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督师辽东
宁锦之战打胜了,紫禁宫里封官赏爵,弹冠相庆,然而功劳最大的前线指挥员袁崇焕却没得到应有的升赏。魏忠贤权倾庙堂,朝廷腐败而又昏庸,他们看不到明军在和谈中争取到了重建锦州防务的最宝贵的时间,却愚蠢地认为宁锦被兵即是和谈的失策。这些纸上谈兵的阉党分子纷纷弹劾袁崇焕“假吊修款,设策太奇”,又“不救锦州,暮气难鼓”。天启七年(1627年)七月,袁崇焕只得告病乞休,握别了同生死共患难的战友,卸职回籍了。
“功名劳十载,心迹渐已违。忍说还山是,难言出塞非。”南还路上,袁崇焕百感交集,当年请缨出塞,何等壮心?六载奔波,一生危险,敌战于外,谗构于中,到头来落得这般下场,实在寒彻壮士之心。
袁崇焕归游东莞老家时,募修罗浮诸名胜,撰写三界庙诗文,大有超脱尘世,遁入空门之念。
可是就在这时,明廷政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天启七年(1627年)八月,熹宗崩,其弟朱由检即位,改元崇祯。朱由检年轻有为,机智果断地清除魏忠贤及其党羽,起复东林诸君入阁。崇祯元年二月,命袁崇焕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督蓟、辽、天津、登莱等处军务,驻关门,催促袁崇焕即刻起家,星驰入京,赴平台召对。
“耳边金鼓梦犹惊,又荷丹书圣主情。草野喜逢新雨露,河山重忆旧功名。”崇祯皇帝的破格起用重又燃起袁崇焕心中报国保民之火。朋友们为他饯别咏诗,预祝他早奏战功。
崇祯元年的七月十四日,思宗朱由检召见袁崇焕,嘱其早日克敌,以纾四海苍生之困,解天下倒悬之苦。袁崇焕为皇上拊髀宵旰的精神所感动,头脑一热,承诺了一个考虑不周的保证:五年之内,东事可平,全辽可复。思宗闻之大喜。袁崇焕提出,钱粮、器马、任人、调兵“须事事应手”,思宗谕户部、工部、吏部、兵部事事照办,并立授尚方,专一事权。
袁崇焕于天启七年七月归里,崇祯元年七月复职,相隔整整一年。然而关内外敌我友三方形势却急剧逆转。
首先明军方面。袁崇焕离职,辽东将士为之气夺,继任督抚调度乖张,锦州等城不战而弃。一年来,积欠饷银达七十四万金,军粮四月不发。将吏贪冒,兵士屡变。崇祯元年七月,宁远兵变,绑架了巡抚毕自肃、总兵官朱梅,接着锦州又发生兵变。缺粮断饷,军心涣散,更谈不上有什么战斗力。
关门一线如此,蓟门一线(包括龙井关、大安口、蓟州、遵化等)蔓不待言。长期以来,依仗蒙古部护边,蓟镇城垣颓堕,兵少、饷缺。遵化、蓟镇相继发生兵变,巡抚王应豸被执身死。防守形同虚设,不堪一击。
其次是后金方面。皇太极即位以来,重视调整满汉关系,逐步改变了天命年间将汉兵、汉民沦为满人奴隶的政策,对归降的汉人不仅不杀不辱,反而给他们分配土地,妥善安置。放宽了努尔哈赤制订的汉人逃亡统统处死的“逃人法”。他还严肃立法,对劫掠降民财物,草菅降民性命的满人给予重罚。皇太极启用汉族文人,参照汉制设立国家各级机构,学习汉族统治经验,要求臣下凡事都照《大明会典》去办,改变了他父亲单纯依靠马上打天下的作法。这一切都加速了后金社会的封建化,缓和了满汉之间的矛盾,巩固了政权,发展了经济,增强了八旗兵的战斗力。
再次是蒙古方面。天启末年,袁崇焕实行款西拒东的方针,蒙古各部与明军配合得较好。自袁崇焕离职而去,明军失去得力的将领,与蒙古各部的联络中断。蒙古内部也彼此倾轧,其中较强的察哈尔部用兵于素有仇隙的喀喇沁等部,同时为了躲避后金的压力,倾巢西向,并在宣、大地区骚扰。宣、大明军诱杀了察哈尔部使者,崇祯上台伊始革除了蒙古各部的赏额。因而明廷与察哈尔部剑拔弩张。而喀喇沁等部因受察哈尔部的欺凌,又相继投靠后金皇太极。于是蓟门一线藩篱尽撤,京师北面的门户暴露无余。
