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晚清至五四的生育思想
2.2.1 人口数量观
晚清以降,人口数量的剧增引起了更多知识分子的关注。汪士铎从徐光启关于人口加倍增长的论点出发,根据三十年加倍的抽象原则,认为“顺治元年(公元1644年)一人者,至今(公元1855年前后)一百二十八人”。为了使人口数量减少,解决中国人口绝对过剩的问题,汪士铎主张加强封建专制统治,制定种种旨在大规模屠杀人口的条例,“以威断多杀为主,有言仁慈不嗜杀者立斩”,“凡男子有子而续取,妇人有子而再嫁,皆斩立决”,并大量推广溺婴尤其溺女婴等野蛮的方法。“女多,故生人多,而生祸乱。”“凡家有两女者,倍其赋。”(39)“使减其民十之七、八,则家给民足;驱之为乱,亦顾恋而不愿矣。有他道哉!”(40)当然,汪士铎也提倡晚婚,主张“广施不生育之方药”和各种断胎冷药进行避孕或绝育,以减少人口出生率。薛福成经过考察得出,中国的人口密度远远低于欧洲。“欧洲诸国,通计合算每十方里(每方英里合中国十方里)居九十四人,中国每十方里居四十八人。是欧洲人满实倍于中国矣……以逊于中国之地养倍于中国之人,非但不至如中国之民穷财尽,而英、法诸国多有饶富景象者何也?为能浚其生财之源也。”(41)他主张大力发展机器工业,扩大贫民的就业机会,以解决人满之患。“余观西洋用机器之各厂,皆能养贫民数千人或数万人。盖用机器以造物,则利归富商;不用机器以造物,则利归西人。利归富商,则利犹在中国,尚可分其余润以养我贫民……”(42)而“夫开一矿,仰食者不下数万或数千人。果能养数万人,是不啻得十万亩良田也;能养数千人,是不啻得一万亩良田也”(43)。兴建铁路“有修路之工,有驾驶之人,有巡瞭之丁,有路旁短送之车马,有上下货物伺候旅客之夫役”,以及沿线“可增设旅店”,有钱者“可以广买股份”,“是皆扩民生计者也”(44)。同时,他主张效法西方国家大规模向海外移民,特别是有计划地向巴西、墨西哥移民,做到“不啻于中国之外,又辟一、二中国之地,以居吾民,以养吾民也。于以张国势、厚民生、纾内忧、阜财用、广声气,一举而五养备焉。救世之要,莫切于此”(45)。
严复认为,中国历史上的治乱循环,主要是人口大增大减的结果。当人口增长,“积数百年,地不足养,循至大乱,积骸如莽,流血成渠。时暂者十余年,久者几百年。直杀至人数大减,其乱渐定。乃并百人之产以养一人;衣食既足,自然不为盗贼,而天下粗安,生于民满之日而遭乱者,号为暴君污吏,生于民少之日获安者,号为圣君贤相。二十四史之兴亡治乱,以此券矣!”(46)梁启超指出,历史上人口发生增减源于治与乱,中国人口虽有八亿,但并不存在人满之患,主张发展生产来解决人口问题,把政治上的“自立”作为发展生产和解决人口问题的前提。“今日欲救中国,无他术焉,亦先建设一民族主义之国家而已。”同时,迅速发展农业,“以西国农学新法经营之”。大力发展工、矿业,“尽地力者,农、矿、工之事也。”使三者配合发展,做到“一人耕能养百人”,“一日所作,能给百日食”(47)。龚自珍认为,人口的增长,特别是大批脱离生产的游民,是加剧社会不安的重要因素。政府从人口稠密的内地各省,组织大规模向西域(今新疆)移民,建置行省,发展生产,以解决人口增长引起的社会危机。“所收之效在二十年后,利且万倍。”(48)
2.2.2 人口质量观
薛福成认为,人口质量的高低,不仅表现在人们的才智上,还表现在形体上。凡长得“文秀”、“白生”、“魁健”者高,“面目黝黑,形体短小”者低。自然条件和人类差异,导致了人口质量的高低。“大抵地球温带,为人物精华所萃……往往有钟毓神灵,首出庶物者,则以精气凝敛之故也。”“南洋诸岛,皆在赤道之下”,气候炎热,万物蘩茂,“所以人之筋力不能勤,神智不能主,颓散昏懦,未由自振”。(49)“大抵中国之民,皆神明之胄”,“且溯欧洲人类之始,颇有谓由亚入欧者,故其人聪明秀拔,足与中国颉颃,外此无能及者”(50)。
严复认为,世界总是按照人种优胜劣败的规律不断进化的,“夫聚不教劣种之民于竞争之世,其不能为优胜明矣”(51)。“夫黄种之后亡于红种、黑种、棕色种者,岂智力之足抗白人哉?徒以地大人多,灭之不易,故得须臾无死耳。”“然吾窃虑支那之民虽众,未可恃也。”“夫支那有此生齿者,非恃其天时地利之美,休养生息之宜,以有此也。其故实由文化未开,则民之嗜欲必重,而虑患必轻。嗜欲重,故汲汲于婚嫁;虑患轻,故不可预筹其家室之费而备之。往往一人之身,餬口无木,娶妻生子,视为固然。”(52)为了改变这一状况,他认为最重要的是从政治上进行改革,实行变法。同时,提倡优生,提高人口质量。“今日之积弱,由于外患者十之三,由于内治者十之七也。其内治云何?法既敝而不知变也。”(53)“欧人近创择种留良之说,其入手之次,有于限制婚姻,其说也,白人尚欲自行之,况于支那乎?”(54)
