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斯庇尔协助制定的国民公会的纲领,打算镇压无政府主义、内部争吵、国内反革命,并准备进行全国范围的大规模的人力和物力的动员,以便赢得战争。国民公会纲领将为下层各阶级起草一部民主宪法和制定立法,但纲领不会屈从巴黎公社和主张直接革命行动的其他机构。为了管理政府,国民公会授予公安委员会广泛的权力,这个委员会每月改选一次,由十二名国民公会成员组成。罗伯斯庇尔是委员会的一名有影响的成员,其他成员中有年青的圣·朱斯特,好战的律师库东和陆军军官、“胜利的组织者”卡尔诺。
“恐怖统治”为了镇压“反革命”,国民公会和公安委员会建立起通常称为“恐怖统治”的机构。革命法院是为代替九月屠杀时的私刑而设立的。总安全委员会则是作为最高政治警察而建立的。为了保护革命共和国免遭内部敌人的危害,恐怖统治打击了那些结盟反对共和国的人,打击了那些仅仅被怀疑有敌对活动的人。成为恐怖统治牺牲品的有玛丽·安托瓦内特和其他保皇党人直到原来山岳派的革命同事们,即吉伦特派的领袖们;在 1793—1794 年度以前,一些帮助创立国民公会纲领的山岳派的老雅各宾党人,也被送上了断头台。
“恐怖统治”的牺牲品成千上万的人在法国革命高潮中死去。大多数人都死于公开叛乱反对国民公会的地方,如旺代和法国西部。有些人是死于私人报复。即使恐怖统治被理解为是政府的官方纲领,因为政府一度命令“恐怖乃是每日正常状态”。但在恐怖统治时期丧命的人数按 20 世纪暴行标准并不大,20 世纪的独裁政府不仅力图消灭政治反对派,而且还要灭绝整个社会阶级或种族集团。恐怖时期约有四万人死去,约 8% 的受害者是贵族,但贵族作为一个阶级并未受到骚扰,除非被怀疑有政治野心;14% 的受害者为资产阶级,主要是反叛的南部城市的资产阶级;6% 是教士;而不少于 70% 的则是农民和劳动阶级。一旦战争和紧急情况过去,在恐怖统治之后,原则上应根据人权宣言建立一个民主共和国。但此时恐怖统治至少说来也是不人道的,在某些地方还是残忍的,例如在南特就有二千人被装上驳船活活淹死。在法国,恐怖统治使人们对革命和共和主义的反感长久地留存在记忆里。
公安委员会在战争紧急状态下来治理国家的公安委员会既作为一个专政机构,同时又是一个战时内阁。它通过国民公会起草和指导立法。它还控制着“特派员”,他们是在军队和法国暴动地区执行任务的国民公会成员。公安委员会出版《法律公报》,使全体人民可以了解他们应该执行或服从什么样的法律。它还使行政权力集中起来,把制宪议会遗留下来的大批地方当选官员(他们在有些地方是保皇派,在有些地方则又是狂热的极端分子)变成由中央指定的“国家代理人”,即系由公安委员会加以任命。
为了赢得战争,公安委员会宣布总动员,号召全体体格健全的男子入伍。还招聘科学家从事武器和军火生产。当时最杰出的法国科学家,包括拉格朗热、拉马克等人,全都在为政府工作,并受到恐怖时期政府的保护,虽然有一人,即“现代化学之父”拉瓦西埃,由于在 1789 年以前卷入包税事件而于 1794 年被送上断头台。公安委员会还出于军事理由,建立起经济管制,同时,这也是为了满足忿激派和其他工人阶级代言人的要求。在恐怖时期,指券停止贬值。因此,政府既保护了自己的购买力,也保护了广大群众的购买力。它还通过管制黄金出口、没收法国公民手中的硬币和外国货币来支付指券,并通过立法反对囤积,即反对阻止货物上市。