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军乘船驶离拉科鲁尼亚之后,在西班牙就没有正规军来阻挡拿破仑的元帅们了。西班牙军队屡战屡败,只有无法消灭的游击队还在继续作战。1809年的头几个月里,法军又能在伊比利亚半岛自由活动了。苏尔特进入了葡萄牙,在波尔图安营扎寨。英军远征葡萄牙的留守部队仍然占领着里斯本,加上陆续前来增援的部队,总数达到了三万人。他们与同样数量的葡萄牙军队合并,由一位英国将军贝雷斯福德率领。这支联军足以拖延苏尔特的军队几个月。苏尔特在这几月里谋划着如何成为葡萄牙的国王,因而分了心。英国政府就下一步的计划进行了商讨,大家都各执己见。他们是应该继续将主要兵力留在伊比利亚半岛战斗,还是应该对尼德兰发动进攻呢?他们决定分散兵力,同时在两个地区作战。一支远征军奉命夺取位于斯凯尔特河口的荷兰岛屿沃尔克伦,然后占领安特卫普。事实证明这次兵力分散付出了很大代价,但似乎是一个十分可行的计划。当时,观察员们都不相信在遥远的西班牙和葡萄牙会取得卓有成效的成功。但阿瑟·韦尔斯利并不这样认为,他于4月再次受命担任里斯本的指挥官。他将在伊比利亚半岛度过接下来的五年时光,然后经过法国首都凯旋,回到伦敦。
韦尔斯利放弃了他在议会的席位,并辞去了首席秘书的职务,在4月末到达里斯本。他面临两种选择,一种是在波尔图对苏尔特发动攻击,一种是再次进入西班牙,与军团遍布伊比利亚半岛的众多法国元帅中的一位交战。他决定先消灭葡萄牙的敌军。他率领军队迅速秘密进军,到达杜罗河,一个师的兵力趁着夜色乘坐小船和驳船过了河,将城内的苏尔特军队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以微小的损失迫使苏尔特撤退到了北方的山区,因为往南撤退会遭到贝雷斯福德率领的葡萄牙军的阻挠。苏尔特被迫抛弃了他所有的大炮、伤员和大部分辎重。六天后,他带着秩序混乱、疲惫不堪的部队到达西班牙加利西亚省的奥伦塞。自从进入葡萄牙以来,他已经损失了六千多名士兵。密渡杜罗河、突袭波尔图和击溃苏尔特都是这位英国新将军谱写的辉煌篇章,为他后来的行动铺平了道路。
韦尔斯利决定沿着塔古斯河谷进入西班牙的中心地带,与奎斯塔率领的西班牙军队会合,然后与维克托元帅交战。苏尔特重新整顿和装备了自己的军队,前去与维克托会合,因为维克托能提供给他绝对优势。韦尔斯利在距离马德里西南部一百英里的塔拉韦拉,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士兵们都在忍饥挨饿。维克托元帅认为不必等苏尔特军队的到来,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发动攻击。1809年7月27日下午,双方开战。法军拥有五万兵力,韦尔斯利拥有两万英军和两万四千名西班牙军。但西班牙军虽然勇敢,却无法在正规战争中发挥重要作用,他们的强项在于骚扰战。交战的主力军是一万六千名英军和三万名法军。维克托于28日开始的猛烈进攻渐渐变得力不从心,用刺刀进行一番激烈厮杀后便败下阵来,损失惨重。下午,战斗出现危机。英国近卫军因击败了法军而兴奋不已,他们离开了阵地乘胜追击。
英军阵地的中心出现了缺口,法军的反攻令其阵脚大乱。但韦尔斯利已经把队列整齐、纪律严明的第四十八团带到了阵地,他们赶超了撤退的士兵,从侧面对法军发动攻击,扭转了局势。由第二十三轻龙骑兵团率领的勇猛骑兵杀入敌人的侧翼,损失了一半兵力。黄昏时分,维克托元帅接受了战败的现实,朝马德里撤退。这场战争的残酷程度从英军所遭受的损失来看便可见一斑。韦尔斯利的两万军队损失了近六千人,非死即伤。法军损失了七千五百人和二十门大炮。据称,西班牙军队损失了一千二百人。