总之,袁崇焕再次督师辽东时,形势是异常严峻的。
崇祯元年八月初六,袁崇焕抵达关门,正值宁远兵变。第二天,他单骑出关赴宁远,未入官署即驰入营,安抚军心,发饷金二十万。接着将兵变为首者枭示,惩治了将吏贪虐者,并宣布:“今首恶已正法,此外不杀一人。”诸营遂平。他调整了关内外防务,调蓟镇总兵赵率教驻关门为后劲,以祖大寿驻锦州为先锋,中军何可纲驻宁远居中,以此三干将为核心,重整了马、步,车、舟各路兵马。辽兵素来仰重袁崇焕,袁复职后,一经调理,关门一线重又金汤。
对于蒙古诸部,袁崇焕极为重视。他向崇祯皇帝建议起用王象乾专责察哈尔部抚赏,崇祯即从。崇祯二年(1629年)四月,察哈尔部与明重归于好,此时该部迁徙宣、大边外,虽然起不到蓟门藩篱的作用了,但起码使明军摆脱了两面作战的困境。
对于喀喇沁部,崇焕深知其穿连辽、蓟,经道惯熟,若导后金入犯,则东自宁前,西至喜峰,处处可虞。当时该部旱荒,要求明朝开米市遭到拒绝。袁崇焕允许开市,将明军自己都告缺的粮食接济喀喇沁部,并且亲自劝告该部首领,不要背明投金。该部首领指天为誓,以妻儿为质,保证不作后金向导。
可是后来喀喇沁部竟背叛了自己的誓言,这是袁崇焕所没有料想到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袁崇焕此处出关确也有失策之举。
首先,袁崇焕低估了其敌手皇太极的智谋和胆略。他曾说,努尔哈赤不过是个狡猾的强盗,皇太极不过是个慓悍的强盗,没有真本事,得辽土而不肯据,得辽人而不得用,比不上历史上阿骨打、刘聪、石勒等人。只要按以往方针行事,五年复辽就能实现。其实,如上所述,皇太极已经逐渐改变了其父与辽人为敌的政策,在军事上也吸取了两次败于坚城大炮的教训,探索着对明战争的新的战略战术。
其次,袁崇焕由于轻信了喀喇沁部的诺言,没有着力经营蓟门一线的防务。袁崇焕将原任蓟镇总兵赵率教调到关门,这对蓟门无疑是削弱。当关内外防线整顿有绪之后,有暇也理应西顾的时候,袁崇焕却不适时地起事东江,杀了总兵毛文龙。
毛文龙原系辽东明军将领,辽东失陷时撤到濒临朝鲜的一海岛——皮岛上,招募辽民,择壮为兵,曾几次袭击金国后方。后金屡屡征讨,但因不习舟船,未能奏效,因而就不能放心西向。可是毛文龙又非常跋扈,为非作歹,虚功冒饷,在朝中投靠魏忠贤,战场上也常常失败,牵制十分不力。崇祯即位后,早已对毛文龙不满的东林内阁执政。袁崇焕再任督师时,曾与当时的阁臣钱龙锡商讨过解决毛文龙的办法。崇祯二年六月,袁崇焕亲诣海岛,宣布“十二大罪状”,擒杀毛文龙,改编了东江的兵马。然而毛文龙坐镇皮岛多年,岛帅被斩,军心遂散。此举在客观上为皇太极解除了一个后顾之忧。
袁崇焕出关后,皇太极与之互有使者、信件来往。这次持续半年多的和谈系皇太极主动。这期间后金将注意力主要放在蒙古诸部方面,一则对察哈尔部兴师征讨,一则对喀喇沁等部纵容笼络。这体现了皇太极欲越关、宁而伐明的战略意图。袁崇焕一方,由于重整防务的需要,也确实无力主动进攻,因此也想以和谈缓兵。但他曾请示阁臣钱龙锡及兵部尚书王洽,未获准允。所以袁崇焕对和谈只是被动应酬,主要在抓紧时间,积极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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