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首次进行国势调查是在1920年(大正九年)。从1921年到1931年,日本人的平均寿命是女性46.5岁,男性是44.8岁。当时第一位的死亡原因是肺结核等传染病。1950年(昭和二十五年)的国势调查表明,女性为61.4岁,男性为58岁,迎来了人生60年。到2009年男性是79.59岁。女性是86.44岁,迎来了人生80年。这是相当快的跃进速度。“人生50年”是16世纪室町时代日本人的寿命模型。织田信长唱着“人生50年”,跳着《敦盛》歌谣舞,出阵桶狭间的战斗。那是1560年的事情。本能寺之变这位混世魔王被杀,正好是50差一岁。之后日本人的老人福利都是按照人生50年来设定的。到了今天急速的长寿化,就显现出很多问题。可以说日本对应人生80年的生命模型还没有完全确立。
近年来日本创生出“后期高龄者”这一概念,并推出了后期高龄者的医疗制度。一过75岁就是后期高龄者了。什么叫后期?后期就是末期的意思,就是临终的意思。自己对死的感觉更清晰了。这正好和日本的固有概念“翁”相吻合。能乐《翁》中的翁,是长满银发相当和蔼的面相。在日本人看来,老人才是更为接近神的阶段。而能够在神面前露脸的老人,就是值得尊重的老人。这里就生出尊重的观念。问题是现在日本老人还属于被尊重的对象吗?还有“翁”的观念在日本老人身上回光返照吗?是长寿带来无缘还是无缘带来长寿?出版了那么多的书,竟然都是开给老人的死的处方。想来也不是滋味。但这也同时表明,日本人不仅仅是抓住死这个点,而是从生的移动这个思考点来看问题。所以死不再是单纯忌讳的对象,也不是逃避的对象,更不是嫌弃的对象。死是从生的世界向死的世界移动中的一个必经过程。这就有了东洋的感觉。
从事民俗学田野调查的柳田国男,在《远野物语》中写了一个老人的共同体——莲台野。男女不问,一过60岁都到莲台野居住。莲台野附近有墓地。老人们白天去田地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换来每天的口粮。夕阳下山回到莲台野,睡觉时谈论的话题是墓地。墓地是死的世界,莲台野是置于生与死中间的共同体。老人们每天都在生与死之间来来往往。读《远野物语》,没有感觉到悲凉的弃老传说。这是日本村落的智慧。不仅是岩手县远野地区是这样,在过去日本各地都有这样的老人共同体。
日本有一个“思考生与死的研究会”。经常讨论的一个话题是:是癌症死好,还是痴呆死好。60多岁到70多岁的老人都说,反正是个死,还是癌症死去的好,不想患痴呆死去。癌症的晚期,疼痛虽然加剧,但能带有人的意识死去,恐怕还不成问题。如果是痴呆的话,就丧失了作为人存在的意识死去。忘记自己作为自己的存在而死去,将难以接受。生死的研究会不去议论哪一种抗癌剂有效或无效,而热心地议论以什么方式死去,根底下面流淌着一股宗教之泉。十多年前,庆应大学医学部放射科医师近藤诚,写下《患者们,放弃和癌症作斗争吧》的畅销书。由于否定医学成就和医生的努力,在医学界遭到非议。但话题本身却很受日本人欢迎:得了癌症后该怎么办?选择治疗也是死(原发病灶切除,转移病灶出现),放弃治疗也是死。在同样是死的情况下,放弃治疗的衰竭死,是不是更带有佛教似的老衰之死的意味?整本书弥漫着宗教式的情感:生是为了预期的死。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