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若弼迷醉功名

贺若弼迷醉功名

北周（都长安，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中州（治所函谷，位于今河南省新安县东）刺史（军政长官）贺若敦原任骠骑大将军，因出师失利降职，经常口出怨言。北周保定五年（565年），太师（宰相）宇文护将贺若敦召回京都，逼令他自杀。贺若敦临死的时候，把其爱子小内史（负责撰写并宣读诏令的副官）贺若弼叫到面前，指着自己的舌头，沉痛地对他说：“我是因为这舌头送命的，你可千万要记住啊！”贺若敦生怕儿子日后忘记这一教训，又拿出锥子刺破他的舌头，刺得鲜血直流，以此要贺若弼牢记祸从口出。

功名未显尚能记取父训

贺若敦死后许多年，贺若弼尚能记住父亲临终遗训。一次，上柱国（高级功臣的名誉职务）乌丸轨同贺若弼议及太子宇文赟不具备做帝王的气质。之后，乌丸轨就此事向北周武帝宇文邕陈述了他同贺若弼所谈的看法。北周武帝随即召见贺若弼询问。贺若弼知道太子的地位不可动摇，说得不好恐怕会给自己招祸，回答武帝说：“太子进步很快，没有发现他的缺点”。乌丸轨听说贺若弼在武帝面前赞扬太子，对他大加责备。贺若弼说：“为官做人说话一定要慎密。做国君的如果说话不慎密，就会失去大臣的拥护；做臣子的如果说话不慎密，就会招致杀身之祸。所以我不敢轻易去议论太子的事。”后来，太子宇文赟即位，是为北周宣帝，下令将乌丸轨处死，贺若弼则得以幸免。

此后，贺若弼参与领兵攻打南朝陈（都建康，位于今江苏省南京市），献计攻克数十座城，显示出善于领兵征战的才能，受任寿州（时称扬州，治所位于安徽省寿县）刺史。

追逐名位争功于朝

北周大定元年（581年），相国杨坚废黜北周静帝，改国号为隋，即位为隋文帝。

隋文帝出兵击败突厥（隋北方邻国）军队南侵、平定北方以后，意欲派兵消灭陈朝，统一天下。他暗中物色可以率军攻打陈朝的将领。尚书左仆射（宰相）高颎向隋文帝推荐贺若弼，称其“有文武才干”。于是，隋文帝任命贺若弼为吴州（治所位于今江苏省扬州市西北）总管（军政长官），委托他参与领军攻灭陈朝。贺若弼受命后踌躇满志，他在给寿州总管源雄的赠诗中写道：“交河骠骑幕，合浦伏波营，勿使骐驎上，无我二人名。”同时，贺若弼向隋文帝“献取陈十策”。隋文帝对贺若弼的“十策”大加赞赏，并赐给他一把宝刀。

隋开皇九年（589年）春天，贺若弼任行军总管（前线某方面军总指挥）率军攻克南徐州（治所位于今江苏省镇江市），从东面攻入陈朝都城建康。庐州（治所位于今安徽省合肥市）总管韩擒虎率部攻克姑熟（位于今安徽省当涂县），从西南面攻入建康，活捉陈后主陈叔宝。

贺若弼班师回到京都长安时，隋文帝亲自迎至郊外，称赞他说：“平定江南，你立了大功啊！”之后，贺若弼与韩擒虎当着隋文帝面争功。贺若弼称其率部在蒋山（即今江苏省南京市钟山）击败了陈朝的精锐部队，韩擒虎没有配合他作战，功劳岂能与他相比？韩擒虎则指责贺若弼违反东西合围的部署，提前发动攻战损失惨重，而他以五百名轻骑兵直取建康，活捉陈叔宝，贺若弼的功劳怎么能同他相比！隋文帝只好和稀泥说：“二位将军都是上等功。”于是，隋文帝提升贺若弼为上柱国、右领军大将军（主管警卫部队，位次于宰相），封他为宋国公。贺若弼“位望隆重”，荣耀一时。

居功骄傲罢官入狱

贺若弼一直为灭陈之功沾沾自喜，他总结写成《御授平陈七策》献给隋文帝。隋文帝知道贺若弼意在为自己表功，感到厌恶，回答他说：“将军想为我扬名，我不求名声。将军还是把它留作写家史吧！”

贺若弼自以为在文臣武将中，数他的功劳最大，才能最高，“每以宰相自许”。开皇十二年（592年）十二月，内史令（主管拟草并发布诏令）杨素被提为尚书右仆射（宰相）。贺若弼的职务没有得到提升，心理不能平衡，时常在言语表情上流露出来。由此，贺若弼被免去官职。