韦尔斯利无力继续追击法军。第二天清晨,罗伯特·克劳弗德将军率领他的轻装旅赶了过来,这个旅后来成为了著名的轻装师。他们在二十六小时内行军六十二英里,创造了步行兵的最快行军纪录。但韦尔斯利不能再依赖与西班牙盟军的合作了,因为他们总是按照自己的方式与敌军作战,而不听从他的指挥。他像之前的约翰·摩尔将军一样,冒了极大的风险,却只以极其微弱的优势取胜。他沿着塔古斯河顺利地撤回了葡萄牙。韦尔斯利为自己树立了骁勇善战、行事果断的将军形象,赢得了威望,英军的作战能力也给法国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英国人感到少有的满足。阿瑟·韦尔斯利爵士被晋升为威灵顿子爵,虽然辉格党极力反对,他还是连续三年获得了每年两千英镑的抚恤金。纳尔逊不在了,皮特也不在了,但终于有人能代替他们的位置了。
国内的政治发展与前线将军的胜败有着密切的联系,这是这段历史的显著特征。每一次战败都会导致伦敦内阁大臣们的个人关系出现危机。《辛特拉协定》的耻辱加深了坎宁和卡斯尔雷对彼此的敌意和厌恶。前者一直希望罢免所有与该协定有关联的将军,后者则对韦尔斯利兄弟的政治和军事前途饶有兴趣。
幸运的是,卡斯尔雷获得了更多支持。如今这两位大臣在威胁到远征沃尔克伦行动的重大问题上发生了冲突。外交大臣与陆军大臣的职能存在分工不明和重叠的弊端,这进一步激化了矛盾。挂名的政府首相波特兰公爵健康堪忧,两位年轻政客为争夺首相之位展开了更激烈的竞争。他们进行了一场决斗,坎宁因此而受伤。后来他们两人都辞去了职务,波特兰爵士也辞了职。财政大臣斯宾塞·珀西瓦尔接管了政府。他为人谦逊,但十分雄辩,领导作战又非常果敢。威灵顿在西班牙的活动得到了新政府的支持。珀西瓦尔任命韦尔斯利侯爵为外交大臣,因为他在内阁始终十分拥护珀西瓦尔的弟弟。新任陆军大臣利物浦勋爵也受到了重用。新政府尽力满足威灵顿的需要,但面对下议院的辉格党反对派和托利党反叛者,他们不断因为一些小问题而受到阻碍。1810年,国王的疯病再次发作,引发了一场新的危机。珀西瓦尔巧妙地避免了政治力量对比的变化。威尔士亲王乔治成为摄政王,但他并没有像辉格党人所期望的那样,任用他们这些故友。摄政王决定信赖他父亲的大臣,这一做法给他带来了荣誉。珀西瓦尔勤俭执政,保证了军队的供给。他在位的三年时间里,政府的工作效率不断提高。
这些年是对威灵顿的考验。他指挥着英国在欧洲仅存的一支军队,战败对英国以及西班牙和葡萄牙的爱国者来说将是灾难性的打击,还会使大量法国军队得以增援拿破仑在其他地区的冒险活动。我们可以设想,要不是威灵顿在伊比利亚半岛不断消耗拿破仑的兵力,这位皇帝将会取得多少胜利,甚至还有可能在俄国取胜。这一切都引起了威灵顿的注意,但当时他必须小心谨慎。他冷冰冰地写道:“因为这是英国仅剩的一支军队,我们必须保护好它。”自法国革命以来,英军多次在欧洲大陆上安营扎寨,但都没能坚持很长时间。法军总是竭尽全力将英军赶到海上。1810年,他们集中兵力,准备发动新一轮进攻。威灵顿下定了决心,绝对不轻易撤退。前一年,他整个冬天都在完善里斯本附近托雷斯维德拉斯高地的一系列防线。这将成为他最后的堡垒,他逐渐向这些防线撤退。
拿破仑最优秀的元帅马塞纳率领着法军的葡萄牙兵团。他粉碎了西班牙的抵抗后,带着八万士兵越过边界。英军兵力达两万五千人,他们的葡萄牙盟军也不相上下。9月,双方在布萨克进行激战,六万法军对五万盟军,盟军中只有一半是英国人。但葡萄牙军队训练有素,法军损失惨重,而威灵顿还在继续撤退。突然,法军的先头部队停了下来,他们的前面就是坚不可摧的托雷斯维德拉斯防线,由战无不胜的英军守卫,周围是有意制造的无人区。马塞纳预见到接下来几个月将忍饥挨饿,前景黯淡,不可能成功发动进攻。这是整场战役的转折点。法军停止进军,建立冬季营地。威灵顿在他们的附近观望,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决定“让他们陷入困境,然后将其赶出葡萄牙”。他的话得到了验证。第二年春天,马塞纳放弃了,他撤退到西班牙,留下一万七千具尸体和八万俘虏。
