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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典人是如何在年寡头政变中成为将军的?

时间:2023-07-14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如果不能马上平息开俄斯暴动,暴动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帝国,雅典的收入将减少,财政状况将雪上加霜。雅典人把这次危机视同敌军舰队威胁比雷埃夫斯港、威胁雅典城邦,这样的看法完全合理。412年7月,那时指挥雅典部队的那些将军是在这年春天选举出来的。斯特罗姆庇西德被迫逃往雅典的萨摩司基地,色拉叙克勒斯所率领的20艘船很快在此与他的舰队会合。一旦雅典援军到来,情况可能很快扭转,战事走向也可能被扭转。

雅典人听到开俄斯暴动的消息,迅速行动起来。他们认识到了自己所面临危险的严重程度:“最大盟邦暴动了,其他盟友不会再相安无事。”[1]在这样危急的时刻,雅典人终于作出一个艰难的决定,把手伸向了他们的储备金库,那是他们在战争开始之初储备起来备用的。在战争开始之初,雅典人在卫城(the Acropolis)放置了1000塔伦特,只有在敌军舰队从海上攻击雅典的时候才可以动用;如果有任何人胆敢提议将这笔资金用于其他用途,这人面临的将是死刑。[2]然而,412年夏天,雅典人认为他们不该继续等下去了。他们撤销了处死动议使用储备资金的人这一条款,投票赞成动用储备资金来解决燃眉之急。[3]建造新船还要花不少时间,有些行动却是迫在眉睫。就在这次会议上,雅典人命令将军斯特罗姆庇西德和色拉叙克勒斯(Thrasycles)终止在司庇拉坞对伯罗奔尼撒人的封锁,即刻驶向开俄斯。同时,他们从司庇拉坞的封锁部队中召回那7艘开俄斯的舰船,原因是这些舰船现在显然是不可靠的了。为了替代这7艘开俄斯舰船,他们很快在船上安排了其他人,继续封锁司庇拉坞,并且计划另外派30艘舰船出海。“他们群情激昂,为了打败开俄斯,他们不遗余力。”[4](-51,52-)

雅典人特别需要这样的群情激愤,他们准备动用紧急储备资金亦是正确抉择。如果不能马上平息开俄斯暴动,暴动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帝国,雅典的收入将减少,财政状况将雪上加霜。暴动一日不平息,雅典人就一日不能从盟邦那里收取商业税,同时还得自掏腰包,付钱给划桨手来平息暴动。此外,暴动不平息,雅典人就没法永远把伯罗奔尼撒人阻挡在爱奥尼亚地区以外。暴动持续得越久,波斯就越有可能给伯罗奔尼撒诸舰队提供支援。敌军舰队在海上的时间越久,富有经验的雅典划桨手和军官所具有的战术优势就越小。雅典人把这次危机视同敌军舰队威胁比雷埃夫斯港、威胁雅典城邦,这样的看法完全合理。每一刻都危在旦夕,雅典指挥官需要立即果断采取决定性措施,争取速胜,甚至冒一些风险也在所不惜。保守审慎的应对方法或许能够遏制这次暴动,但无法扑灭暴动。如此一来,保守应对法反而风险极大,近乎冒失,这是因为,雅典薄弱的资源已经不可能在持久战中给雅典带来胜利了。

412年7月,那时指挥雅典部队的那些将军是在这年春天选举出来的。在举行这次选举的时候,雅典人的脑子应该仍然如他们建立贤哲制度时一样清醒。获任将军的政治观点或中庸,或保守,无所不有,但至少,这些将军都被视为值得尊敬的爱国者,值得在国家需要之时委以重任。19世纪的学者们将412/411年的将军们划分成两个派别,民主派和寡头派,或者温和派与寡头派,划分的依据主要是这些人后来在411年寡头政变中的表现。[5]但是,此时我们还无法预见到这些将军对于411年寡头政变的态度;他们所持有的一切政治观点,此时并不见得会在民众面前大张旗鼓地显现出来,特别是那些寡头们。斯特罗姆庇西德、狄奥梅冬和列昂(Leon)将会证明,他们是坚定忠诚的民主党,反之,斐林尼库斯(Phrynichus),奥诺玛克勒司(Onomacles),还可能包括西戎尼德(Scironides),则将会成为寡头运动的支持者。[6]但是,在412年3月的选举中,这些后来获选的将军都表示(-52,53-)自己是温和派。甚至连斐林尼库斯——就是后来成为寡头政变领袖的那位将军——也这么表示,后来,斐林尼库斯被斥为卑鄙小人,马屁精,民主政体的叛徒。[7]正如一位敏锐的学者所评论的那样:“我们所能确定的不过是,斐林尼库斯拥有长期担任公职的经历,可以被视为民主党领袖;他令民众足够信任他并愿意任命他;他能够高龄出任将军,主要是因为他过去的任职经历足够合格。”[8]他的同僚们情况大体类此:无疑,这些人之所以被选为将军,原因不外乎这些人的个性、职业和关系。

在这个时候,获选将军们的经验和天赋比他们的政治关系更加重要。据我们所知,这些新任将军之前都没有担任过这一职务。[9]新任将军之中,有一些人可能担任过三列桨战舰舰长(trierarchs),尽管我们知道,担任三列桨战舰舰长的大多数人已经在叙拉古阵亡。往后的事件将很快证明,雅典人当前所拥有的军官和船员,同前辈一样具备卓越的海战才能。但是在412年夏天,能够同时拥有取得胜利所必需的勇气、技巧、经验和个人威信的雅典人,却一个也找不出。

斯特罗姆庇西德的小小舰队只有8艘舰船,对于数目上3倍于它的喀耳息德伯罗奔尼撒舰队无能为力。斯特罗姆庇西德被迫逃往雅典的萨摩司基地,色拉叙克勒斯所率领的20艘船很快在此与他的舰队会合。[10]会师之后,联合舰队中的19艘船追击那些正要去煽动米利都暴动的伯罗奔尼撒人,但是雅典人来得太迟,米利都已经陷落。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在拉德岛(Lade)那里占据一个地方,就在离岸不远的地方,继续监视并封锁米利都。尽管伯罗奔尼撒人取得了这令人惊讶的胜利,但他们在米利都的处境还远远谈不上安全。一旦雅典援军到来,情况可能很快扭转,战事走向也可能被扭转。[11](-53,54-)

