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日本进入了无缘社会——自杀者多、不结婚的多、不办婚宴的多、不要葬礼的多、不要墓地的多、患了癌症不治疗、不要死在医院要死在家里等,总之断绝与社会的所有牵绊。NHK电视台2012年对日本全国1783家地方公共团体进行调查,发现没人领取遗体,由地方公共团体自行火化的数字,在2011年的一年时间里达到了32000具。这也就是说这32000人属于“无缘”的死。 其实在战败后不久,日本民俗学之父柳田国男就写有《先祖的话》。他在书中写下自己最为恐惧的担心:明治后的急速西洋化,再加上日本史上的首次战败,日本人的“和魂”将会被分断,变得支离破碎。现在看来这一担心成了现实。所以作家一条真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便写下《与先祖相处的方法》一书。在他看来,从无缘社会再度回到有缘社会,重要的是如何再度激活先祖崇拜和死者供养的传统。因为从魂的生态学视角看,先祖与子孙总是处于同一循环链上的。所以死绝对不是不幸之事,关键要看死得是否有缘。
这里生出的一个思想倒是不可忽视的:在遥远的过去有先祖,在以后的将来有子孙,我们就活在这过去和将来之间,就活在这个流动性之间。日本人在佛坛前对先祖说对不起了,对子孙说添麻烦了。由此生出了“耻”和“责任”的意识。这个意识再集约成一个文字就是“家”。所以日本人在结婚仪式写“某某家”的喜宴,在葬礼仪式写“某某家”的葬礼,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学者岛田裕己则发出疑问:无缘社会真的应该去否定去克服吗?我们今天一定要避开无缘死和孤独死吗?1978年历史学家网野善彦写有《无缘公界乐——日本中世的自由与和平》一书,这里讴歌的无缘就是一个外部权力难以渗透,自由通行权得以保障,私的隶属得到解放的社会。显然这位历史学家是在积极的意义上讨论了无缘。这里的设问是:一个患上痴呆症的老人,长期受到家族的介护,并在看护下死去,与一个到最后都是一个人,身边谁也没有的死去,谁的死更有尊严?谁的死更具有自立死的意味?为此岛田认为正是从这一意义上说,无缘社会并不是一个恐惧的社会,而是一个自由的,能带来无限可能的社会。因为在凡人一定会死的命题中,就本质地暗含了人的死必然是孤独的无缘的。因此,无须对无缘社会的到来感到叹息和悲哀。作为自由象征的无缘,或许正是现代人期盼的一种生存方式。
在东京大学医学部做过多年人体解剖的学者养老孟司,写有《死之壁》(新潮社,2004年)一书。虽然很薄,但很畅销。他在书中说了一个观点:与癌症的生存率相比,与SARS的死亡率相比,都及不上人本身的致死率——100%。也就是说,世界上只有一件事是可以拍胸脯保证能做到的:凡人都要死。为此,养老孟司批评东京都内的某一住宅团地的设计者脑子进水了。为什么这样说?原来有一天这个住宅区的住家有人自杀了。为了解剖这具死体,养老孟司带几位同事去搬运死体至学校的解剖室。死者住在12楼,他们把遗体纳棺后,想通过电梯搬运下去,但是怎样都横不进电梯(电梯设计得太窄小了)。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棺木垂直竖起,才勉强进入电梯。养老在想:这幢住宅是不死人的?于是找来设计者询问。设计者是这样回答的:申请团地的住户都是年轻夫妇。他们都是临时的,等积蓄了些钱,都会买房子搬走。果然,设计者还是天真地幻想,住在这里的人是不会死的。
禅僧
住有几千人的住宅区,就不死人?他们就不生病?他们就不自杀?养老孟司怎么也不相信。现代人怎么会把死的日常化这一命题给忘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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