葡萄牙解放了,威灵顿的胜利巩固了政府在国内的地位。然而,在伦敦和里斯本的欢呼声中夹杂着一些不耐烦。威灵顿遭到了严厉的指责,即使在他自己的军队里也备受批评,他们都不理解他循序渐进的战略。威灵顿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动摇他,他保留着自己的想法。他决定在冒险深入西班牙之前,要在后方建立一个辽阔的根据地和可靠的运输线。他必须掌握巴达霍斯和罗德里戈城两个边界堡垒,因为它们守卫着通往马德里的道路。两支法军与他相遇了,马塞纳在莱昂省的北方前线作战,后来由马尔蒙指挥。苏尔特在安达卢西亚的南部作战。他们与西班牙其他地区的法军元帅们指挥着二十五万名士兵,其中与威灵顿交战的大约有十万人。连续的游击战使他们大大受阻,他们不能再依靠法军在欧洲各地一直实行的以战养战政策了。他们内部争吵不断,还不停地收到拿破仑从巴黎发来的充满怒气的命令,且这些命令都只是基于想象而非事实。拿破仑凭借自己的才能努力解决着大陆帝国面临的难题,因此无法指挥遥远且残酷的西班牙战争。
威灵顿估量了自己的任务之重。1811年,一场运动战在西班牙边界展开,阻止他前进的两支法军分别在富恩特多诺罗和阿尔布埃拉与他交战,都战败了。这两次战役都十分激烈。关于罗德里戈城西部的富恩特多诺罗战役,威灵顿承认:“如果波拿巴在那里的话,我们可能会战败。”然而拿破仑并不在那里,他正忙于外交活动和准备其他地区的战争。除此之外,他刚刚隆重地举行了第二次婚礼。这个科西嘉新娘是显赫的哈布斯堡皇室的女儿玛丽亚·路易莎公主,她为拿破仑生了一个他梦寐以求的儿子和继承人,却并未给他带来幸福。
由威灵顿的副指挥官贝雷斯福德指挥的富恩特多诺罗战役和阿尔布埃拉战役都没有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英军依然是战场上的主导。威灵顿在给利物浦勋爵的信中写道:“我们确实改变了西班牙的战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成了攻方。”这是一种典型的保守说法。事实上,威灵顿早就在计划把法军赶回到比利牛斯山脉,并将战火带到法国境内。1812年1月,他终于在冰天雪地中占领了罗德里戈城。四个月后,巴达霍斯在一场残忍的袭击中陷落。威灵顿的军队伤亡惨重,但打开了西班牙的缺口,使他们得以倾巢而入。威灵顿和马尔蒙相互对峙,都在等待对方出现错误。结果马尔蒙犯了错,威灵顿在萨拉曼卡取得了伊比利亚半岛战争中进攻的第一次胜利。国王约瑟夫·波拿巴逃离了马德里,英军在钟声和欢呼声中占领了西班牙首都。然而还有苏尔特的军队没有消灭。这位从南方过来的法国元帅绕到了威灵顿的侧边。他的军队人数是英军的两倍,而且他十分小心谨慎,不给敌军任何进攻的机会。威灵顿再次撤退到了葡萄牙边界。在这一年的战斗中,他摧毁了一支法国军队,还使整个西班牙南部地区从法国手中解放了出来。但同时从东部地区过来的巨大阴影笼罩着拿破仑帝国,当时正是拿破仑从莫斯科撤退的那个冬天。
1812年,拿破仑整个春天都在召集兵力,其规模之大在欧洲前所未有。夏天来临时,他将自己领土上的所有军队都向东方转移,因为在过去的两年中,他与俄国的关系已经越来越僵化了。俄国沙皇渐渐相信,只要法国皇帝主导着局势,欧洲就不可能得到安宁。在提尔西特度过的愉快时光已被淡忘,在尼曼河的木筏上称兄道弟的两位皇帝如今反目成仇。拿破仑决定先发制人,对其进行毁灭性的打击。虽然他手下的将军和大臣们都不太情愿且心怀不安,但法国的军人们却异常兴奋。他们都在计划发动一场比以往任何战役的规模都要大,比亚历山大大帝的行动更加大胆,可能会征服全亚洲的战争。拿破仑在维斯杜拉河对岸聚集了一支约五十万人的军队。他的继子尤金总督率领五万意大利军从意大利赶来,荷兰、丹麦和莱茵河畔各州都派来了自己的军队。奥地利和普鲁士作为拿破仑的忠实盟友,各派了三万士兵前往战场。饱受战争之苦的欧洲这些年虽然战争不断,但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的阵仗。这些向东进军的军队中,仅仅只有二十万法国人,他们在拿破仑的直接领导下,成为了进攻的先锋部队。因此,这场大战达到了高潮。