喀尔息德与阿尔喀比亚德有理由害怕雅典援军将马上到来,尽管他们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援军将有多少。既然伯罗奔尼撒舰队拥有25艘舰船,而敌军仅有19艘,所以很多人支持先发制人。但伯罗奔尼撒人并没有付诸行动。喀耳息德接下来的举动更加令人惊讶。开俄斯人想知道米利都封锁情况如何,想知道他们的同胞在米利都前线进展如何,也很想继续在这个地区推进暴动,于是他们驶向了距离米利都最近的港口阿奈亚(Anaea),在阿奈亚登陆是安全的。[12]喀耳息德没有要求开俄斯人加入他们,也没有要开俄斯人利用喀耳息德的增援部队在拉德岛攻打雅典人,相反,喀耳息德捎信给开俄斯人,要他们回家。在此处,修昔底德或者是没能清楚解释喀耳息德的命令,或者是给了读者一个不太令人满意的解释。要弄清楚修昔底德究竟是哪一种情况,就要取决于我们如何训读相关文本。[13]有学者认为,在喀耳息德无法采取行动的背后原因,是阿尔喀比亚德;阿尔喀比亚德之所以要限制喀耳息德这位斯巴达指挥官的行动,是因为他已经开始为替萨斐尼效力;而只有替萨斐尼,能够“保护他不受阿吉斯的报复”。[14]但是,就算在爱奥尼亚的伯罗奔尼撒人普遍已经开始怀疑阿尔喀比亚德,就算阿尔喀比亚德已经开始承奉那波斯节度使替萨斐尼,我们也无法解释,替萨斐尼为什么要制止斯巴达在拉德岛攻打(-54,55-)封锁米利都的雅典舰队。[15]替萨斐尼的直接目标是打败阿墨基司。将10艘开俄斯舰船带到米利都南边去增援那里的斯巴达部队,然后攻打并击败驻扎在拉德岛的雅典人,接着攻打并打败雅典人的盟友阿墨基司就会变得更加容易。这样一系列决定必定能够大大讨得节度使欢心。如果阿尔喀比亚德准备做点什么来讨替萨斐尼欢心,这雅典叛徒必定要求去攻打他那些驻扎在拉德岛的同胞们。

关于喀耳息德之迟迟按兵不动,最明显的解释同时也就是最可能的。如同绝大部分斯巴达司令官一样,如同他的绝大部分前任和继任一样,喀耳息德审慎,迟疑,不愿意采取主动,特别不情愿冒险在海上与雅典舰队开战,哪怕是与一支数目远逊于自己舰队的雅典舰队。自城邦暴动以来,开俄斯人就暴露在雅典的进攻威胁之下,现在迫切希望将暴动扩散到其他雅典盟邦,好让其他的暴动城邦与自己分担被雅典攻打的危险,以此减轻自己的压力。如果喀耳息德允许开俄斯人加入他,开俄斯人肯定会向他施压,要求他攻打拉德岛的雅典人。喀耳息德舰队有35艘战舰,而敌军只有19艘,喀耳息德要如何拒绝这样一次他不情愿进行的交战?对他来说,在这种情形下,如果不是无法拒绝,要拒绝也是非常困难的。何况,喀耳息德的态度其实既不愚蠢,也并不怯懦。雅典人在西西里失去了大部分战舰及众多船员和军官。雅典海军已经不是过去的那支雅典海军了。但是,较之他们在战争的早先阶段表现出来那可怜的海战技艺,斯巴达人和他们的伯罗奔尼撒盟友们的表现也没有什么进步可言。(-55,56-)在战争接下来的几年里,爱奥尼亚海战中最开始的那几场重要海上交战——犬坟战役(Cynossema)、库济科斯战役(Cyzicus)——将表明,雅典在海战技艺方面的优势仍在持续。[16]

喀耳息德的迟疑断送了伯罗奔尼撒人在海上与一支数目处于劣势的敌军舰队速战速决的优势和机会,因为,雅典人已经派来了狄奥梅冬,他率领着16艘舰船组成的援军。他们在色拉叙克勒斯走后不久启航,到达的时候恰好遇上自阿奈亚北上而来的10艘开俄斯舰船。狄奥梅冬缴获了4艘开俄斯三列桨战舰,但是这3艘战舰上的船员全数逃脱。[17]很快,列昂从雅典带来了由10艘舰船组成的另一支小舰队,爱奥尼亚水域的雅典舰队规模达到46艘舰船,一艘驶去拉德岛,加入那里的封锁舰队,26艘停泊在雅典的主要海军基地萨摩司。[18]

雅典人正在将萨摩司建设为主要海军基地的时候,该岛爆发了起义,其怨愤程度即便放在伯罗奔尼撒战争的残酷进程之中来看,也是独一无二的。民众得到停靠在此的3艘雅典战舰船员的帮助,起义反对寡头政体及统治他们的贵族。[19]他们杀死了200名萨摩司贵族,放逐了另外400名萨摩司贵族。他们霸占了贵族党的土地和房屋,并瓜分了这些财产。怀恨在心的革命党人剥夺了贵族党的公民权利,甚至禁止贵族党与新掌权的较低阶级通婚。[20]在萨摩司建立起来的新民主政权非常依赖雅典,只有雅典的支持才能够保护当权者,防止寡头党复辟——寡头派流亡者们早就在萨摩司岛对岸的阿奈亚建立起殖民地,伺机发动反政变。(-56,57-)[21]正因为此,雅典人认为现在的萨摩司完全可以信赖,允许萨摩司自治。[22]事实证明,萨摩司当得起这份信赖,萨摩司的民主政体在伯罗奔尼撒战争期间一直忠于雅典,这种忠诚甚至持续到雅典海军在羊河口(Aegospotami)被歼灭之后。[23]

因为萨摩司安全在手,所以雅典人可腾出手来,应对那些始终狂热的开俄斯人。开俄斯人迫切想要扩散暴动,等不及对他们而言十分重要的斯巴达援助,就着手进行头一年春天在科林斯商定的计划。[24]拉戈尼亚毗辽士(perioikos)德尼亚代(Deiniadas)带领13艘舰船驶向列斯堡,立马在梅岫姆纳(Methymna)煽动起义。他们在梅岫姆纳留下4艘战舰,继续予以襄助,其余9艘舰船继续前进,驶向密提林(Mytilene),并煽动密提林起义。与此同时,一支伯罗奔尼撒人的步兵部队,喀耳息德舰队中被留在开俄斯的划桨手们,[25]以及邻近地区的盟友们,在斯巴达的游阿拉司(Eualas)的带领下沿着海岸线向北进发。[26]这支部队很可能是从埃吕忒莱出发的,他们途径科拉佐门奈、佛该亚(Phocaea)以及叙姆(Cyme),这表明,这些重镇已尽数落入斯巴达阵营。[27]