军队和城市市民需要的粮食和生活必需品增加了,并且由公安委员会下属的生活委员会按照统一的调拨办法进行分配。物价和工资按照“普遍最高价格”定出了最高的限度,这有助于在危机时期制止通货膨胀,但这方面并没有很好地执行。公安委员会基本上还是相信自由市场经济,而且缺乏将管制贯彻到底的技术和行政机构。到 1794 年,它就比较放松了对私人企业和农民的控制,以资鼓励生产。它还试图降低工资,但在这点上没有得到多数工人阶级领袖的支持。
1793 年 6 月,公安委员会制定了一部规定男子享有普选权的共和宪法,由国民公会予以通过。然而新宪法被无限期推迟实施,政府被宣布为“直到和平为止的革命”政府,“革命”意味着超宪法,即具有非常性质。在其他方面,公安委员会表明自己要代表经济上的下层阶级制订法律。物价管制和其他的经济管理办法满足了无套裤汉的要求。采邑制度的最后残余被取消了,农民对革命开始阶段废除的封建义务所应付的补偿金被免除。公安委员会还忙于社会服务和增进公益的措施,如颁发小册子,教授农民改良他们的庄稼;选拔有前途的少年接受实用手工艺的训练;为各阶级的男孩子,甚至包括最卑贱家庭的孩子开办军事学校,还曾确实准备实行普及初级教育。
法国殖民地奴隶制的废除正是在这一时期,1794 年国民议会命令在法国殖民地,主要是指圣多明各(即现在的海地,加勒比海最富有的蔗糖岛屿)废除奴隶制。殖民地的自由黑人已享有在革命初期的公民权利。黑奴事实上在 1791 年一次群众性起义中已自我解放。他们产生了一名领袖杜桑·卢维杜尔,他生下来就是奴隶。法国取消奴隶制后,卢维杜尔作为一名将军在法军中服务,当时法军正反对对海地有野心的西班牙和英国。在接着发生的政治和军事冲突中,他成为法军海地的总督,但他的新政府很快脱离法国的控制。在奴隶主和商业利益(以及欧洲对糖的需求)的压力下,1802 年拿破仑政府又在法国殖民地重建了奴隶制,派军队到海地重申法国的权力,俘获卢维杜尔并带回法国。卢维杜尔后死于狱中。由于最终参加此次战役的大多数法军染上了黄热病,因而无法击败武装起义的黑人。1804 年,海地领导人建立了独立的海地共和国。法国在海地失败的一个意外后果就是拿破仑在 1803 年把法国在北美大陆留下的一块属地——路易斯安那出售给了美国。奴隶制在 1848 年前并未在法国殖民地真正取消。
在 1793—1794 年革命高潮时,公安委员会希望把革命集中在自己手中。它不能容忍未经认可的革命暴力。由于它拥有自己的民主纲领,因而不赞成大众俱乐部和地方议会的那种好骚乱的民主。1793 年秋天,它逮捕了忿激派的重要人物,同时取缔妇女的革命组织。从此,极端革命主义的要求开始由一名记者兼巴黎公社官员的雅克·埃贝尔来表达。罗伯斯庇尔称这种人为“过激革命者”。他们是一个大型的、但不确定的集团,其中包括国民公会的许多成员。他们不加区别地谴责商人和资产阶级。他们是极端恐怖派,有一个埃贝尔主义者曾在南特制造了淹死人的事件。他们认为一切宗教都是反革命,因而发动了非基督教化运动,并强力支持创立新的共和国历法。国民公会通过共和历法,将其作为强化大众对共和国的忠诚运动的一部分,并建立一套新的全国日常生活体制来取代基督教的星期周期、圣徒节,以及诸如圣诞节、复活节等节日。共和历法从法兰西共和国建立日起计算纪年,把每年划分为三十天一月的新月份,甚至废除了星期,代之以旬。④