许多人都警告过拿破仑,在俄国作战困难重重,但他并没有理会他们的建议。他为这场战役配备的运输工具和给养在当时看来是十分充足的,但事实证明还是不够。1812年6月,他渡过尼曼河,径直朝东向五百英里外的莫斯科进军。与他交战的是俄国的两支主力部队,总数为二十万人。他的计划是将他们各个击破,然后夺取古老的俄国首都。他自信满满,认为沙皇到时肯定会求和。欧洲处于同样境地的其他国家都很快投降了。但俄国是一个例外。在重要的6月份,俄国驻伦敦的大使作了一番极其准确的预言,它反映了沙皇和他的谋臣们的期望。这位大使写道:“我们可以通过顽强的抵抗和撤退取得胜利,如果敌军开始追击我军,那他们就输定了。因为他们离开给养根据地越远,进入没有运输工具和军粮的乡村,既要忍受饥饿,又被哥萨克军队包围,那他们的处境就会越危险。他们最终会被寒冷的冬天所打败,寒冬一直都是我们最忠实的盟友。”防守、撤退和寒冬——这些就是俄国最高指挥部所依赖的武器。拿破仑曾研究过伟大的瑞典国王与俄国进行的惊人战役,他读后认为自己从中受益良多。二十世纪,另一位更无情的独裁者也对拿破仑的错误进行了研究,他也认为自己从中学到了很多。但俄国使他们两个都幡然醒悟。
俄国军队避开拿破仑设的陷阱开始撤退,并毁掉了法军必经的村庄。在首都以西约六十英里的博罗季诺,俄军回头迎战。在这场十九世纪最血腥的战役中,库图佐夫将军给了拿破仑沉重的一击。交战双方各有十二万人,最后都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库图佐夫再次撤退,莫斯科落入法国手中。但俄国拒绝议和。随着冬天的临近,拿破仑意识到,在不知是意外还是有意烧毁的莫斯科,他饥肠辘辘的军队很难维持下去。除了在冰天雪地中撤退,他别无他法,这是历史上最著名也是最艰难的一次撤退。寒冬使拿破仑的军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法军虽然进行了英勇无比的后卫战,但还是大大消耗了残余部队的力量。在进军俄国的大军中,只有零零散散的两万人回到了华沙。据说内伊将军是最后一个撤出俄国的法国人。
12月5日,拿破仑在俄国边界抛弃了他的残余部队,乘雪橇出发前往巴黎,留下他的元帅善后。他自己并不认输,仍然相信自己的运气。虽然他没能将自己帝国的疆土扩伸至东方,但在西方仍然占据着重要地位。他将竭尽全力组建新的军队,然后卷土重来。1813年春天,他再次投身战场。他的军队中有一半是未经训练的新兵,法国也不再支持他作战。他手下的部队都是勉强支持他的,甚至元帅们都开始动摇了。德意志在他势力渐微之时崛起了。法军散布的民族主义精神迅速传播开来,对这位欧洲之主造成了很大影响。在英国的财政支持下,许多联盟纷纷建立起来。拿破仑得到了实现和平的机会,但他认为,在战争中自己的天赋能改写命运,于是拒绝了。他那些摇摆不定的盟友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由法国的贝纳多特元帅统治的瑞典以及普鲁士、奥地利,甚至他自己的附属国萨克森和巴伐利亚都弃他而去。沙皇决意要向莱茵河进军,长期臣服于法国的中欧也加入了俄军的队伍。双方在萨克森和西里西亚展开了一系列激战。最后在10月份进行的为期三天的莱比锡战役中,拿破仑的所有敌人都朝他逼过来。双方兵力都接近五十万。在这场“万国会战”中,拿破仑遭受惨败,只能向西撤退到法国边界。自1793年以来,盟军首次聚集在敌人的边界。轰轰烈烈的革命和帝国冒险活动即将落下帷幕。