与此同时,斯巴达人用损失4艘战舰的代价突破了司庇拉坞的封锁。幸存部队在耕格勒港重新整装,然后在阿斯提欧库斯的指挥下驶向爱奥尼亚。此时,阿斯提欧库斯被任命为指挥整个伯罗奔尼撒舰队的海军主将。[28]阿斯提欧库斯(-57,58-)带着4艘舰船到达开俄斯,在列斯堡与开俄斯舰队会师。两天后,阿斯提欧库斯为自己的小舰队添上一艘开俄斯战舰,然后驶离这里,前去列斯堡与开俄斯主力舰队会合并予以其力所能及的援助。阿斯提欧库斯在庇耳剌(Pyrrha)登陆,第二天又转移到埃列绪司(Eresus)。在埃列绪司,阿斯提欧库斯得知,一支由25艘战舰组成的雅典舰队在将军列昂与狄奥梅冬的带领下也于他抵达这日的早些时候在列斯堡岛登陆。雅典人躲过了敌人的眼睛,并成功在密提林突袭敌军。雅典人打败了停泊在港口里的开俄斯舰船,在陆地上赢了一场战役,一举夺取了列斯堡岛上的中心城邦。阿斯提欧库斯煽动埃列绪司暴动,沿着该岛北边的海岸出发,试图让梅岫姆纳起义不要失败,同时也想要在安提撒(Antissa)煽动起义。但是,阿斯提欧库斯的这些努力都失败了。修昔底德说“列斯堡岛上的一切事情都不顺他意”,于是,阿斯提欧库斯安排自己的部队登上舰船,驶回米利都。陆上的步兵部队在没有海上舰队帮助的情况下,无法继续向海勒斯滂(Hellespont)前进,就地解散,盟邦部队各自回到各自的城邦里去。[29]无法夺下列斯堡,意味着伯罗奔尼撒人在科林斯所商定的计划失败了;原本,伯罗奔尼撒人在科林斯商定,要通过远征海勒斯滂切断雅典生命线、同时夺取开俄斯和列斯堡,来夺取战争的速胜。[30]典型斯巴达式的犹疑给了雅典以喘息的机会;列昂与狄奥梅冬达到列斯堡使得攻守之势逆转,情势在那一刻变得有利于雅典。

雅典将领们没有耽搁太久。他们在列斯堡稍作休整,转而即刻采取攻势。雅典人的主要目标是夺回开俄斯,但他们首先夺回的是与开俄斯相距不远的科拉佐门奈。[31]雅典人先返航列斯堡,然后便启航前往那个首先叛变并且仍在积极煽动其他城邦一同叛变的岛屿——开俄斯。列昂与狄奥梅冬夺取了奥依奴塞(Oenussae)群岛——这些群岛就在开俄斯岛东北角海岸之外,还夺取了埃吕忒莱半岛上建有防御工事的城邦司杜萨(Sidussa)和普特莱姆(Pteleum)——就在开俄斯对岸的小亚细亚大陆上——并将这两个城邦变为(-58,59-)对开俄斯岛实施就近封锁和开展海上攻击的基地。[32]雅典人用25艘舰船轻而易举地控制了洋面;开俄斯舰船数目未知,但他们无法阻止雅典人登陆。[33]雅典人在陆地上也拥有优势,这是因为,他们带来的重装步兵都是正规重装步兵,他们应征服役于海军,他们替代了通常情况下担任该职务的日佣级公民。[34]雅典人绕行开俄斯岛,一次又一次取得胜利,最后,开俄斯人不再出来交战。雅典人继续蹂躏并劫掠了他们耕获有时、仓廪充实的富饶乡村——那自从希波战争以来就没有遭受过任何蹂躏的开俄斯乡村。令人绝望的情形自然使一些开俄斯人情愿暴动从来没有发生过,同时也使一些开俄斯人开始密谋将他们的城邦重新交给雅典人。此时当权的开俄斯政府官员意识到了这项密谋正在生发,但他们行动颇为谨慎小心。开俄斯的执政党人考虑“如何以最温和的方式制止这次阴谋,无论是将什么人劫为人质,还是用其他方法”,[35]当权者从埃吕忒莱请回阿斯提欧库斯,请求他带着4艘舰船归来并对此予以帮助。于是,阿斯提欧库斯劫持人质,开俄斯暂时免却了内乱之忧。[36]然而,雅典人却继续在陆地和海洋控制着开俄斯岛,劫掠着岛上资源。这个率先暴动的爱奥尼亚城邦不再有能力将起义和暴动扩散出去,相反,她眼看就要被打败,被战胜者惩戒。(-59,60-)看起来,开俄斯的领袖选择发动起义、反对仍旧颇有权势的雅典,是个严重的错误决策。

修昔底德叙述及此,展开了一段不同寻常的离题论述,为开俄斯人辩护,说他们并不鲁莽,也不愚蠢。[37]修昔底德认为,在结合“时运”(eudaimonia)与“自律”(sophrosyne)的能力这方面,开俄斯人仅次于斯巴达人;修昔底德还认为,开俄斯人在城邦日益强大之时仍能安全自治,这点值得钦敬。“甚至于说到这次暴动,如果说他们的举动看起来是与自身安全相悖的,他们也是在确认将与诸多盟友一起面对这种危险之后才着手进行这些举动的。同样,他们深知,在西西里惨祸之后,雅典人自己亦无法否认自身处境之糟糕。如果说他们在诸多不确定性——此乃此世的人类处境的一部分——之中算错了一样,这个错算也并非只有他们才会犯下——那就是雅典帝国将很快被摧毁。”[38]我们不免会认为,在此修昔底德是在为开俄斯人的温和寡头政体作一番辩护,而这种温和的寡头政体正是修昔底德自己所尊崇的。修昔底德似是要驳斥这样一种针对开俄斯寡头政体的指控,即他们与放肆无拘的雅典民主政体一样鲁莽且危险,而修昔底德认为,正是这种放肆而不受拘束的雅典民主导致了西西里远征及其他愚蠢行径。[39]

甚至在他们攻打开俄斯之前,雅典人就已经开始考虑,要降服米利都这个唯一还在暴动的爱奥尼亚重镇的事情。拉德岛的封锁部队从帕诺姆斯(Panormus)对米利都南边的海岸展开袭击,又迅速撤退,但他们仍然在战斗中杀死了斯巴达将领喀耳息德。是年晚些时候,也许在10月,这支部队进行了一次意义更为重大的战役。[40]斐林尼库斯、奥诺玛克勒司和西戎尼德带着一支舰队往萨摩司去了。这支舰队由48艘舰船组成,其中一些船是兵员运输舰。[41]这些舰船上挤满了至少3500名重装步兵,其中1000名来自雅典,1000名来自爱琴海的盟邦,还有1500名来自阿尔戈斯(Argos)。就任何一个时间来看,对于雅典来说,这都是一支规模庞大的步兵部队,并且特别不同寻常且值得注意的一点是,(-60,61-)这支部队在西西里灾祸之后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就组织起来了。能够组织起一支如此庞大的部队,还纳入了如此之多的忠实盟友,且不论其军事目标如何,就是对于那些目睹这支部队集合起来、启航离开比雷埃夫斯港的雅典人的士气来说,必定也产生了显著的效用。这番努力证明了雅典的决心,在势成燎原之前扑灭爱奥尼亚起义的决心。