革命与宗教非基督教化运动采取的另一种形式是理性崇拜,1793 年底扩展到法国各地。在巴黎,主教辞职,宣称他受了欺骗;公社在巴黎圣母院大教堂举行仪式,一位城市官员的妻子、女演员在仪式中装扮成理性神。但是非基督教化运动使罗伯斯庇尔感到严重不安。他认为这会使广大群众与共和国疏远,同时还会失掉海外对革命仍然抱有的同情。因此,公安委员会容许存在安分守己的天主教徒,同时在 1794 年 6 月,罗伯斯庇尔提出“崇敬最高的存在”,这是一种对国家和自然主义的崇拜,宣布承认上帝的存在和灵魂的不朽。罗伯斯庇尔希望天主教徒和不可知论的反教士者能够在此基础上得到和解。但是,当时天主教徒完全不愿意和解,而要求实行伏尔泰传统的自由思想者又把罗伯斯庇尔看作是一个反动的神秘贩子,他们在导致罗伯斯庇尔垮台上起了重要作用。
在此同时,委员会继续无情地反对埃贝尔分子,他们中的主要斗士在 1794 年 3 月被送上了断头台。准军事组织“革命军”被镇压。极端的恐怖分子从外省被召回。革命的巴黎公社遭到破坏。罗伯斯庇尔把他自己任命的人派往巴黎市各机关。这个罗伯斯庇尔分子组成的公社不赞同罢工,并以军事需要为借口企图降低工资。它没有能争取到前埃贝尔分子和工人阶级领袖们的支持,后者在革命中感到幻想破灭,便把革命视作一场资产阶级运动而舍弃了。罗伯斯庇尔及其委员会或许正是为了防止这种结局,同时也为了防止出现右的倾向,在肃清埃贝尔右翼分子后,他们又肃清了山岳派中被称为丹东分子的一些右派成员。丹东和他的追随者被指控在财政上不诚实,并且还和反革命分子有来往,这虽说有某些真实之处,但判处他们死刑的主要理由并不在此。
革命派的军事胜利到 1794 年春,法兰西共和国已拥有一支八十万人的军队,这在当时是一个欧洲大国所能招募到的最大的一支军队。这支国家军队由武装起来的人民组成,指挥军队的军官是根据功绩迅速得到提升的,而士兵都是自觉地在为自己的事业而战的公民。法国军队的政治热情更是令人生畏,并与敌军形成强烈的对比,后者有些人实际上是农奴,谁也没有自己是本国政治制度成员之一的观念。同盟国政府各有自己的目的,而且因对波兰的野心而分散了注意力,当时第三次瓜分波兰已迫在眉睫,同盟国政府不可能联合部队来反对法国。1794 年 6 月,法国人在比利时赢得弗勒律斯战役的胜利。大批共和军再次蜂拥进入低地国家,六个月内,他们的骑兵驰骋冰上,飞快地进入阿姆斯特丹。一个革命的巴塔维亚共和国立即取代了旧的荷兰各省。此时,一个相反现象发生在东欧。在那里,俄罗斯和普鲁士军队粉碎了柯斯丘什科在波兰领导的革命企图。整个波兰土地和人民最终在 1795 年被并入东欧的帝国。
罗伯斯庇尔的垮台军事上的胜利使法国人更不愿容忍独裁统治和恐怖时期的经济管制。罗伯斯庇尔和公安委员会引起各重要党派的反感。巴黎工人阶级的激进派不再支持罗伯斯庇尔,而丹东死后,国民公会也对自己管辖的委员会感到担心。国民公会中有一群人在热月 9 日(1794 年 7 月 27 日)“剥夺”了罗伯斯庇尔的公民权,罗伯斯庇尔和他的一些同事次日被送上断头台。许多转而反对罗伯斯庇尔的人认为自己是在推进革命,宛如上一年消灭吉伦特派一样。另一些人认为并宣称,他们是在制裁一个独裁者和一个暴君。为了解脱自己,所有的人都把罪名推在罗伯斯庇尔身上。罗伯斯庇尔是一个吃人妖魔的概念主要来自他以前的同事,而不是当时的保守派。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