罢官后，贺若弼牢骚满腹，“怨望愈甚”。隋文帝听说后大为恼火，下令将贺若弼逮捕入狱。朝中大臣上书隋文帝，建议将贺若弼处死。隋文帝反复考虑很多天，顾念贺若弼曾立有大功，决定免去他死罪，将他从朝廷除名。一年以后，隋文帝下令恢复贺若弼宋国公爵位，没有任命他具体职务。

肆意吐怨再次入狱

开皇十九年（599年），隋文帝在仁寿宫宴请王公大臣，要贺若弼作五言诗助兴。贺若弼当场写了一首五言诗，借诗发泄心中的郁愤。隋文帝看后虽然很不高兴，还是宽恕了他。

第二年春天，贺若弼因犯罪再次被捕。在狱中，他“咏诗自若”，不肯反省自己的罪过。隋文帝批评说：贺若弼这个人，“有三点太猛：忌妒之心太猛，自以为是非议别人之心太猛，目无皇上之心太猛。”一天，隋文帝对侍臣说：“当年，出师征讨陈朝之前，贺若弼曾对高颎说：‘陈叔宝的天下是可以夺取的，将来该不会出现高鸟尽，良弓藏^[1]的情况吧？’扫平陈朝后，贺若弼向我提出要担任内史令和尚书仆射的职务，后来又要求镇守广陵（治所位于今江苏省扬州市）、荆州（治所位于今湖北省荆州市），这两处都是容易作乱的地方。贺若弼追求权位的心态始终没有改变。”不久，隋文帝再次宽恕贺若弼，下令将他释放。

忘记父训重蹈覆辙

贺若弼第二次获释后，并没有吸取教训。他依然自以为是，任意贬低别人。一次，太子杨广向贺若弼问道：“杨素、韩擒虎、史万岁三人都是良将，你看这三人中哪个更强一些？”贺若弼回答说：“杨素是猛将，不是谋将；韩擒虎是斗将，不是领将；史万岁是骑将；不是大将。”杨广接着问道：“那么谁可以称为大将呢？”贺若弼回答说：“那就看殿下选择谁了。”言外之意，他贺若弼才可以称得上真正的大将。当年，杨广统领大军攻灭陈朝后曾提出对贺若弼违令先攻治罪，被隋文帝否决，对贺若弼一直怀有成见，听他所答非所问，见他还是那副自命不凡的样子，感到十分厌恶。

杨广即位（即隋炀帝）后对贺若弼更为疑忌和冷落。大业三年（607年）七月，贺若弼随同隋炀帝北巡，抵达榆林（位于今内蒙古准葛尔旗东北）。隋炀帝下令设置可容纳数千人的大帐篷，宴请突厥启民可汗一行。贺若弼与被免去宰相职务的高颎等人背下议论，认为这样做太奢侈。有人将他们的非议报告隋炀帝。隋炀帝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贺若弼、高颎等人处死。

《北史》卷六十八《贺若敦传》、《贺若弼传》

《隋书》卷五十二《韩擒虎传》、《贺若弼传》

《资治通鉴》卷一百七十八《隋纪二》开皇十二年

【简评】

《隋书》作者魏徵指出：“贺若功成名立，矜伐不已，竟颠殒于非命，亦不密以失身。若念父临终之言，必不及于斯祸矣。”（《隋书》卷五十二）

清代学者王夫之认为：“杨广之弑君父，杀兄弟，骄淫无度，其不可辅而不相容，涂之人知之矣。颎之料敌也，目悬于千里而心喻若咫尺，弼轻杨素、韩擒虎而自诩以大将，夫岂不能知此？”“则迨其老也，伏枥不忘千里之心，以皦皦垂光于白日，而亦奚至此哉。”（《读通鉴论》卷十九《炀帝》）

笔者认为：贺若弼功名欲望过强，战功的建立和官位的提升使他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为功名所苦，为功名所累，为功名所损，为功名所毁。诚然，贺若弼只是发发牢骚，并无什么罪过，但在弑父自立为君的隋炀帝面前，他亦难逃厄运。

【注释】

[1]楚汉战争时期，韩信为汉王刘邦击败楚王项羽，夺取天下，立下大功。汉高帝六年（前201年），有人诬告韩信谋反，汉高帝将其诱捕。韩信仰天长叹：“狡兔死，良狗亨；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见《史记》卷九十二《淮阴侯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