雅典的将军们片刻不停。他们从萨摩司驶向米利都,登陆并在此安营扎寨。尽管敌军总人数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他们包括:800名米利都重装步兵;伯罗奔尼撒海军,其中,还有一些原本是跟着喀耳息德一起来的划桨手;服务于节度使替萨斐尼的一队雇佣兵;替萨斐尼自己率领的一支骑兵;以及,替萨斐尼身边也许还有阿尔喀比亚德,这位雅典的叛徒,说不定仍旧效忠于斯巴达。[42]在此役的战斗序列中,属于多利斯族(Doris)的阿尔戈斯人与属于爱奥尼亚族的米利都人对峙。修昔底德说,多利斯人对爱奥尼亚敌人长久以来的愤怨使得阿尔戈斯士兵前进起来就把与他们同列的其他士兵远远甩在了后面,方阵大乱。然而,米利都人奋勇应战,杀死至少300名敌军并打败了剩余敌军。相比起多利斯族的阿尔戈斯人来说,雅典人和他们的爱奥尼亚盟友要走运得多。首先,他们迫使伯罗奔尼撒人的这部分部队溃逃,接着,他们赶跑了波斯人和他们的雇佣军。当米利都人看到自己盟友那边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试着去帮助盟友,反而撤退回到了自己城内。雅典人在米利都城邦前面安营扎寨,刚刚赢得一场大捷的他们还正式竖起了胜利纪念碑。敌军从战场上被驱逐出去,残兵剩勇瑟缩躲在米利都。当前要做的,就是将米利都城围堵起来,静待其投降即可。雅典人深信“如果他们收复了米利都,那么其他城邦重新归顺将指日可待”。[43]

地图4 米利都与伊阿苏

雅典在陆地上取得胜利,在海洋上拥有优势,似乎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只要新来的那支分舰队中有30艘是三列桨战舰,再加上此刻已经在此实施封锁任务的20艘战舰,雅典人原本可以以五十敌二十五。伯罗奔尼撒人对海上战役的恐惧令他们裹足不前,在己方数目占优时尚且不愿战斗,所以在这等新情势下,雅典人面对海洋无所畏惧。(-61,62上半部分为地图4,62-)但是,雅典陆战取胜的这天夜晚降临的时候,传来的消息却大大改变了当前情势。斐林尼库斯及同僚从临近岛屿列罗司(Leros)得知,一支庞大的敌军舰队——由55艘舰船组成——已经抵达,并正在前往米利都的途中。赫墨克拉底(Hermocrates),雅典人那如复仇之神涅墨西斯(nemesis)一样的死敌,带着20艘叙拉古三列桨战舰和两艘塞林努斯(Selinus)三列桨战舰从西西里前来。赫墨克拉底费了一番精力才说服精疲力尽、神思涣散的叙拉古人和塞林努斯人“搭把手,来完成对雅典的最后一击”。[44]而其他西西里盟友对此并不理睬。剩下的舰船都是伯罗奔尼撒人的,整支舰队则是在斯巴达人瑟里墨涅斯(Therimenes)指挥下渡过爱琴海的。瑟里墨涅斯得到的命令是,将整支舰队带去交给海军主将阿斯提欧库斯。

瑟里墨涅斯在列罗司登陆并得知,雅典人正在米利都。因为列罗司距米利都大约40英里,所以瑟里墨涅斯驶入(-62,63-)伊阿苏海湾一探究竟,在铁秋莎(Teichiussa)登岸并扎营。[45]在铁秋莎,塞剌墨涅斯撞上了正从米利都匆忙赶来的阿尔喀比亚德,知晓了陆上战役的结果。修昔底德告诉我们说,阿尔喀比亚德巧舌如簧,劝他们迅速行动。“如果他们不希望破坏自己在爱奥尼亚的阵势、不想破坏整个战争事业,那他们就应该尽快去帮助米利都,不能眼睁睁看着米利都被围困。”[46]

伯罗奔尼撒人十分重视阿尔喀比亚德这番建议,准备天明就向米利都进发。但是,事实证明,阿尔喀比亚德的速度和口才并没有发挥什么作用。还没等到伯罗奔尼撒人行动,雅典人就撤退了,将米利都留给了敌方。伯罗奔尼撒海上大军逼近的消息并没有吓退奥诺玛克勒司、西戎尼德、斯特罗姆庇西德和色拉叙克勒斯,这几位将军都想要继续留守,静待海战,战斗到底,但是还有一位雅典将军斐林尼库斯则提出了不同意见。[47]修昔底德间接转述了斐林尼库斯的演说:

他说,他[自己]不会[打这一场仗],并且只要他自己能够做到的话也不能允许其他人来打这场仗。这是因为,他们完全可以稍等片刻,弄清楚敌军拥有多少艘舰船、他们自己又拥有多少艘舰船来与之匹敌之后,从容备战、充分准备之后,再启战端。他绝不会因为害怕别人因此给他以不名誉的指控,而来冒如此重大之风险。雅典人在海上进行一次战略撤退,应时顺势,没有什么丢人的;但是,被打败就丢人得多,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被打败。因为一旦被打败,城邦不仅要蒙受屈辱,还将陷入险境;经历了他们所经历过的所有灾祸之后,除非绝对必要,否则,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采取主动攻势都是不应该的;更加不应该做的是,在毫无威胁的情况下,主动出击,贸然滑入险境之中。[48]

他建议雅典人集中伤员、重装步兵和军需供给,但先不要管战利品——那会使船变得太沉,先回萨摩司。“在萨摩司那里,一旦他们集合了所有的舰船,他们可以在时机成熟的任何时候发动攻击。”[49]

斐林尼库斯的论辩说服了大家,于是雅典人在黄昏时分驶向萨摩司,“他们的胜利并不彻底”,因为雅典人不但没有攻克米利都,现在连对米利都的围歼和封锁都放弃了。雅典人撤退还造成了更深的一个问题(-63,64-):阿尔戈斯重装步兵出离愤怒,立即退出盟军。[50]此后,阿尔戈斯再也没有卷入伯罗奔尼撒战争之中。在米利都的审慎教雅典人付出了代价:他们失去了他们最重要的盟友之一的援助。[51]雅典人的这番撤退还造成了另外一个令人所不乐见的后果。次日清晨,瑟里墨涅斯所率领的增援舰队从铁秋莎启航,向米利都驶来。因为没能打上一仗,瑟里墨涅斯舰队就在米利都等候了一整天,顺便会合了阵亡将领喀耳息德的20艘舰船——这些舰船现在已经不在封锁之中了。他们原本将在次日驶回铁秋莎,因为他们把自己的风帆、桅杆、还有绳索都留在了铁秋莎。但是,替萨斐尼带着部队过来了,劝服他们前往伊阿苏去对抗阿墨基司。阿墨基司还不知道雅典人撤退的事情,所以他的部下以为正在逼近的这支舰队是雅典人的,完全没有进行什么有效的防御措施。伯罗奔尼撒人活捉阿墨基司,将他交给替萨斐尼。阿墨基司的雇佣军部队中绝大部分是伯罗奔尼撒人,于是这部分士兵顺势就被收编进伯罗奔尼撒军队。伊阿苏被蹂躏了一番,伊阿苏人以20个德拉克马(drachmas)一人的价钱被卖给替萨斐尼,伊阿苏城里余下的一切也都被交给了替萨斐尼。[52]伯罗奔尼撒人回到米利都,任命斯巴达人腓力普斯(Philippus)为布政司。[53]雅典人失去了另一个盟友,波斯人不再为此分神烦扰,而斯巴达人与波斯人则第一次通过合作取得了胜利。

