唯恐难保的时刻,袁崇焕的这番言行确实需要有非凡的胆识和勇气。但是他过于自信,有时言过其实,这也是他一个很大的弱点。
天启二年二月,兵部给事中蔡思允上疏曰:“山海一关,只有残兵五万,皆敝衣垢面,一带城垣,低薄塌圮。溃卒、难民聚集此如斗之城,互煽互惊,立见乌合兽散之势。”为了整顿榆关防务,他说:“访得原任辽东兵备阎鸣泰、新升兵部主事袁崇焕,皆饶有才略,宜勒令分任榆关。”圣旨一下,于是袁崇焕升任山东按察司佥事、山海监军。
从偏僻八闽之区的七品知县,未经两个月,即升为五品佥事,这一提拔确属破格,但更令袁崇焕兴奋的是,他那马革裹尸、燕然勒名的壮志能够得以实现了。他在《擢佥事监军奏方略疏》中,对朝廷保证道:“誓不以身蒙速进之耻”,“不但巩固山海,即已失之封疆,行将复之”。他自诩说:“谋定而战,臣有微长也。”
辞朝出关之前,袁崇焕谒见了前辽东经略熊廷弼。熊廷弼在万历三十六年曾巡按辽东,杨镐丧师后又出任经略。他有胆知兵,主张防边以守为上。他督军士们修造战车,练治火器,浚濠缮城,分置士马,祭死恤伤,曾使战局一度转危为安,深受辽民爱戴。但由于逆党弹劾,于天启元年罢去。袁应泰失沈阳后,熊廷弼再任经略,又因手握重兵的辽抚王化贞不听调度,先是贸然出击而后仓皇逃窜,以致尽失关外土地。这时熊廷弼正在京师听候处置。袁崇焕特意登门求教,熊廷弼问道:“操何策以往?”袁崇焕回答:“主守而后战。”二人不谋而合,熊廷弼很高兴,将从辽东到宣府一带的关壑隘口画成地图,标明戍守重点及注意事项。二人斟酌商讨战守机宜,谈得十分投机,直至日暮才散。
继熊廷弼之后任辽东经略的是原兵部侍郎王在晋。袁崇焕一出关就烧了三把火,公开申明:我不惜命,深得王在晋的倚重。第一把火:由于军令不严,一部分兵士酝酿结阵而逃,王在晋令袁崇焕查问,他亲自追截,立斩数人乃定。第二把火:当时明军仅驻榆关,前屯城郭不完,居舍未备,粮糗告绌,甲仗全无,十分艰难。王在晋令袁崇焕赴前屯安置辽之难民。他夜行荆棘虎豹中;四更入城,将士莫不壮其胆。他还主动要求领兵镇守前屯卫。第三把火:天启二年八月,蒙古察哈尔部首领就款,阎鸣泰与袁崇焕受命出关歃盟,出色地完成了任务。王在晋对他的评价是:“胆魄称雄”,“志力并矫”,且“澡涤之襟”,“光明之心”,“迥迥逸群”,“职心重之爱之”。
但是,袁崇焕对于王在晋这位只求守关、不图恢复的上级却十分不以为然,在两件事上与王在晋公开争执起来。
其一是援救十三山难民。自明军广宁溃败,后金大掠辽西,奸淫烧杀,义州人民奋起反抗,义侠杨三、毕麻子聚众数万于十三山,虽遭围困,但誓不投降。他们多次派人到关内求援,而王在晋却对这些请求置若罔闻。王在晋的态度引起了袁崇焕的不满,他要求带兵五千,出戍榆关以东二百里之宁远城,策应十三山义民,进而派兵援救。王在晋终不理睬,十三山遂陷,逃归者仅六千余人。
其二是议筑关外重镇。当时熊廷弼、王化贞撤兵入关,后金并未尾随,关外唯有蒙古部驻牧。诸将遂议关外筑一重镇,以护关门。王在晋胆小肭缩,欲定此镇于距关门仅八里远之八里铺,并得到逃将邢慎言等人的支持。袁崇焕等人坚决反对,提出应筑城宁远。王在晋不听,袁崇焕等即接连两次报告当时的首辅叶向高。叶向高闻后说:“这不能凭想当然作决定。”这时同为阁臣的孙承宗便要求出关阅视,相机而行。
孙承宗,字稚绳,万历三十二年考中进士。天启初曾充当熹宗的讲官。广宁溃败后,擢为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孙承宗亲自勘察了关外的山川关隘,支持了袁崇焕等人的主张,驳斥了筑镇八里铺的种种理由。他回朝后力奏王在晋不足任,并自请出关督师。天启二年八月,熹宗命孙承宗督理山海关及蓟、辽等处军务。于是便开创了辽西战线的大好局面。
