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振兴和政治上的第三条道路”

20 世纪 90 年代，美国总统比尔·克林顿倡导一种新型民主政治。克林顿上台后采取共和党的亲企业家政策，推动一项既要促进经济增长和提高生产力，又要关注保健、教育、弱势群体和少数族裔等问题的计划。他得益于当时上升中的经济运行周期。1992 年，美国经济开始进入一个和平时期的扩张周期，增长速度超过 20 世纪 60 年代前九年的记录。失业率下降到历史最低，贸易与生产扩展，股市空前高涨。经济受益于革命性的新计算机工业和信息经济的兴起与增长，也受益于此前企业削减成本和重组。受美国繁荣的刺激，全球经济随之上涨，尽管在亚洲、拉丁美洲等地发生了金融危机。克林顿还推行积极的外交政策，尤其是在中东阿以冲突中如此。然而，他的第二个总统任期因为不承认跟白宫一个年轻女实习生的性放纵而受挫。众议院为此而表决弹劾他。参议院听讯以后的投票，因没有达到让他下台所需要的三分之二票数而作罢。

克林顿与布莱尔克林顿在轻松优雅的英国工党领袖托尼·布莱尔那里发现了跟自己相似的政治热情。后者也采用了很多保守党的亲企业主政策。布莱尔推动他的党放弃了残留的先前社会主义和福利国家纲领。他提出一个“新工党”设想，使党的老工联和左翼堡垒中间化。他为繁荣经济开出的最优处方是既刺激经济和工业增长又不鼓励“纯自私的个人主义”，也不忽视社会需要。撒切尔和保守党被他批评的正是忽视社会需要。市场经济和私营企业能够解放生产力，使所有人受益。在保守党 1979 年以后四次赢得大选、连续掌权 18 年以后，1997 年，英国给了工党一次 1945 年以来得票最多的胜利。

英国经济跟美国一样转入景气局面。布莱尔的政治实力和人气也使他得以推动一系列宪政改革。很久以来，联合王国一直有一个高度集权的政府，所有权力都来自位于伦敦威斯敏斯特的国会。工党利用它在下院拥有的压倒性多数席位，采取前所未有的措施将政府权力下放给苏格兰的新议会和威尔士的新立法议会，这项改革意在消弭苏格兰强大的分离运动。苏格兰和威尔士都取得了对本地内部事务的广泛司法权。苏格兰选民从 1707 年的《联合法令》以来第一次前往投票站选出自己的议会。威尔士选民则是前所未有地选出了一个自己的议会。批评者把下放权力视为“消解英国”和侵蚀国会主权。更多人则承认稳定并不必然意味着对抗变革。没有人愿意重复早些年英国因抵制爱尔兰自治而引发的持续性暴力、分离和长期冲突的错误。

北爱尔兰问题的解决北爱尔兰事务似乎有了一个更为和平的解决机会。1998 年，新教徒和天主教徒的政党达成协议，寻求结束过去 30 年间以三千人的生命为代价的暴力冲突。新协议授权给一个由英国、北爱尔兰和爱尔兰共和国的代表组成的立法会议，各方在一个联合内阁里分享权力。北爱尔兰由此得到一个自治的新机会。但是，由于爱尔兰共和军（IRA）和其他准军事组织抗拒完全解除它们的武装的要求，新的自治机构的建立推迟了。到 2005 年，IRA 终于放下了武器。有理由相信，北爱尔兰政治和社会中天主教徒和新教徒之间长期的暴力冲突终将让位于一个比较和平的时期。

1998 年的一个改革议案促成了对传统的另一项重大断裂，议案剥夺了世袭贵族在上议院的席位。人们普遍承认，世袭席位显示了一种时代性错误，在现代民主制度中不容其继续存在。重组的上议院将只包括终身贵族。英国有许多人反对这项改革，但更多人认为这项改革没有超出不断扩大参政权和其他民主创制的既有传统。

施罗德德国和法国的政治领袖们也展示了左翼和中左新政治。1998 年，德国社会民主党人格哈德·施罗德取代赫尔穆特·科尔担任总理。此前，后者所属的基督教民主党已经连续执政 16 年。施罗德领导社会民主党的温和派战胜了党内激进派，承诺搁置造成劳动力成本飙升并使企业难以雇佣新工人的战后福利国家政策的慷慨条款。他也称自己的计划为“中间道路”。尽管有连年的失业问题，社会民主党还是赢得了 2002 年的选举。但是到了 2005 年，德国没有一个大党取得明显的多数，在经过漫长的谈判以后组成联合政府。基督教民主党领袖安吉拉·默克尔成为德国第一位女性总理，也是第一个出自前东德的总理。虽然有半数部长是社会民主党人，却创制出一次不同寻常的左—右联合。

若斯潘在法国，长期担任社会党温和派领袖、希望继续密特朗总统的改革政策的丹尼尔·若斯潘在 1997 年出任总理。1995 年他竞选总统，输给了保守派戴高乐主义者雅克·希拉克，但社会党随即赢得了议会的多数。按照现行的“共处”惯例，总统任命若斯潘担任总理。尽管仍然果敢地承诺政府要大力应对社会问题，但若斯潘相信中庸和实用主义，倾心于市场经济，主张国有企业私有化。其时宪法修正案缩小了戴高乐主义者所赋予的法国总统的强势权力，将总统任期从 7 年减少为 5 年。由于不满若斯潘，社会党四分五裂，在 2002 年总统大选时不能为若斯潘积聚足够的选票，甚至不能支持候选人坚持到第二轮选举。跟希拉克对阵的，正是极右翼候选人让—马里·勒庞。左翼和其他选民惊慌失措，只好团结起来支持希拉克当选。

虽然在不少国家选举中出现逆流，直到 21 世纪初，倡导在保守主义和福利国家社会主义之间走“中间”或者“第三条”道路的政治领袖们仍然坚持推行温和的改革方案。他们在坚持政府积极参与解决社会和经济问题的同时，也要求缩小公共支出，主张平衡预算，减少管制，给企业一个有利的机会条件。实用主义和中庸之道看起来战胜了陈旧的社会主义观念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一直流行的福利国家意识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