尽管修昔底德认为雅典在米利都并非完胜,但他还是给予了斐林尼库斯以充分的肯定和非同寻常的赞扬:(-64,65-)“后来,正如在这件事情上所表现出来的一样,在这件事情上、以及在他所参与的每件事情上,他都表现出充分的才智。”[54]与之同时代的伟大史家尚且如此盛赞斐林尼库斯,在这一赞誉面前,绝大部分当代史家也接受了斐林尼库斯的观点。[55]

然而,对斐林尼库斯的不同意见并非绝无可能,而且这正是与斐林尼库斯同时代人的观点。斐林尼库斯的同袍们强烈反对他的意见,但是后来,斐林尼库斯说服了其中至少两人,令他们投票同意撤退。此外,接下来这年,斐林尼库斯因为致使雅典失去伊阿苏和阿墨基司的罪名遭到起诉,与他一同受审的还有西戎尼德,而较之别的将军而言,西戎尼德必定更加认同斐林尼库斯的最后决议。[56]派山德(Peisander)正在密谋推翻民主政体,他的做法可能出于政治动机或个人动机;但是,认为斐林尼库斯和西戎尼德有罪的其他人都是标准民主党人,并没有参与派山德推翻民主政体的密谋。同时,也正是这些民主党人投票,选举狄奥梅冬和列昂这样的纯粹民主党人,替代被废黜的斐林尼库斯和西戎尼德。[57]他们的判决或许受到了干扰,但他们所做的判决仍然称得上正直且恰当。[58]

事实上,我们完全有理由赞同判决斐林尼库斯有罪的那些法官,谴责斐林尼库斯,说他拒绝战斗的决定带来了后来的不幸灾祸。修昔底德的叙述使得我们可以重构(-65,66-)——当然并不尽然准确——发生在米利都的雅典军营的论辩。修昔底德说,斐林尼库斯清楚了解敌军的舰船信息。首先,斐林尼库斯很可能辩称敌军具有数目优势,现在战斗是不明智的。其他的将军呢,正想要战斗,肯定会质疑这信息报告的准确性。斐林尼库斯没有坚持说他的情报是可靠的,反而转换理据,使用对敌军数目的不确定性来作为不去战斗的理由。很明显,其余的将军定会尖叫起来,说他懦弱,声称雅典人拒绝打海战——而雅典人正是因为掌控海洋而感到自豪——令人蒙羞。接着,圆滑婉转的斐林尼库斯再次以其茅还攻其盾,声称战略性撤退不算耻辱,在海上落败——无论是什么情况下的失败——才真正令人蒙羞。即便这些话都是诡辩术(sophistry),斐林尼库斯还有一重理据:他敦促将军们,不要“投入自己所选择的危险之中”,这教人想起伯利克里的话来。[59]西西里灾祸之后,雅典人实在不适合再采取主动,挑起战端。我们应当相信,斐林尼库斯正是用最后这一点赢得了同袍的支持,同时也说服了现当代学者们。

布索特相信,不能确保制胜的攻击行动“可能是非常没有必要的;一旦失败,雅典人可能还会失去陆上部队。事实上,因为雅典人没有了他们之前的策略优势……(这场战斗的)结局很难确定。佛缪(Phormio)的时代已经过去了”。[60]梅耶持同样的观点:“绝对制海权——佛缪对此十分自信,才能够在429年勇敢面对数目占优的敌军——已经不复存在;雅典此时的海上对敌态势,比起几十年前的陆上对敌态势来,几乎没有更好。”[61]布索特和梅耶对雅典在412年的海军状况的判断太过于悲观,与史实证据所提供的情况并不一致。无疑,佛缪的时代是过去了,但是雅典仍然在海上对敌军具备策略方面和心理方面的优势,即便是在西西里远征之后。是年早些时候,伯罗奔尼撒舰队还在科林斯水域被吓得跑回陆地,窜入那处极不方便的废港司庇拉坞。不久,19艘雅典舰船就足以震慑25艘敌舰,逼迫后者停留在港口内,长时间忍受雅典人的封锁。(-66,67-)狄奥梅冬和列昂所率领的雅典舰队轻易就可以扫清开俄斯和列斯堡周围水域的敌舰。411年春天,尽管整个爱奥尼亚海岸都已经不在雅典控制之中,斯巴达人仍然因为惧怕雅典舰队,所以通过陆地派遣了一支部队前往海勒斯滂。[62]斐林尼库斯在米利都拒绝出战仅仅两年后,一支雅典舰队在海勒斯滂的犬坟击败伯罗奔尼撒人,而那一次,雅典舰队仅有舰船76艘,伯罗奔尼撒舰队有舰船86艘。[63]

在现当代学者之中,安德鲁斯对当时策略情势和战略局面的描绘是比较真确的。雅典人在西西里失去了他们最精锐的船员,但是“他们还没有失去他们所有的技能,伯罗奔尼撒人也还没有失去卑弱感”。斐林尼库斯要从米利都撤退、择机再战,这说法有这样一个缺陷:“若强求斐林尼库斯所渴求的所谓恰当战机,雅典将永无启战之决心。”只要斯巴达人在陆地上拥有可靠的基地,他们就可以一直拒绝进行海战;他们可以通过陆路派遣部队,甚至可以通过海路派遣部队、躲开雅典海军,去煽动雅典盟邦起义。事实上,雅典诱敌海战的最好办法是“用一支明显弱势的部队诱敌出战”。斐林尼库斯所拒绝的出战机会“正巧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如果斐林尼库斯不拒绝这个战机,那么,瑟里墨涅斯势必采取积极措施拯救米利都,斐林尼库斯的同僚则认为瑟里墨涅斯将会在海上开战。如果雅典的将军们被允许坚持下去并出动作战,那么战争的整个进程将有可能非常不一样”。[64]

