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眼:性自由的哀思
2007年有一部加拿大影片《朱诺》,讲的是这样的故事:十六岁的少女朱诺在和同班同学保利第一次偷尝禁果后,意外怀孕。有父母的理解和支持,她决定生出孩子,孩子出生后又将他交给一直渴望做母亲而未能生育的瓦尼萨抚养。之后十七岁少女的生活继续着,单车,吉他,阳光和男朋友,一切像不曾发生过一样。
这部片子以倔强少女的完满结局,似乎要告诉人们,女性在对待自己成熟身体的蠢蠢欲动和处理性的尴尬的成果时,可以多么的坚强洒脱。怀孕少女,开明父母,期待着孩子而婚姻破裂的年轻夫妇,每一个人似乎都因其坚持,而最终开创了一个“双赢”甚至“多赢”的局面。其现实性很有探讨的余地,说到底,也只是从侧面迎合了当今世代对少女怀孕和性自由的宽容甚至是吹捧。
在今天社会,性自由简直是我们最可挥霍的自由:同居早已司通见惯,婚外性一夜情也不少见,还有其他更为“惊世骇俗”的性见闻使人的抗羞耻能力不断创出新高。
回顾二、三十年前的中国,在一片灰蓝的社会主义海洋中,个人仅是由名字定义的符号,性这话题更是整个社会讳莫如深,仿佛黑暗中的老鼠见不得光。如今中国人经历多年性禁锢,突遭面向世界的解放,欲望就仿佛蒸汽从揭开盖的开水壶里喷薄而出,不可遏制。不仅普通人性观念的改变突飞猛进,而且社会也有点任由如获至宝的“性福”撒娇耍赖的意思。只要随便打开一个网页,花花绿绿充满性暗示的广告和图片,就会告诉你在这个和谐社会里,性这玩意儿是多么的重要。
中国人的性观念确实是不可同日而语了。在这新世纪起头,整个民族同时怀着豪情和自卑,向世界张望的时刻,看到了什么呢?先进的西方又给中国人提供了什么呢?性自由似乎是那坐着“普世价值”之船到来的船长,向兴奋等待的彼岸孩子们分发的第一批诱人的糖果。
世界潮流
二十世纪破旧立新,当西方社会从精神一元化中走出来,颠覆了基督教的传统主导地位,恢复了希腊精神的元气之后,开始有些东张西望地向后现代迈进。在后现代这锅杂拌粥里,虽说甜的辣的样样俱全,自由主义和个人主义的左派思想无疑还是讨人欢心的主料。社会渐渐形成这样的共识,那就是个人的权利和自由高于一切。在有关个人私生活的领域,公共道德需要小心翼翼地回避。
作为私生活中最私密的那一部分,性自然是最快逃避了道德论断的那一块世外桃源。在这世外桃源里,萨特和波夫娃可以在朝着存在主义飞奔的路上稍作停留,用亢奋的肉体活动向人间宣告他们惊世骇俗的享受。两位大师一生的相伴似乎证明了他们之间的爱情,而他们永远新鲜睡人不倦的胃口则似乎引领着性和爱渡过了伟大的分离。这两位在二十世纪思想界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们的性方式引人迷惑的同时,似乎也因其特异,被理解为具有某种实验性和先进性。
女性意识
另外,由波夫娃点燃第一簇烟火的现代女权主义,唤醒了几千年来作为第二性的女人们的自我意识和人生实现感。女人们厌倦了没有自我,没有个性的传统角色,她们渴望着头脑和身体的双重自由。作为尊严曾经被压抑和践踏的一种反抗,女性想要像毛毛虫蜕皮一样,甩脱她们在性事上的被动带来的卑微感和被支配感,以为这样就可以蜕变成美丽斑斓自由飞翔的蝴蝶。
所以现代女性向世界宣告这样的信息:我有自由主宰我的身体,我和男性有同等地享受性的权利。女性被告知,两性平等最重要的一面就是她们也可以像男人们一样随意享受性的快乐,而不必负担那千百年来无法逃离的责任和束缚。可不是吗,发达的现代医学使得性可以独立在生育之外,而过去几千年里,女人的存在价值和生育息息相关。有多少女性的一生悲剧缘起于爱,性和生育之间宿命而无望的游走,比如德伯家的苔丝,比如安娜卡列尼娜。
还好似乎在今天女性们只要懂得使用安全套,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后果;即使一不小心有了孩子,还可以送给别人养育。就像朱诺。但愿生活真的能够如影片《朱诺》一样简单,所有的事故只要进行技术性处理,就可以“事如春梦了无痕”。
爱情的礼物、催化剂?
对于今天许多的女性而言,性可能是爱情的礼物,这个礼物娱人悦己,最能够讨得他的欢心;或者是催化剂,有了身体的亲密接触,那感情还不得与日俱增;又或者只是跟随荷尔蒙的顺水推舟:人为什么要和自己的欲望对抗呢,何不好好享受一下“芙蓉帐暖度春宵”?