孙承宗清正廉洁,满腹韬略,他在任督师的四年里,大刀阔斧地整顿了关外防务。他汰冗兵逃将,招募辽人操练为兵,广开屯种,减少天下转运之苦;营筑宁远,节节东进收复失地。后金蛩伏不敢贸然西向。这期间孙承宗一方面放手使用袁崇焕,常委以重任,使其聪明才智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一方面又常常帮助指导他。用孙承宗的话来说就是:“崇焕英发贴实,绰有担当”,“臣取其志,尚欲练其气”。
天启三年九月,孙承宗命袁崇焕偕满桂前往宁远,督促祖大寿筑城。宁远(即今兴城县)距关二百里,进可攻退可守,背靠首山,面临大海,中扼大路。觉华岛峙立海中,与之如左右腋,得展明军之用水,亦能充海路运输之中转,真是天设重关以护神京。守关不可不守宁远,东进不可不进宁远。袁崇焕着眼于百年大计,制定了筑城的规格:城高三丈二尺,雉高六尺,墙基宽三丈。苦心经营一年乃成,宁远遂成为辽西防线中坚。史载:袁崇焕勤于职守,誓与城共存亡,又善于团结将士,将士乐为其尽力,加上满桂的辅佐,宁远城百姓安居,商旅繁忙,远近视之为乐土。袁崇焕积极备战,他曾夸口说:“我在宁远,长安可高枕而卧也。”
这期间,袁崇焕结识了祖大寿。祖大寿世居辽东,系名将祖逖之后,十分勇悍。孙承宗决守宁远,先遣祖大寿筑城,他度明军未必有坚守之心,进展缓慢,质量低劣。孙承宗欲斩之,赖袁崇焕力救而免,遂成为袁崇焕最得力的心腹之一。
天启四年九月,袁崇焕偕同大将马世龙等率水陆马步军一万二千人东巡广宁。这是明军经过两年操练,业已众志成城的一次战略行动,虽然未与后金合马交锋,但锻炼了胆志,摸清了大凌河、三岔河(今辽河)以及海州(今海城)、盖州(今盖县)一带的水陆机宜、兵马虚实,为恢复辽西乃至辽东失地作了准备。东巡期间,袁崇焕建议重建锦州、右屯诸防卫。翌年夏,孙承宗接受了他的主张,派兵遣将分赴锦州、右屯及大小凌河诸战略要地,修缮城郭,练兵屯粮。于是明军的边防从宁远又向前推进了二百里,天启初年的失地已尽数恢复。
然而这时的明廷内部,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与东林党之间的矛盾空前激化了。熹宗热衷于引绳削墨,做木匠活,大权旁落于魏忠贤。魏忠贤等的倒行逆施激起了东林党一派正直官吏的不满。天启四年九月,左副都御史杨涟首劾魏二十四大罪,左光斗等东林志士群起响应,而魏忠贤等阉党横行宫闱,炙手可热,他们大兴党狱,将杨、左诸君相继迫害致死,其他东林重臣赵南星、高攀龙、韩炉、叶向高等亦纷纷罢去。由于孙承宗也是东林干将之一,魏忠贤等早就视其为眼中钉,在前线的粮饷、器械等供应上多方掣肘。天启五年九月,孙承宗麾下大将马世龙贸然出师,遭到一次小小的挫折,阉党便抓住不放,交章论劾,迫使孙承宗不得不解甲归田。
袁崇焕虽未列名东林榜内,但在其座主韩炉、提拔他重用他的侯恂以及孙承宗的影响下,又目睹了阉党种种祸国殃民的罪行,他的同情是在东林一方的。天启四年秋,朝廷大兴党狱之时,袁崇焕正值东巡,他写道:“边衅久开终是定,室戈方操几时休。”流露出“战守逶迤不自由”的苦闷,表达了对朝中党派争斗的担忧。孙承宗的挂冠归去,对袁崇焕等几年来奔走风霜、驰驱险隘的边将无疑是极大的打击。是年秋,袁崇焕父丧丁忧,他曾三次上疏乞求给假襄葬守制都未获准。此时,他再乞回乡,表示出对阉党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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