在现当代学者中,即便是斐林尼库斯的支持者也承认,如果这时能在米利都取得一场海战胜利,那么这对于雅典来说将具有决定性的重要意义。“如果他们成功使得米利都陷落”,梅耶指出,“伯罗奔尼撒人的企图就会溃败,雅典帝国就能复元”。[65]在布索特看来:“这次撤退意味着抛弃此前封锁战的战果,抛弃收复米利都和整个爱奥尼亚地区的可能。”[66]布索特继续列出这次撤退的其他后果:在米利都的伯罗奔尼撒舰队面临的封锁解除(-67,68-),放弃与开俄斯人的有效战斗,“放弃他们的盟友阿墨基司、把他丢给命运、听之任之,以及阿尔戈斯人退出同盟”。在这一系列后果之中,我们还可以加上:之后不久失去了罗德岛(Rhodes),以及小亚细亚的几乎整个海岸线,为敌军破除障碍,使对手能够将战争带入海勒斯滂。雅典人在米利都决定拒绝海战,等于失去了一个独一无二的机遇,造成的心理后果与上述实质后果一样严重。帝国的暴动者得到了喘息和希望。斯巴达人和波斯人则得到机会,成功合作。贤哲治下的温和民主政权失去了取得胜利的机会,因而也未能积聚起必需的威望,来抵御我们所知的、正在进行之中的寡头派政变阴谋。打一场无绝对胜算之战尽管危险,也值得冒险一试;毕竟,不战决不会更加安全。此外,我们也没有理由认为,雅典一旦失败,灾祸势必灭顶。只有在情势特殊,船员活动空间狭小的叙拉古港口,海战失败才会导致舰队覆灭。即便是当初雅典人在重大战役中取得胜利之后,他们也很少能够摧毁敌军舰队的大部分舰只。在突然中断战斗、为安全起见回撤萨摩司之前,雅典人更加不可能在米利都的海战中遭受什么重大损失,同时,正如此前已经论述过的,多数证据都表明,雅典在策略和士气方面的优势使得他们失败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雅典人听从了斐林尼库斯的建议,这个错误很严重,代价很高昂。[67]

[1] Thuc.8.15.1.

[2] Thuc.2.24.1. 为了同样的目的,雅典还储备了100艘最好的战舰和相应的舰长,但是,修昔底德没有进一步提及此事。这些储备舰船和舰长肯定早在开俄斯暴动之前,就被挪作他用了。

[3] 关于这个日期,参见斐洛克茹司(Philochorus)(FGrH III,328,Fr.138);布索特,《希腊历史》,第3卷,第2册,第1422页,注释3;以及安德鲁斯,《修昔底德历史评注》,第5卷,第23—24页。

[4] Thuc.8.15.2.

[5] 贝洛赫,《伯利克里以降的亚狄珈政策》,第66页;布索特,《希腊历史》,第3卷,第2册,第1412页;梅耶,《古代历史》,第4卷,第2册,第267页。

[6] 关于其他几位将军——色拉叙克勒斯,游科忒蒙(Euctemon),恺耳密奴(Charminus),还有游科拉底(Eucrates),我们没有什么依据可以确定他们的政治倾向。关于将军名单,参见佛纳瓦(Fornara),《雅典将军委员会》(The Athenian Board of Generals),第66页。关于对其中9位将军的简短评述,参见《修昔底德历史评注》,第5卷,第37、43、59—60、72页。第十位将军游科拉底,修昔底德没有提到他,但是,为阿里斯托芬作品作注的一位古代注经家曾经称他为“将军”(Aristoph. Wasps 103)。

[7] 吕西阿斯(Lysias):Lys.20.11—12,25.9.

[8] 安德鲁斯,《修昔底德历史评注》,第5卷,第59—60页。

[9] 在此之前一年的将军列表很不完整,所以,我们不能绝对肯定说每个将军都是首次履职。然而,我们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有作为一名将军发挥过重要的作用,因为他们都没有在这些史料中被提起过,而这些史料在先前的若干年的那些部分是没有问题的。佛纳瓦(《雅典将军委员会》,第66页)把斯特罗姆庇西德列在前一年的将军列表中,但是他这番推理说服力不够。贝洛赫和布索特都没有将斯特罗姆庇西德列在413/412年的列表中,安德鲁斯(《修昔底德历史评注》,第5卷,第37页)没有提及之前的将军任职情况。

[10] Thuc.8.16.

[11] Thuc.8.17.3. 布索特(《希腊历史》,第3卷,第2册,第1426页)指出了伯罗奔尼撒人此时地位之脆弱。

[12] Thuc.8.19.1;《修昔底德历史评注》,第5卷,第42页。

[13] Thuc.8.19.2. 这段文字在抄本中为:。有些校勘家将阿墨基司可能从陆地上过来的这件事与喀耳息德对开俄斯人所下的命令联系起来,将前者看作是对后者的一个解释。还有一些学者干脆将一词删除,以清楚表明阿墨基司到来和喀耳息德对开俄斯人下命令之间的因果关系。然而,我们既没有理由修改抄本,也没有理由认为,因为阿墨基司可能到来,喀耳息德才对开俄斯人下这样的命令。正如安德鲁斯(《修昔底德历史评注》,第5卷,第42页)所指出的,阿墨基司肯定是从米利都南边过来,没法对在阿奈亚的开俄斯人形成威胁。有学者可能会说,如果阿墨基司决定从海路驶向米利都的话,他们可以威胁到开俄斯的舰只——这也是不可能的。因此,用阿墨基司会来这件事去解释喀耳息德对开俄斯人的命令,这样做是行不通的,因为它们之间没有关联。安德鲁斯得出了正确的结论,他认为,应当分开看待开俄斯人得到的命令和关于阿墨基司的陈述。安德鲁斯提出,后者是为了回答开俄斯人的这个问题:“现在米利都情况如何?”他自己提出的喀耳息德下命令的动机并不特别有说服力,这一看法显得有些踌躇亦在情理之中:“开俄斯人很可能是太过贴近雅典的主舰队了——尽管喀耳息德应该还不知道狄奥梅冬正在逼近。”在狄奥梅冬的16艘船舰队到来(Thuc.8.19.2)之前,我们不知道有任何雅典军队在萨摩司。甚至在他到来之后,到了萨摩司内战期间,萨摩司也只有3艘雅典舰船(Thuc.8.21)。我们所知道的是,开俄斯的10艘三列桨战舰在从阿奈亚到米利都的途中,都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而喀耳息德为何要下这样的命令,修昔底德没有任何解释,故而我们无法理解这个命令。

[14] 迈乐(S. Van de Maele),《凤凰学刊》,第25卷,1971年,第37页。

[15] 修昔底德似乎是认为,斯巴达人对阿尔喀比亚德的怀疑是从喀耳息德死亡(Thuc.8.24.1)和米利都战役(Thuc.8.25—26)之后开始的: “在喀耳息德之死和米利都战役以后,阿尔喀比亚德成了伯罗奔尼撒人怀疑的对象,因此,斯巴达向阿斯提欧库斯(Astyochus)发送了一封命令,要求他杀掉阿尔喀比亚德……他撤退到替萨斐尼那里去了”(Thuc.8.45.1)。哈茨菲尔德(《阿尔喀比亚德:关于公元前5世纪末的雅典之研究》,第225页,注释7)相信,是那些同斯巴达人一起在小亚细亚的伯罗奔尼撒同盟唆使斯巴达向阿斯提欧库斯送的这封信。迈乐(《凤凰学刊》,第25卷,1971年,第37页,注释21)同意哈茨菲尔德这个看法,但他认为,疑惧是在喀耳息德死后、米利都战役之前出现的,这样就能够解释,为什么阿尔喀比亚德为替萨斐尼工作的时间比我们所预计的要早一些。尽管安德鲁斯(《修昔底德历史评注》,第5卷,第95页)并非不赞同对做如是释读,但是他同时提出,这种释读方法既不唯一,也不妥帖。另一种释读路径,正如安德鲁斯指出的那样,是“判断 在此为中性,意为‘因此’”,也就是说,将这段文本解读为,自斯巴达而来的那封谴责阿尔喀比亚德的信,是伯罗奔尼撒人对他产生疑惧的结果,至于疑惧产生于何地,那就不得而知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段文字似乎能够表明,对阿尔喀比亚德产生疑惧的时间是在米利都战役之后。安德鲁斯认为这种释读方法也有问题,但是并没有完全否定这种释读方法。这段文本语焉不详,不足以支持迈乐的相关说法,即阿尔喀比亚德已经与替萨斐尼合作是因为阿尔喀比亚德已经遭到了爱奥尼亚伯罗奔尼撒部队的疑惧。

[16] 犬坟战役:Thuc.8.104—106;库济科斯:Xen.Hell.1.11—18。

[17] Thuc.8.19.3—4.