威灵顿在南方前线取得的成就超出了人们的期望。1813年5月,他从边界的堡垒出发时,挥舞着自己的三角帽高声喊道:“永别了,葡萄牙!我不会再与你相见了。”他确实没有再去过葡萄牙了。他再次将国王约瑟夫·波拿巴赶出了马德里,消灭了西班牙整个北部地区的敌军,并把撤退的法军赶到了古老的纳瓦拉山国。6月21日,他在维多利亚战役中战胜了儒尔当元帅,将他的部队赶过了比利牛斯山脉。这个胜利的消息使沙皇和萨克森的欧洲盟军都大受鼓舞。相比聚集在德累斯顿和莱比锡的军队,参加维多利亚战役的兵力只比他们的十分之一多一点,然而战果却十分显著。除了加泰罗尼亚之外,西班牙已完全从法国手中解放了出来。人们用俄语唱着赞美颂来庆祝英军的胜利,这在历史上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威灵顿坚持不懈地追求着自己的目标,正如他所说,他要削弱“扰乱欧洲的罪魁祸首的势力和影响”。到了1814年春天,他踏上了法国的国土,占领了波尔多。4月初,他在图卢兹击败了他的宿敌苏尔特。
拿破仑的末日已经到来。南方的前线已被粉碎,东边的普鲁士人、俄国人和奥地利人正在向法国的中心逼近。拿破仑从来没有像在1814年的短暂战役中有那么杰出的表现。2月,他在蒙米雷伊和蒙特罗击败了盟军。在敌对双方的前线之间流淌的河流从来就不是安全的屏障。在这场战役中,拿破仑却充分利用了与前进方向平行的河流进行防御。他的战术是军事艺术的一个模范,他渡过埃纳河和马恩河,迫使占有优势的敌军仓皇而逃。但欧洲的联合军队对他来说太过强大了。而且法国反对其统治的武装力量公然向他发动起义。密谋已久的富歇和塔列朗如今意识到,只有推翻皇帝的统治,法国才能得救。3月末,驻守巴黎的马尔蒙元帅投降,交出了首都。4月3日,拿破仑宣布退位,隐居厄尔巴岛。历时多年且残酷无情的战争浪潮终于退却。在维也纳会议上,各国为争取和平,为外交斗争做着准备。
卡斯尔雷代表英国参加维也纳会议。1812年,英国首相珀西瓦尔在下议院的大厅中被一个疯子击毙了。他的同僚利物浦勋爵接管政府,执政十五年。卡斯尔雷再次担任外交大臣,他一直坚守着这一职位直到去世。这些年的战时政府在辉格党的历史学家笔下显得十分不堪。然而珀西瓦尔、利物浦、坎宁和卡斯尔雷凭借勇气和才智承担着治理国家的重担。卡斯尔雷如今将在重建欧洲的任务中发挥重要作用。在构建公正体面的和平局面中,他的意见最为重要。1814年3月,他已经与主要的盟国协商签订了《肖蒙条约》,这一条约为未来的和平安定奠定了基础。卡斯尔雷主张“力量均衡”,这一概念在二十世纪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那段时间里很不得人心。从那以后我们才意识到,当大权集中在两三个国家手中时,就需要一种平衡。在卡斯尔雷时代,欧洲有五个强国,他的目标是协调他们的利益。让他们保持协调一致是不太可能的,但至少可以调解国际矛盾,不至于导致战争。
在维也纳,与卡斯尔雷共事的主要有奥地利首相梅特涅和法国的发言人塔列朗。梅特涅是十八世纪旧政权坚定的拥护者,他希望能将历史的时钟拨回到法国革命前的那段时期。当他后来失去权力时,他骄傲地宣称自己一直是“秩序的基石”。趋炎附势的塔列朗先是为法国革命效力,接着效忠于拿破仑,现在又为波旁王朝卖力。他的目标是竭尽全力将法国从帝国冒险活动的废墟中拯救出来。与他们相比,卡斯尔雷具有公正无私的优点。
