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的结论
综上所述，不难看出1948年爆发的那场苏南冲突的实质究竟何在。尽管双方都高举意识形态的旗帜，声称是为捍卫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原则而进行斗争，但实际上都是出于自身的民族利益。苏联在冷战开始后急欲巩固在东欧的势力范围，自然力迫有独立意识的南共领导就范；而铁托等人则坚决捍卫南斯拉夫的民族利益，并为此进行了英勇的斗争。
关于这一点，还是亲历其境的铁托讲得最清楚，他在1948年4月13日举行的南共中央全会上指出：“这不是什么理论性的讨论，不是什么南共的错误和我们的所谓意识形态偏离……他们（苏联人）利用意识形态问题，向我们，向我们的国家施加压力……”(26)
这确是不争的事实，不仅1948年的苏南冲突，而且此后在社会主义国家之间又多次发生的所谓“大论战”、矛盾和对峙，尽管参与其中的各方都信誓旦旦地声称是为了捍卫马列主义的纯洁性，但实质上则都是出于民族利益。
苏南冲突给双方都带来极其严重的后果。随着南共被开除出共产党和工人党情报局，苏联和东欧都掀起了反铁托主义的高潮。1949年发生在苏联的“列宁格勒案件”涉及两千余名中高层干部，有不少被冠之以里通南斯拉夫的罪名，其中有苏联部长会议副主席沃兹涅辛斯基、苏共中央书记处书记库兹涅佐夫等显赫人物(27)。而在东欧大肃反的浪潮中，共株连三位总书记、一位国家主席、四位副总理、几十位部长等，他们大都被指为是“民族主义分子”和“铁托分子”。与此同时，南斯拉夫也开展了反“情报局分子”的斗争，共涉及55663人，约占当时南共党员总人数的19.52％，其中被捕及被判刑者达16288人(28)。
还须指出来的是，苏联在解决这场分歧时对南斯拉夫所采取的手段：撤走专家、经济封锁、军事威胁……后来在处理苏阿分歧、苏中分歧时也照搬不误，从而充分表明这绝非理论上的争执，而实乃民族利害的冲突。
1948年苏南冲突还在更深层次上揭示了这样一个事实，即民族在20世纪依然是一个充满生命力和活力的实体。尽管二战后所有社会主义国家都高举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的旗帜，但却无力对付由民族利害关系而引发的各种冲突，这主要是把民族问题过分简单化，用阶级斗争去解释所有民族矛盾所致。这也或许正是我们在回顾这段历史时所应得到的启示。
原载《史林》2000年第1期
【注释】
(1)详见俄罗斯《历史问题》杂志1992年第4—5期、第6—7期、第10期。
(2)俄罗斯《历史问题》杂志1992年第4—5期，第129页。
(3)俄罗斯《历史问题》杂志1992年第10期，第146—147页。
(4)斯蒂芬·克利索德编：《南苏关系，1939—1973》，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339页。
(5)俄罗斯《历史问题》杂志1992年第6—7期，第162页。
(6)杜尚·比兰吉奇：《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史纲》，天津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213页。
(7)菲利斯·奥蒂：《铁托传》，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292页。
(8)乌斯塔莎：南斯拉夫法西斯头目帕韦利奇在1929年建立的法西斯组织，二战期间投靠德意，与人民为敌。
(9)博日奇等4人：《南斯拉夫史》下册，商务印书馆，1984年，第757—759页。
(10)切特尼克是由旧军官米哈依洛维奇领导的一支游击队，听命于流亡政府，与人民武装为敌。
(11)俄罗斯《历史问题》杂志1992年第10期，第143—144页。
(12)彼得·卡尔沃科雷西：《国际事务概览（1947—1948）》，上海译文出版社，1990年，第290—291页。
(13)俄罗斯《历史问题》杂志1992年第6—7期，第166页。
(14)德迪耶尔：《苏南冲突经历》，三联书店，1977年，第110、115页。
(15)施陶布林格：《铁托的独立道路》，新华出版社，1987年，第46—47页。
(16)俄罗斯《历史问题》杂志1992年第4—5期，第124页。
(17)米洛凡·杰拉斯（德热拉斯）：《同斯大林的谈话》，吉林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112页。
(18)杰吉耶尔（德迪耶尔）：《铁托传》，三联书店，1977年，第112—120页。
(19)俄罗斯《近现代史》杂志1996年第1期，第167页。
(20)俄罗斯《近现代史》杂志1996年第2期，第164页。
(21)俄罗斯《历史问题》杂志1992年第4—5期，第121页。
(22)俄罗斯《近现代史》杂志1995年第1期，第136页。
(23)哈利特编辑：《精明的阿尔巴尼亚人，霍查回忆录》，伦敦，1986年，第109页。
(24)苏联《工人阶级和当代世界》杂志1990年第5期，第160—163页。
(25)《铁托自述》，新华出版社，1984年，第301页。
(26)施特勒姆：《铁托与南斯拉夫》，商务印书馆，1979年，第65—66页。
(27)尼康诺拉娃等编：《历史的一页》，列宁格勒，1989年，第195页。
(28)伊沃·巴纳克：《和斯大林在一起反对铁托》，康奈尔大学出版社，1988年，第14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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