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7年的普拉西战役为英国征服孟加拉铺平了道路,而孟加拉的获得则为东印度公司开通了走向喜马拉雅的道路。1767年公司借尼泊尔内战之机,派遣金洛奇(Kinloch)率领远征军,打着支持尼瓦尔人抗击廓尔喀扩张的旗号入侵尼泊尔。金洛奇攻占印尼交界的重镇辛杜里加提,进抵哈尔浦尔,廓尔喀军顽强抵抗。时逢连降暴雨,山洪暴发。英军后勤供给线断绝,军中疟疾蔓延,只得狼狈逃窜,几乎全军覆没。公司第一次对喜马拉雅的进军虽以惨败而结束,但通过这次远征,获得了有关西藏与尼泊尔贸易的信息。公司1767年9月25日的一份文件说:这是“一项有利可图的贸易……通过这一贸易有相当数量的黄金和其他有价值的商品进口”[14]。获取黄金对于公司平衡对华贸易的入超具有重要的意义。1769年,孟加拉政府依据公司董事会的指示再次酝酿打通尼泊尔。洛根(James Logan)提出“经由尼泊尔路线建立与西藏和中国西部省份的贸易”,建议公司在尼泊尔的内战中支持与班禅喇嘛有友好关系的尼瓦尔国王,以此赢得班禅好感,从而开通与西藏的贸易渠道。[15]然而,公司尚未来得及行动,廓尔喀对加德满都的征服已告完成,获胜的廓尔喀国王普里特维·纳拉扬(Prithv Narayan)致信达赖喇嘛要求西藏禁止外国货入境,不与英国人或印度人交往,不准他们入境。洛根的提议落空。公司暂时放弃经由尼泊尔路线打开中国后门的方案。
1770年孟加拉的大饥荒促使公司对喜马拉雅山区国家再次采取行动。1765年,公司从莫卧尔皇帝获得孟加拉、比哈尔、奥里萨的迪万职务,自此公司由一个商业强权变成了一个军事的和拥有领土的政治强权。大权在握,公司对孟加拉进行残酷无情的搜刮掠夺。土地税提高了3倍以上。织工被迫签订合同以大大低于市场的价格向公司交售棉织品,不愿签订合同的、不能完成合同数额的,则被监禁鞭打。不少织工砍去自己的大拇指以逃避公司的合同。公司以1/4的价格收购货物,却强迫人们花5个卢比买仅值一个卢比的公司货物。竭泽而渔的掠夺,使孟加拉这个昔日的谷仓,东方商业、财富和手工工业的荟萃之地彻底崩溃。田地荒芜,工商业倒闭,到处充斥着乞丐和流民。孟加拉被榨干了最后一块筋肉,奄奄一息,丧失了任何抵御灾害的能力。1770年灾害降临,颗粒无收的农民、失业的织工、破产的商贩,男女老少汇聚成一支支饥饿大军,从农村涌入城镇,又从城镇流到农村,所到之处草皮树木被啃光剥尽,赤地千里,最后灾民们蜷曲在光秃秃的树下,像苍蝇一样成群死去。孟加拉人口的1/3,约100万人在这场大饥馑中丧生。公司一度认为,孟加拉遭此致命打击,再也不能恢复,决定不仅不采取任何救灾措施,相反做杀鸡取卵式的最后榨取,任命以冷酷无情而著称的哈斯丁斯(Warren Hastings)来实施公司的这一决定。哈斯丁斯果然不负公司的委任,他以孟加拉人民的累累白骨堆积成他的“斐然政绩”,一年以后他向公司董事会报告:“虽然本省居民至少减少了1/3,可是1771年的净税收甚至超过了1768年……其所以如此,是由于用暴力强行保持以前水平的结果。”[16]
在对孟加拉做最后掠夺的同时,“公司不得不环视周围,寻找新的猎获物”[17]。
在孟加拉以北是库赤—贝哈尔土邦,经由这里有一条古老的商路直通藏南重镇帕克里。当公司寻找新的猎获物之时,恰值库赤—贝哈尔因土邦王位的继承发生内乱,不丹卷入其中。这正是乘隙而入的良机。库赤—贝哈尔和不丹成为公司猎取的目标。1771年公司向孟加拉总督发出指示,开拓与不丹、阿萨姆的贸易,并经此寻找通至西藏的贸易道路。[18]
不丹与库赤—贝哈尔有紧密的政治联系。17世纪末不丹一度征服库赤—贝哈尔,取得了对土邦王位继承的控制。1771年不丹支持的土邦王拉仁札死,王室内讧。大仁札发动政变,自立为王。不丹德布王派军进入库赤—贝哈尔,掳获大仁札,押送回不丹看管起来。大仁札集团派使者到孟加拉吁请英印援助。这正是哈斯丁斯求之不得的,他乘势提出一项接受公司保护的条约要大仁札集团的使者签署,随即派遣远征军进入库赤—贝哈尔,击败不丹军队,乘胜攻入不丹,占领布克萨山口和奇恰、大岭要塞。不丹处境危急,一面派使者到孟加拉要求谈判,一面向班禅喇嘛呼吁,请他出面调停。
不丹是中国的属国,西藏的黄教在不丹有巨大的影响。班禅喇嘛接到不丹德布王的吁请后,给哈斯丁斯写了一封调解信交付藏人白马(Padma)和印度托钵僧普南吉尔(Purangir)带到加尔各答。这封信的原件未找到,仅有英译文保留下来。[19]据英译文,班禅在信中说:“数次获知您与德布王久胡尔厮杀,据说,这是由于德布王蹂躏骚扰您的边境而引起的。”不丹军队进入库赤—贝哈尔是根据它所拥有的对库赤—贝哈尔的王位废立之权,当然是不义之举。但是哈斯丁斯占领库赤—贝哈尔,进攻不丹是实施公司1768年以来就一直谋求的打通中国西南边疆的意图,可以说是蓄谋已久,待机而发,而且哈斯丁斯乘人之危要挟已被废除的大仁札臣属接受保护是在不丹军队进入库赤—贝哈尔之后。因此,不丹与公司之间的冲突正是哈斯丁斯蓄意所挑起的。班禅在未收到不丹德布王呼吁前就从尼泊尔国王那里了解了英军对不丹的入侵。信中,班禅用语委婉,对战争的起因持保留态度。接着,班禅指出,德布王已遭受失败,众多臣民被杀,要塞被占领,国家处于危急之中,孟加拉的总督应该满足了。班禅告知哈斯丁斯说,不丹是达赖的藩属,因此,“如果您坚持侵略德布王的国家,将招致达赖和他的臣民的反对。”在信结尾部分,班禅呼吁:“就我来说,我只不过是一个僧人而已,我所做的仅只是依照我们宗教的一贯所为:手持念珠,为众生的福祉,为本土居民的安宁与幸福祷告。现在我竭诚恳请您停止对德布王的一切敌对行为。”显然,班禅是本着佛教的弥战的思想,以宗教领袖的身份,劝谕哈斯丁斯放下屠刀,以免生灵再遭涂炭,并无任何与东印度公司建立政治外交联系的意思。
这封信到了哈斯丁斯手中就成为公司叩击中国西南边疆门户的敲门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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