梁启超极力主张倡晚婚、禁早婚,以提高人口素质。1902年12月,他在《新民丛报》上发表《禁早婚议》,历数早婚的弊端和晚婚的优点,主张男30岁、女25岁结婚。梁启超认为,早婚有五害:“害于养生”、“害于传种”、“害于养蒙”、“害于修学”、“害于国计”。所以,“凡愈野蛮之人,其婚姻愈早;愈文明之人,其婚姻愈迟”;“优劣之数,常与婚媾之迟早成比例”(55)。
2.2.3 马尔萨斯人口论辨析
新文化运动开始后,中国人口问题和马尔萨斯的人口理论日益引起人们的普遍关注。李大钊、陈独秀、孙中山和廖仲恺等分别撰文,展开对马尔萨斯人口论的批判,明晰了人们对马尔萨斯人口论与中国人口问题的认识。1920年3月出版的《新青年》第七卷第四号《人口问题号》发表9篇文章,对人口问题开展公开论辩,代表了当时的不同观点和认识水平。
1917年3月和1919年1月,李大钊分别在《甲寅》日刊和《每周评论》第三号上发表《战争与人口问题》和《新纪元》两篇文章,集中阐述了他的人口理论,成为中国当时批判马尔萨斯主义的杰出代表作。在《战争与人口问题》一文中,李大钊概括了马尔萨斯的基本观点,指出其说法上四个方面的“不完”,一针见血地揭露了“马氏人口论所授近世侵略家以口实之事实”。当然,李大钊以实事求是的精神,并不否认中国人口过剩的现象,只是反对以战争解决人口问题。“夫人口过庶,固当求解决之道,而以战争以解决之,乃无异于堕胎自杀也。”他也不反对节制生育,“虽不敢信其节欲以限制出生之说有显著之效果,但亦绝不否认其说之本旨”。在《新纪元》一文中,李大钊运用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摒弃了从纯精神上的原因来解释战争与人口问题,开始了中国马克思主义人口理论的最早探索。李大钊认为,人口问题的合理解决,战争的真正消弭,都有赖于社会制度的彻底改造。“从今以后,大家都晓得生产制度如能改良,国家界线如能打破,人类都得一个机会同去作工,那些种种的悲情、穷困、疾疫、争夺,自然都可以消灭。人类的衣食,没有少数强盗的侵夺、暴掠,自然也可足用了。”(56)
陈独秀运用马克思主义的一些基本原理来观察和分析人口问题,在《人口问题号》上发表了《马尔塞斯人口论与中国人口问题》一文,批判马尔萨斯关于人口按几何级数增长的观点,提出发展生产事业、限制人口等解决中国人口问题的七项主张。“在以上几种方法没有收效以前,用限制人口的法子减轻社会上一部分困难,也可使的。但限制底方面应该注重在游惰的上流社会,不限于贫苦的劳动者,这却和马尔塞斯底主张有点不同。”“中国不生产而消费的人过多,人口增加似乎是超过了生活资料之上,这也是到处发生生活困难的一种原因;但这种原因,不是专靠限制人口可以解决的。”
孙中山不同意当时关于中国已有“人满之患”、应该减少人口的主张,认为要富强中国、抵抗列强的压迫,必须调剂人口密度,移民实荒,合理分布人口。从政治上、经济上给移民以种种优待,并大规模兴建铁路和港口,连通沿海、内地和边疆。通过移民,既可以使“沿海沿江烟户稠密省分”的大量失业人口有工可做,又可以使“土旷人稀,急待开发”的西北和蒙古地区得到开发,做到两全其美。同时,孙中山很重视提高人口质量,主张恢复中国民族的固有道德和智能,学习外国的先进科学技术,强调从提高精神生活、道德风尚等方面去提高人口质量。他否认人口质量决定于先天的人种,认为“世界上的人种,虽然有颜色不同,但是讲到聪明才智,便不能说有什么分别”(57)。
廖仲恺认为,在科学技术文化水平提高以后,男女都会晚婚、少育甚至不婚,多妻的恶习会自然消灭;道德上的制约、脑力劳动影响生殖力比较薄弱等,都会引起出生率的大大降低。因此,“人口增加,在文明进步的国家里,断不会为这缘故,弄到土地所出的东西不够养人的。”“用不着那些灾害、罪恶、战争种种为人道之敌的东西来制限他。也不怕国家发达、文明进步了之后,人口会弄到领土装不下的。所以,‘人满之患’终归是一句傻话罢了。人满的患,在中国是不成问题的。成问题的,倒是‘民穷财尽’这四个字,这四个字的根源,固然是在政治上……也有在财产制度上的。”因而,必须首先致力于各种社会改革,除掉“妨害国家社会经济发达的原因”(58)。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