当前最紧迫的问题就是法国政府的组建。拿破仑已经离开了,那谁能代替他呢?塔列朗说服各盟国恢复波旁王朝,把被处死的国王的弟弟路易十八推上了王位。历经革命的荣耀和拿破仑的胜利后,就连保皇党人夏多布里昂的笔锋都不能为黯然失色的君主制增添声誉和威望。然而,至少路易十八代表着一种传统,代表着法国政治信仰的一小部分,尤其是代表着和平。他是一个温和谦让的人,多年的流亡生活并未使他失去希望。人们默默接受了过去二十五年里发生的重大社会变革,拿破仑建立的政府体系由他的继承者们继续执行,并增加了一些新东西,如部分出版自由和处于开始阶段的议会制。
战胜国对战败的敌人表现出了明智的温和态度:没有赔款,没有被盟军占领,甚至没有要求归还那些从欧洲美术馆抢走的艺术珍宝。法国交出了拿破仑占领的外国领土,但它依然保持着领土完整,并且路易十八统治时期的领土面积比路易十六时期还稍微大些。对法国采取温和态度的原因并不难理解。瓦解法国会使欧洲某个国家的势力大大增加,而且会点燃所有法国人心中复仇的火焰。
英国主要关心的是殖民地问题。许多被掠夺的领土已归还原主,然而,在维也纳会议上签署的《巴黎和约》标志着进入了建立新帝国的另一阶段,这个新帝国取代了失去的美洲殖民地。除了毛里求斯、多巴哥岛和圣卢西亚之外,被掠夺的法国殖民地都归还给了法国。荷兰重新获得了它在东印度群岛的属地。斯坦福德·拉弗尔斯爵士曾非常成功地统治着富饶的爪哇岛,如今却眼睁睁地看着这块英国的战利品物归原主。几年后,他建立了一个贸易站,也就是现在的新加坡城。英国以三百万英镑的价格从荷兰买下了圭亚那地区的一部分。然而,英国政府最关心的是那些能作为船只停靠港,具有战略价值的属地。因此,它坚守着马耳他岛和往印度的要冲好望角。因这块南非属地而引发的动荡局面即将展开。荷兰的殖民地锡兰仍被英国占领,丹麦的赫尔戈兰岛是打破大陆封锁体系以及向德意志走私货物的绝佳基地。这些属地都是分散零碎的,但将它们合在一起,就代表着帝国的强大力量。
在欧洲,各国的当务之急是在法国周围画一条防疫封锁线,防止中欧受到革命的影响和侵害。在北欧,信奉加尔文主义的荷兰和信奉天主教的比利时形成了一个岌岌可危、动荡不安的联盟——尼德兰王国,这个联盟只维持到1830年。在英国政府的提议下,莱茵兰被划分给了普鲁士。在南欧,撒丁岛的国王重获了皮埃蒙特和萨伏伊,还得到了古老的热那亚共和国。在意大利的其他地区,奥地利的权威无可争辩。伦巴第、威尼西亚、的里雅斯特和达尔马提亚都直接由奥地利统治,奥地利大公统治着佛罗伦萨和摩德纳。帕尔马公国被划给了玛丽亚·路易莎皇后,这并不是因为她是拿破仑的妻子,而是因为她是哈布斯堡皇室的成员。按照规定,他的儿子不能继承她的王位。拥有波拿巴家族血脉的人都不能登上王位。在那不勒斯,缪拉元帅暂时占领着他抢来的王国,但并未维持很长时间。不久,波旁王朝复辟,奥地利对其也具有非常重要的影响。
关于西欧就介绍到这里。根本的问题在东欧。俄国觊觎波兰,普鲁士对萨克森虎视眈眈。如果将问题留给他们自己去解决,那么他们都会接受对方的要求,但法国和奥地利绝对不会同意。卡斯尔雷反对这样解决争端,因为他担心俄国扩张,就像梅特涅担心普鲁士扩张一样。英国、法国和奥地利结成了联盟,旨在抵制俄国和普鲁士的不良企图,必要时甚至会发动战争。战争并未爆发。俄国满足于吞并波兰的大部分领土,沙皇声称会尊重波兰的权利和自由,但他并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普鲁士得到了萨克森五分之二的地区和莱茵兰,但依旧心存不满。这一协议达成得很及时。当维也纳会议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欧洲的政客们正在重划疆域时,拿破仑在他刚撤退的厄尔巴岛上暗自谋划着。欧洲各国的争端还远未解决,拿破仑便再次登上了历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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