无论是作为礼物还是催化剂,性都似乎在亲密关系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不妨看看好莱坞电影里处理得朦胧的,唯美的,激烈的做爱镜头。若没有这些镜头,观众们的观赏兴趣要大打折扣了。甚至还有人说“爱是做出来的”,极端的例子是电影《色戒》里的王佳芝,在李安的安排下成就了一个由性的惨烈而爱得惨烈,甚至于理想人生瓦解殆尽的悲剧人物。
既然今天性和爱已经难分彼此,性的随意和自由理应创造出更多的爱。奇怪的是,这个社会却是一个真正爱情稀缺的社会。人们缺乏爱的能力。而越是没有爱,人们越急于做出些爱;越是没有爱,人们越是忍不住提前享受一下爱的部分愉悦。而做出来的“爱”又迷惑了人们,似乎在那短暂的过程中,大家已经各得其所。肉体的狂欢,摩擦的温暖,是每个寂寞者接近天堂的地方。既然如此,聪明的人们就把沉重的、复杂的渴望和体验丢在床下,却也和那因沉重而深厚,因等待而珍贵的爱情擦肩而过。
我 想,所谓性能做出爱来,大概是因为肉体的温暖具有某些暂时的迷幻效果,以至于让人们回避忘却了双方精神和价值上的冲突。可是,这些冲突并不会在性的高温熔炉里消失殆尽,只是暂时潜伏在床下。在时钟滴答着扫过一个又一个晨昏之后,他们终于像魔鬼一样伺机而动,将床上那两个不知为何而爱恨的精疲力尽的肉体一网打尽。而如果所有重要的冲突,在性的魔笛吹响之前,就已被感受和看见,那么男男女女们战争的惨烈和伤害程度可能会减少很多。
如果性真的能做出爱来,我相信那也仅仅是爱的易碎的赝品。
爱情这真品的代价之高,份量之沉重,对于享乐主义时代缺乏耐心和专注的人们,是不存在于现在时态的一段古句箴言。那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吧。就享受爱情的赝品,短暂的销魂,有什么不好?
麦道卫在《真爱需要等待》这本书里,采访了许多有过婚前性行为的少女,她们几乎无一例外地对当年过早的性行为感到后悔。她们当初或是出于好奇,或是讨好男友,义无反顾地尝了禁果,恐怕还颇为自己的敢作敢为而自豪。而经过人生历练之后,回过头再看来时路,女人们才明白自己所要的和恐惧的是什么。这自然是不可避免的成长的代价,不过由此可见现今社会大力宣传安全套防止性病免除后果的对策,只是治标不治本的一种妥协。女性对自己的保护,并不仅仅是会使用安全套那么简单。
性神话
今天的人们给了性过多的期盼,性的快乐也被过度尊崇起来。这就是性的神话和迷思。有人说:现代社会有三粒毒药:消费主义、性自由和成功学。性自由以人性为噱头,告诉人们追逐性快乐是多么举足轻重,而这往往是一种南辕北辙。
性的快乐可能是自足的吗?在哪儿给性的领地划定疆界呢?这似乎是个众说纷纭的难题。在性自由流行的时代,“只要我愿意,有什么不可以”,而且“只要我愿意,现在就可以”。“我愿意”的自由,是跟随欲望想要就做的肉体自由;而不是控制欲望的意志的自由。
一年前的艳照门事件里,虽然从法律上讲,陈冠希们是隐私被窥的受害者,但是他们为什么要向公众道歉呢?既然个人在卧室里的行为完全不与他人相干,未婚男女谁跟谁上床纯属自由,自拍自乐的爱好旁人也无可非议,为什么大众有一种被侵犯的感觉?虽说大众们中的一部分很不光彩地热情涌动地意犹未尽地偷窥了别人的淫姿浪态,但是他们中的一部分也还很天真的曾经相信明星们的“清纯”,奇怪的是, 这“清纯”是社会中的普通人都已然弃如弊履的。这清纯到底是无聊的人群对明星的消费和意淫,还是隐藏在人们心底的那一丝不堕落的希望?
如今,更有人将性看作一种必不可少的成人娱乐,宣称性和爱的完全分离。在一个享乐主义的社会,性已经成为最流行的娱乐方式,不仅自身具有消费价值,似乎还左右着各色时尚风潮的品味。自古以来就“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性产业,也仿佛在宣称:性,是某种个体的独立享受和自由,甚至可以是一种直接的消费。
我们的教育大师孔子说过:“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又有言:“食色,性也”。不过,就连饮食也有饮食的规矩,一日三餐,荤素搭配。滥食过度,不仅伤脾胃,也伤身体。而性这回事更非吃饭那样简单,岂可轻易地消费?
传统与圣经
传统的性道德在今天被当作迂腐的老调,廉价的进步观妨碍了人们对于道德和传统作出合宜的评估。不过,科技和制度的进步突飞猛进,并不意味着传统的一切都可以被扔到故纸堆里去。这个时代的一切都在进步,但那只是表象。存在于人们心底的,始终是被思索了年年代代的那些老问题。
大到社会的潮流发展,小到个人的幸福 感受,世界千丝万缕的联系, 看似无迹可循,其实是万本归宗。《圣经》这样讲:人们要尊重自己的身体。婚姻之内的性受到祝福,个人要体贴安慰对方的好处,而在婚姻以外的性却是罪的延伸。
讨厌约束的人们可能不会对此高唱赞歌,但是人性的短见恰恰需要规约和导向。正常性道德的存在并不是道貌岸然的禁锢,而是为了人自己的尊崇和最终的幸福。性本身可被享受,但性本身是不能自给自足的,它只有在一定的框架约束中才能达到圆满——誓约和委身。
这个世界上,真正使人心满足的是爱,人性最深的诉求也是爱。而心底渴望着爱的人们,却匆忙抛出了性的绣球,以为可以凭此快速觅得爱的芳踪。爱比性更广大,却也更艰难,在一个自我和享乐酒旗飘飘的客栈,人们已经缺少了清醒和肯定的偿付爱的能力。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性一再成为忙碌犹豫的人们的快乐所系。不过,能够轻易得到的快乐往往没有长远价值,稍纵即逝的快感只会将人迅速抛向下一个索求。性有时倒像是一个掉了底的盒子,渴望把自己最宝贝的欢乐寄存在它里面的人,最终会失望地发现所寻非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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