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炎私怨必报

杨炎私怨必报

理财卓有成效

唐（都长安，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大历十四年（779年）五月，唐代宗李豫去世，太子李适继位，是为唐德宗。当时，原吏部侍郎（朝廷主管官吏任免的部门副长官）杨炎仍在贬所道州（治所位于今湖南省道县西）任司马（州府属官）。李适一直赏识杨炎的文才，他曾得到杨炎撰写并手书的《李楷洛碑文》，将它悬挂在墙上不时浏览。当年八月，经宰相崔祐甫推荐，唐德宗破格提任杨炎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宰相）。

杨炎入居相位后面临的突出问题是财税制度混乱，国库入不敷出。本来，左藏库（国家金库）和大盈内库（皇帝私库）是分开设置的。第五琦为度支、盐铁使（主管财政收支及盐铁税务）时，京都将帅权贵“求取无节”，第五琦控制不了，便将税收全部纳入大盈内库。这种“天下公赋，为人君私藏，有司不得窥其多少，国用不能计其赢缩”的体制已经奉行二十年之久（《旧唐书》卷一百一十八）。另一方面，由于唐玄宗在位期间放宽户籍田亩管制，加之经过安史之乱^[1]破坏，人丁死亡名籍混乱，田亩易主户额悬殊，唐开国之初建立在均田制^[2]基础上的租庸调制^[3]，已失去继续推行的现实基础。安史之乱后，军费开支增大，朝廷设立各自独立的四个税收机构，政出多门，各种税收的名目多达几百个，百姓不堪盘剥，大多离乡外流，以逃避苛捐杂税。

为了摆脱财政困境，杨炎决意进行财政税收体制改革。他主张国家金库和皇帝私库分开，财政收入统归国库，每年从国库中拨出一定数量入皇帝私库，供皇帝开销；废除租庸调制，推行两税法，即按照人丁实际居住地、以其资产多少确定纳税金额，分夏、秋两次征收。杨炎的上述意见经唐德宗批准后付诸实施，缓解了国家财政危机，减轻了中下层民众的负担，“救时之弊，颇有嘉声”。

为官恩怨必报

杨炎虽然理财有方，政绩显著，但他心胸狭隘，对个人恩怨耿耿于怀，特别是对于反对过他的人，总是视若仇敌，想方设法加以打击报复，“唯其爱憎，不顾公道”。

杨炎知恩必报。当年，杨炎被贬到道州后，道州录事参军（主管州府文秘及事务）王沼曾给过他一些帮助。杨炎当政后便推举王沼为御史（最高监察机关官员）。

杨炎没有忘记，他由中书舍人（负责拟草诏令）提升为吏部侍郎是已故宰相元载推荐的。为了报答元载之恩，杨炎有意恢复元载为相时某些治政措施。元载曾奏请建原州城（位于今甘肃省灵台县西南），作为抵御西番（即吐蕃，位于今西藏地区）军队东犯的要冲。此事后因元载罢相没有施行。建中二年（781年）二月，杨炎下令再建原州城。泾原（治所泾州，位于今甘肃省泾川县北）节度使段秀实提议稍缓实施，待农闲时动工。杨炎大为恼火，将段秀实调任司农卿（主管农业、粮储及宫廷膳食供应）。泾州裨将（副将）刘文喜请求让段秀实继续担任泾原主帅遭到朝廷否决，闭城抗命，拒绝派遣兵士修建原州城。杨炎令邠宁（治所位于今陕西省彬县）别驾（节度使属官）李怀光等领兵攻打刘文喜，致使泾州别将（职位低于副将军的武官）刘海宾将刘文喜杀死。

杨炎怀怨必报。他在担任河西（治所位于今甘肃省武威市）节度使府掌书记（主管文秘）期间，曾被神乌县（治所位于今甘肃省武威市）令李大简（《新唐书》记作“李太简”）醉酒后侮辱过。此后，李大简奉调节度使府任职。杨炎以迎接李大简为名，率领左右亲兵将他痛打一顿。李大简血流满地，差一点被打死。

京兆尹（京都地区行政长官）严郢不肯依附杨炎，引起杨炎恼恨。杨炎指使御史张著弹劾严郢私自征集民工修渠，致使严郢受审，改任御史中丞（最高监察机关副长官）。杨炎知道原御史中丞源休与严郢素有积怨，将流放岳州（位于今湖南省岳阳市）的源休起任为京兆尹，密令源休搜集严郢的过错。源休到任后却与严郢友好相处，杨炎极为恼火，不久派遣源休出使回纥（唐北方邻国）。源休在回纥差一点遇害。接着，杨炎又以“度田不实”之名，将严郢改任大理卿（最高审判机关长官）。

