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起于哥白尼,讫于牛顿的革命,兴许恰恰对思想界影响最深。据称,这是人类迄今作出的最伟大的精神调整。旧的天堂被打破了。人不再是创造的中心。天空的发光体不再为人照路发光,或者不再为赋予人以美感而发光。天空本身是个幻觉,它的颜色仅是心内物而已,因为这时每当人翘首仰望时,他实际上觉察到的只是广袤无边的黝黑太空。古老的宇宙,原是惬意地包裹在纯净之中,等级错落有致,越往高处,越加纯净,而现在已为一个崭新的宇宙所取代。这个新宇宙似乎处在一个无限的空间,虚无缥缈,到处散布着物质微粒。人是寄生在一个物体上的弱小居民;这一物体与极其遥远的其他同类物体一起,在宇宙中旋转。因此,这个物质宇宙周围根本没有什么东西是特别属于基督教的,《希伯来书》和基督教《圣经》上描述的上帝所做过的东西,看来是属于无稽之谈了。基督教与自然科学之间的鸿沟,在中世纪常常出现而又常常弥合,这时却绽开得空前之大。17 世纪有些人为此感到痛苦不堪,如法国人布莱斯·帕斯卡就特别如此。他是一个重要的科学家、卓越的数学家、执著而又思虑重重的基督信徒。他的著作《思想集》,是他传世的随感录。他原是希望有一天能根据这些札记撰写一部阐述基督教的巨著的。他在其中一篇随感中写道:“这寥廓无限宇宙中的那种永恒的静寂,真令我毛骨悚然。”
牛顿体系但从整体上看,引起的反响还是乐观的多。正如帕斯卡所说,人也许只是一根芦苇而已,不过,他又说:“是一根会思考的芦苇。”人也许不再是宇宙的物质中心,但正是人的智力打破了宇宙的法则。牛顿体系花了五十年左右的时间,获得了普及,导致一种伟大的智力自满。对人的能力从未有过那么高的信心。亚历山大·蒲柏⑪说得好:
自然与自然的法则隐藏在黑夜里;
上帝说:“牛顿诞生吧!”于是,一切光明。
或者,根据另一个题材相同的警句,取其意思来说:要发现的宇宙只有一个,这个宇宙已被牛顿发现了。宇宙万物,人的理性似乎都是可以领会的。虽然牛顿跟大多数科学家一样,都继续相信上帝的存在,但是,事事依赖上帝神力和判断的昔时感情已没有多大的魅力,或已经成为教会牧师星期日布道的一个课题。其实,人不是渺小的生物,不是陌生世界中的旅客,整日渴望与上帝团聚,以获取上帝赐予的安宁。人是名符其实具有伟大智能的生物,居住在一个既可理解又可驾驭的世界里。这些思想对欧洲社会的世俗化作出重大的贡献,从而逐渐把宗教和教会撇在一旁,为欧洲政治权力和这个时代许多新的智力争论开道。
作者:亨利·特斯特林(法国人,1616—1695 年)
种种的科学发现也丰富了古老的自然法哲学,增强它的地位。这种发端于希腊人、复兴于中世纪的哲学认为,宇宙基本上是井然有序的;具有一种天然公理,即正义,对普天下一切人都一视同仁,而且可被理性认识。它观点分明,反对独断专横,反对热衷权势,这是极为重要的政治学说。科学所发现的自然法则虽有点不同,但也晓谕相同的道理,就是:宇宙井然有序,精密匀称。可以满有把握地认为,在无边无际的宇宙,里面的每一粒质点,无论是在哪里,与另一粒质点之间都悄悄存在着相互吸收力,其大小和它们的质量的乘积成正比,和它们之间距离的平方成反比。科学揭示出来的物质宇宙——井然有序、合乎情理、不偏不倚、平稳运转、没有冲突、没有对抗、没有斗争——成了许多思想家心目中的样板,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希望用来改造人类社会。他们希望使社会也能履行自然规律的法则。
从某些方面来讲,有可能夸大纯理论科学的影响。通常,科学家本人并没有把自己的科学思想应用到宗教和社会上。只有寥寥几人遭受帕斯卡那样的精神折磨。笛卡儿和牛顿都写过措词诚挚的论文,为一些宗教教义的真实性进行辩解。培根和哈维在政治上持保守态度,支持国王,反对议会。17 世纪 60 年代,英国人约瑟夫·格兰维尔应用笛卡儿二元论,论证很有可能存在女巫。笛卡儿尽管主张系统的怀疑,却认为应毫无疑问地接受本国的风俗习惯。自然科学按其本意来说,并不固有革命性,也不至于打翻一切。倘若 17 世纪的欧洲人开始对许多旧信仰发生动摇,那不仅因为有纯理论科学的推动,而且还因为有关人类本身的知识和研究正在日益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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