[18] 列昂:Thuc.8.23.1;拉德岛的23艘舰船:Thuc.8.24.1。关于爱琴海(the Aegean)地区舰船数目的有用探讨,参见《修昔底德历史评注》,第5卷,第27—32页。

[19] 我曾经认为,440年雅典平息萨摩司暴动的处置措施中包含建立民主政府这样一项内容(卡根,《伯罗奔尼撒战争的爆发》,第176页,注释16)。后来,我被维尔(E.Will)(《古代研究评论》[REA,Revue des études anciennes],第71卷,1969年,第305—319页)和奎恩(T.J.Quinn)(《雅典与萨摩司,列斯堡与开俄斯》[Athens and Samos,Lesbos and Chios],曼彻斯特,1981年,第13—23页)的论证所说服。他们指出,萨摩司在439至412年间的政府是一个寡头政体,以dynatoi——或曰“贵族党”——为领袖。《修昔底德历史评注》(第5卷)对该情况的相关证据与相关问题进行了客观详尽的讨论,参见《修昔底德历史评注》,第5卷,第44—47、155—156、257页。我们使用“贵族党”一词的依据是一词。

[20] Thuc.8.21. 我从中得到贵族们被剥夺了公民权利这一信息。

[21] 关于阿奈亚,参见《修昔底德历史评注》,第5卷,第42、45—46页;奎恩,《雅典与萨摩司,列斯堡与开俄斯》,第17—19页。

[22] 所谓“赋予自治权”,具体所指究竟为何,我们并不清楚。也许,雅典人让萨摩司人拥有一些司法特权(圣·克洛瓦,《古典学季刊》,第55卷/新编第2卷[CQ LV=N.S.II] [1961年],第272页)。萨摩司人很有可能还得到了铸币权,如巴隆(J.P.Barron)(《萨摩司银币》[The Silver Coins of Samos],伦敦,1966年,第100—101页)所说的那样。这一政治姿态的心理价值可能高于其实用价值,其是为了表明这两个民主政体具有特殊关系且相互信任,战后一定会发展新的双边关系。一些学者将《希腊铭文集成》中的IG I2 101(参见刘易斯,《雅典不列颠学校辑刊》,第49卷,第29—31页)与此处“赋予自治权”相联系起来,但是我们无法确定那份铭文的日期,而那份铭文本身也太过支离破碎,价值有限。译注:此处提及的圣·克洛瓦的论文,建议参见《古典学季刊》,Vol.11,No.1(May,1961),pp.94—124,及Vol.11,No.2 (Nov.,1961),pp.268—280。

[23] Xen.Hell.2.2.6.

[24] Thuc.8.8.2.

[25] Thuc.8.17.1;《修昔底德历史评注》,第5卷,第50页。

[26] Thuc.8.22.

[27] 《修昔底德历史评注》,第5卷,第50页。

[28] Thuc.8.20.1. 关于此时的海军主将职位(navarchy)是否为那种定期年度公职——也就是在每年的固定时间履职和御任的职位,学界存在较大争议。在持肯定态度的看法中,最有影响的是贝洛赫(《希腊历史》,第2卷,第2册,第269—289页)。在不赞成这种观点的看法中,最晚近的一个讨论是西里(R.Sealey)(《克丽娥学刊》,第58卷,1976年,第335—358页)作出的。西里认为,海军主将职位成为那种具有固定任职期限的定期公职,是从409年左右才开始的。西里相信,在409年之前,海军海军主将都是一种专事专任的职务,任职期将随着该项具体任务的结束而结束。(布索特[《希腊历史》,第3卷,第2册,第1429页,注释3](-57,58-)和安德鲁斯[《修昔底德历史评注》,第4卷,第38页,《修昔底德历史评注》,第5卷,第43—44、454—455页]对该问题的讨论更加简短,但也很有用。)(-57,58-)无论海军主将职位是不是一个定期公职,我们都不应当指望斯巴达人会严格按照固定时间去派出新任海军主将,因为有大把例证显示斯巴达人并非如此。

[30] Thuc.8.8.2.

[31] Thuc.8.23.6.

[32] Thuc.8.24.2. 关于上述每个地方的方位,参见《修昔底德历史评注》,第5卷,第55页,以及地图3。

[33] 关于雅典舰船数目,参见Thuc.8.23.1。在这个时间点上,曾经被提及的开俄斯舰船有这些:7艘来自司庇拉坞的封锁舰队,被雅典人俘获(Thuc.8.15.2);4艘从阿奈亚驶出后被俘获,但人员没有被俘虏(Thuc. 8.19.3);9艘在密提林被雅典人打败(Thuc.8.23.3),以及一艘损失在梅岫姆纳(Thuc.8.23.4)。20艘战舰被封锁在米利都。是年春天,斯巴达人派来了毗辽士斐利尼(Phrynis)来核实开俄斯人的说法。斐利尼认为情况属实,但是他似乎没有亲眼见到开俄斯人声称所拥有的所有舰船。斐利尼报告说“依据开俄斯人所说舰船不少于60艘”(,Thuc. 8.6.4)。开俄斯人可能为了赢得斯巴达支援而夸张了舰船数目,也可能并没有夸张。也许,开俄斯人是在总数中算上了情况并不适于航海的一些船只的数目。无论是哪种情况,在同一个时间点得到记载的开俄斯舰船从来没有超过47艘(译注:原文如此)。此刻雅典人毫不费力地控制了开俄斯周边海域,这表明雅典人在舰船数目和航海技艺方面都优于对手。

[34] 安德鲁斯(《修昔底德历史评注》,第5卷,第56页)提出,重装步兵也被迫服役于舰船上,是因为西西里惨祸之后,日佣级公民数目短缺。这是有可能的,但同时也有可能的另一种情况是,将军们知道在此情势下陆上交战也十分重要,所以特别要求以重装步兵服役于舰队。

[35] Thuc.8.24.6.

[36] Thuc.8.31.1.

[37] 韦斯特莱克(H.D.Westlake)(《修昔底德史书人物列传》[Individuals in Thucydides],剑桥,1968年,第236页)认为,对开俄斯的如是批评当时是存在的,这个观点十分可信。

[38] Thuc.8.24.4—5.