当初，唐代宗以元载专权贪赃下令将其收捕，令吏部尚书（朝廷主管官吏任免的部门长官）刘晏负责审讯元载。元载因罪被杀，杨炎受牵贬至道州。由此，杨炎对刘晏深怀仇恨。杨炎升任宰相时，刘晏为尚书左仆射（名誉宰相）。杨炎得势后即以流言诬告刘晏曾奏请代宗立其宠妃独孤氏为皇后，“摇动社稷”，以此获准罢免刘晏兼任的东都（位于今河南省洛阳市）等地租庸、青苗、盐铁使的职务。接着，杨炎奏准将刘晏贬为忠州（治所位于今四川省忠县）刺史（行政长官）。随后，杨炎将与刘晏素有积怨的司农卿庾准调任荆南（治所位于今湖北省荆州市）节度使，让他监管

刘晏。庾准到任后诬告刘晏在忠州谋反，致使刘晏含冤被杀。

建祠触犯皇帝

刘晏被害后，“朝野为之侧目”。平卢（治所位于今辽宁省朝阳市）节度使李正已上书请求追查杀害刘晏的罪责。杨炎大为恐慌，派其亲信去各地游说，以平息舆论，并散布流言称：“刘晏曾谋立独孤妃为皇后，皇上憎恶这件事，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罪过。”

唐德宗听说杨炎指使人把杀害刘晏的责任往他头上推，十分恼火，决意借事将杨炎处死。为了削减杨炎的权力，唐德宗任命御史中丞卢杞为门下侍郎、平章事，将杨炎改任中书侍郎、平章事（宰相），让二人共同执政。

杨炎看不起卢杞，借口有病，不愿与他同桌吃饭、同房午休。卢杞很为恼火。杨、卢二人在议事时经常发生争执，矛盾很快激化。不久，唐德宗要群臣推荐可以担当重要职务的人选，卢杞推荐张镒、严郢，杨炎推荐崔昭、赵惠伯。唐德宗以杨炎举贤不慎重而改任他为左仆射。

卢杞知道严郢对杨炎怀恨在心，提请任命严郢为御史大夫（最高监察机关长官），并让他负责查处杨炎儿子杨弘业受贿案。

杨炎在东都洛阳建有私宅，曾委托河南尹（东都地区行政长官）赵惠伯帮他卖给官府，以卖房钱建盖祠堂。卢杞抓住这件事派人调查，尚未查结，又听说杨炎选择在曲江（即曲江池，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东南）以南唐玄宗故居附近兴建祠堂。卢杞向德宗奏称：“玄宗住过的那块地方有帝王之气，杨炎特意选在那个地方建祠堂，心中必有异谋。”唐德宗极为忌恨，随即下令将杨炎逮捕。

当年（781年）十月，唐德宗发布诏令，以“党援因依，动涉情故。堕法败度，罔上行私”，“纵恣诈欺，以成赃贿”的罪名，将杨炎贬为崖州（治所位于今海南省琼山市东南）司马同正（司马为州府属官、同正为增设一职位）。杨炎行至离贬所还有一百里的地方，唐德宗派人将他处死。

《旧唐书》卷一百一十八《杨炎传》、《元载传》

卷一百二十三《刘晏传》

《新唐书》卷一百四十五《杨炎传》、《严郢传》

【简评】

清代学者王夫之认为：“两税之法，乃取暂时法外之法，收入于法之中。”“吏不能日进猾胥豪民而踪指之，猾胥豪民不能日取下户朴民而苛责之，膏血耗而梦寝粗安，故民亦甚便也。”（《读通鉴论》卷二十四《德宗》）

《新唐书》作者欧阳修、宋祁称：“初，炎矫饬志节，颇得名。既傅会元载抵罪，俄而得政，然忮害根中，不能自止。眦睚必仇，果于用私，终以此及祸。自道州还也，家人以绿袍木简弃之，炎止曰：‘吾岭上一逐吏，超登上台，可常哉？且有非常之福，必有非常之祸，安可弃是乎？’”杨炎“殛命于道，盖自取之也。夫奸人多才，未始不为患”（《新唐书》卷一百四十五）。

【注释】

[1]唐天宝十四载（755年），范阳（治所位于今北京市西南部）等三镇节度使（军政长官）安禄山发动叛乱，于次年率兵攻入京都，唐玄宗逃入蜀（位于今四川省）。安禄山死后，其部将史思明继续叛乱。叛乱历时七年多，至宝应二年（763年）被平息。

[2]均田制规定，每一男丁授田百亩，其中永业田二十亩，口分田八十亩；永业田可传子孙，口分田在分田者病故后退还国家。

[3]租庸调制规定，每丁每年向国家交粮二石为租，交绢二丈、布二丈四尺为调，服役二十日（可以绢、布抵役）为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