[39] 对比修昔底德对雅典五千人政体的赞扬,参见Thuc.8.97.2。

[40] 关于这个日期,参见布索特(《希腊历史》,第3卷,第2册,第1432页);以及《修昔底德历史评注》,第5卷,第58页。

[41] Thuc.8.25.1. 关于三列桨战舰与兵员运输舰的数目问题,参见布索特(《希腊历史》,第3卷,第2册,第1433页,注释1);同时参见《修昔底德历史评注》,第5卷,第28页。

[42] Thuc.8.25.2. 关于喀耳息德舰队的人员,参见布索特(《希腊历史》,第3卷,第2册,第1433页;第1426页,注释1);同时参见《修昔底德历史评注》,第5卷,第74页。关于阿尔喀比亚德,参见Thuc.8.26.3。

[43] Thuc.8.25.5.

[44] Thuc.8.26.1. 关于西西里情势,参见布索特(《希腊历史》,第3卷,第2册,第1423页)。狄奥多罗斯(Diod.13.34.4,13.63.1)给出了赫墨克拉底所率领战舰的数目,是35艘。但是,同时也需参见《修昔底德历史评注》,第5卷,第61页。

[45] 参见地图4。关于列罗司和铁秋莎的方位,参见《修昔底德历史评注》,第5卷,第62页。

[46] Thuc.8.26.3.

[47] Thuc.8.27.1.关于当时在场的将军的名字,参见布索特(《希腊历史》,第3卷,第2册,第1434页);同时参见《修昔底德历史评注》,第5卷,第63页。

[48] Thuc.8.27.2—3. 关于文本训诂方面的困难,参见《修昔底德历史评注》,第5卷,第63—64页。

[49] Thuc.8.27.4.

[50] Thuc.8.27.6. 原文文本为:,学界通常认为,仅仅用来指阿尔戈斯人在战役中失败。我倾向于按照原本意思理解该词,也就是“事件”、“情况”,然后将之与在米利都发生的整个事件联系起来,其中包括:阿尔戈斯人作战失败,与此同时发生的是阿尔戈斯人有份参与的步兵部队作战取得胜利,最后是教人失望且明显十分可耻的撤退。我们无法想象,阿尔戈斯人——无论他们对自己被打败有多么气愤——会将此视为体面、荣誉的退盟理由。以希腊人对荣誉的看法来看,以下这个理由比上述那个要好得多:因为通过将来的战斗来复仇的机会被剥夺,所以他们感到愤怒和懊恼。

[51] 阿尔戈斯人派出大部队在曼提尼亚与雅典人并肩作战,向西西里派遣分舰队,在雅典危殆之时与雅典在米利都并肩作战。412年的这次米利都之战,是他们最后一次上战场。布索特(《希腊历史》,第3卷,第2册,第1435页)及梅耶(《古代历史》,第4卷,第2册,第273页,注释1)指出,阿尔戈斯很可能很快与斯巴达订立正式和约,但是这两位学者没有给出论据。因为阿尔戈斯人在411年仍然援助雅典人(Thuc.8.86),同时,阿尔戈斯人参与了408年赴波斯使团(Xen.Hell.1.3.13),所以,看起来,阿尔戈斯应该没有与斯巴达订立什么和约。

[52] Thuc.8.28.关于伊阿苏城和伊阿苏人的命运,阿密特(M.Amit)有些有趣的论述,参见阿密特,《以色列古典学年鉴》第2卷(Scripta Classica Israelica,SCI II)[1975年],第57—59页。

[53] Thuc.8.28.5.

[54] 修昔底德使用的“才智”一词是xynesis。在整部史书中,修昔底德对该词的使用是比较挑剔和节制的。他只把这个词用在地米斯托克利(Themistocles)、伯拉西达、小庇西斯特拉图(Pisistratus)以及叙拉古的赫墨克拉底等少数人身上,并将之与“美德”(excellence,arete)、“才干”(competence,hikanos)以及“勇敢”(courage,andreia)联系在一起。地米斯托克利,Thuc. 1.138.3;伯拉西达,Thuc. 4.81.2(与“美德”相联系);小庇西斯特拉图,Thuc.6.54.5(与“美德”相联系);赫墨克拉底,Thuc. 6.72.2(与“才干”、“勇敢”相联系)。除此之外,修昔底德对这项品质的高度认可,还有一项证据,那就是在修昔底德所录述的演说辞中,伯利克里是赞扬这项品质的(Thuc. 1.140.1),而克里昂(Cleon)是批评这项品质的(Thuc.3.37.4—5)。译注:小庇西斯特拉图姓氏与其祖父一样,但原文如此。

[55] 事实上,是绝大部分曾经注意到或讨论过这个问题的学者。其中,格罗特(Grote)是个例外,他批评斐林尼库斯,说他没有能够警告阿墨基司他会撤退;但是在主要观点方面,格罗特与修昔底德看法一致。布索特(《希腊历史》,第3卷,第2册,第1435页)和梅耶(《古代历史》,第4册,第2卷,第272页)提出了支持斐林尼库斯的理据,反之,弗格森(Ferguson)在《剑桥古代史(第5卷)》(CAH)(第316—317页)的叙述却明显在表示其赞同。

[57] Thuc.8.54.3. 关于新任将军之间的政治斗争,参见Thuc.8.73.4。

[58] 关于修昔底德观点的内在矛盾之处,参见《修昔底德历史评注》,第5卷,第66页。

[59] Thuc.8.27.3。其中,[self-chosen dangers]正是伯利克里在432年大战前夕那篇演说辞中曾经使用过的词语(Thuc.1.144.1)。无论斐林尼库斯是否使用了这两个词,修昔底德决定在这两处地方都引用(如果斐林尼库斯使用了这个词)或使用(如果这并非斐林尼库斯原话)这个短语,绝非巧合。

[60] 布索特,《希腊历史》,第3卷,第2册,第1435页。

[61] 梅耶,《古代历史》,第4卷,第2册,第272页。

[62] Thuc.8.61.1. 阿密特(《以色列古典学年鉴》,第2卷,1975年,第63页)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的重要性:“部队是从一个战场步行到另一个战场的——这表明,对于斯巴达人来说,海路不通。我们甚至都不需要再次强调,一支大军从爱奥尼亚长途跋涉到海勒斯滂(200—250英里)是多么艰难与辛苦。”

[63] Thuc.8.104—106.

[64] 《修昔底德历史评注》,第5卷,第66—67页。

[65] 梅耶,《古代历史》,第4卷,第2册,第271页。

[66] 布索特,《希腊历史》,第3卷,第2册,第1435页。

[67] 阿密特(《以色列古典学年鉴》,第2卷,1975年,第56页,注释35)指出,斐林尼库斯的建议体现的不是过度谨慎而是叛国。我们没有可以支持这种说法的证据,同时,我们很难想到在这种时刻,斐林尼库斯有何叛国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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