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法战争的爆发,加速了帝国主义对中国边疆的争夺。英国以极其复杂的心情看待这场战争。法国出头大打出手,以武力迫使中国开放西南门户,英国可依据“利益均沾”原则坐享渔人之利。但法国在印支扩张和进入中国云南,将增强它与英国争夺的地位和实力,这又是英国极不愿看到的,英国政府既不希望法国大胜,更不愿中国在反抗西方列强的战争中获胜,也不想战争长期化扩大化,乃貌似公允,居间斡旋,玩弄两面手法,一方面压迫清王朝向法国做出让步,阻止中国采取自卫行动,违背中立的国际惯例,出售煤炭供应法国舰队;另一方面又反对法国封锁广州,要求法国把军事活动限制在长江以南。格兰维尔和赫德相继出面调停,中法议和,中国军事上没有失败,然而却接受了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按照《天津简明条款》和《中法越南条款》,清政府正式承认法国对越南的殖民统治,中国不再与闻;法国取得了对中国西南通商的特权,“中国与北圻陆路交界,允准法国商人运货进出”,在中国边界设立两个通商口岸,法国设领事管理商民事宜;法国还取得了在中国修筑铁路的特权。[1]法国打开了云南的门户,英国唯恐落后,急谋进入。上缅甸作为英法势力的中间地带和英属印度进入云南的通道,成为双方注目的焦点。
锡袍继承上缅甸王位后,英缅关系日益恶化。1879年,英属印度政府下令从曼德勒撒出英国使馆人员,双方关系濒临破裂。为了寻求与英国相抗衡的力量,上缅甸向法国接近,派遣使团访问巴黎,并试探从法国获得军火的可能。法国乘机对缅甸搞“和平渗透”,与缅甸缔结商约。英属印度视上缅甸为其禁脔,对于法国的渗透,反应十分激烈,发表声明:“法国在上缅甸建立排他的或支配一切的势力,将给我国的缅甸领地和印度造成严重后果。我国必须阻止,甚至不惜冒战争的危险。”[2]法国外长口头向英国保证不与缅甸订立军事、政治同盟,否认法缅间有军火交易安排。英国从缅甸宫廷搞到了法国总理茹费理致缅甸驻巴黎使节的密函,内容有法国供应缅甸军火的承诺。1885年7月,伦敦各大报刊登了这一密函。英国朝野上下舆论大哗,仇法反缅情绪高涨,首相索尔兹伯里向法国提出警告:如果法国过分扩张其商务野心,英国“必须采取断然措施,以满足印度在印度支那半岛上的特殊利益”[3]。9月,英法就缅甸问题会谈,法国主张两国就划分印支范围进行谈判,英国则提出双方克制,不再扩大领土,双方未能取得一致。英国决意发动对缅战争。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滇缅铁路的呼声又高昂起来。
这一次是由英属印度官员葛洪(A.R.Colquehoun)掀起的。1882年,他游历中国,归途中特意从广州取道云南,经大理、思茅,行至上缅甸的首府曼德勒,对滇缅铁路进行实地考察。他提出的路线与斯普莱线平行,但更偏东,即以玛打万为起点,经景迈,过掸邦、江洪,抵思茅。葛洪线偏东,是为了更有利于与法国在越南的势力相抗衡。英国海内外商会支持葛洪,纷纷解囊提供勘测线路所需的经费。他与探险家哈雷特完成了该条线路的勘测工作,于1885年春回英,筹集筑路经费。他们估计大约需要100万英镑。英国商人虽然呼声很高,但不想把钱投到这一桩冒险事业上,伦敦商会通过一项决议:要求英国政府从英属缅甸政府所节余的100万英镑中支付筑路费。葛洪原来所设想的私人事业被商人们一脚踢给了政府,这也就决定了葛洪的雄心勃勃的计划注定要遭受到与斯普莱的计划一样的命运。英属印度政府依然坚持八莫或曼德勒线,认为通过这两条线路可以加强对上缅甸政府的控制。尽管曼彻斯特商会会长亲自率团游说印度事务大臣丘吉尔,但是一旦商人们的申请转到印度政府,不是被拖延,就是被推诿,不了了之。1887年伦敦商会又通过一个决议:葛洪线可由私人修造,但是印度政府必须担保承包修筑的私人包工不受损失。对于这一项要求,印度政府也置之不理。此后葛洪及其计划也就昙花一现,渐渐沉寂下去。
葛洪对英国对外政策带来的影响不在于他的铁路计划,而在于他用最露骨的语言把在上缅甸和中国西南推行战争政策的必要性、紧迫性做了透彻的说明。他在英国皇家地理学会发表了富有煽动性的演说,宣称:英国给印度带来了和平,使印度人民摆脱了内乱的折磨和土邦王的压迫。而现在需要一个新的印度来对付日益增长的国际竞争的威胁。工业和国际贸易已不再是英国的垄断事业了,开辟新市场已成为绝对的必要。要由商会支持的私人冒险事业来开辟一条道路,通过掸邦通至中国西部富足的省份,从而开辟一个尚没有人去过的市场。[4]葛洪野心勃勃,十分狂妄,自比为塞西尔·罗德斯,在他的心目中,中国西南及中南半岛的广大地区就是他建功立业、名扬四海的场所,他要像罗德斯充当英帝国开拓南非殖民地的先锋那样,把这一广大地区变成第二个印度。
中法战争期间,葛洪异常活跃,他与中国驻英使馆的洋员马格里聚会密谋,出入英国外交部、印度事务部为其出谋划策,在报刊制造舆论,鼓吹英国应趁法国有事于越南之机,兼并上缅甸,插手暹罗,以便在缅甸和暹罗构筑起阻隔法国的缓冲区,既可遏制法国,又可为贯通滇缅扫清道路;中法签订《越南条约》后,他认为英国不能再延误时机,乃在伦敦商会发表“政府的东方政策”的演说,呼吁:既然贸易跟着国旗走,那么英国就不能再鼓励在缅甸和掸邦的无政府状态和失政了,因为,这会有力地使英国商业被推出门外。缅甸的重要性还不在于它本身的贸易,更重要的是“它构成我们通往中国的大路的一部分”,中国才是我们将来的真正的市场。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合并上缅甸作为取得那条大路的第一步。[5]这样,葛洪把解决英帝国的世界市场、向中国西南地区扩张及遏制法国这三个问题归结为一点,即对上缅甸发动兼并战争。在葛洪发表“政府东方政策”演说后不久,英国首相索尔兹伯里即决定对上缅甸采取军事行动。
英属印度政府早已做好准备,发动战争只需要一个借口,印度总督达弗林(Dufferin)1885年10月15日给印度事务部秘书写信说:“如果锡袍王给我们一个借口,它也许正合我们的胃口——吞并这个国家或把它置于我们的保护之下。”[6]
借口是现成的。英商孟买缅甸公司在上缅甸采伐柚木出口,按照协定须向缅甸政府交纳税款,但该公司偷漏大量税款。8月20日缅甸最高法院做出判决,责令公司补交税款并处以大宗罚款,否则没收该公司在上缅甸宁阳林区的财产。对违法的外国公司进行处罚,这是缅甸主权,但是仰光的英商是并不愿意遵守所在国法纪的,他们需要的是强权保护下的不平等贸易。仰光英商会呼吁英缅专员采取有力措施,保护其在缅甸的贸易。英法谈判缅甸问题失败,英国政府决定借口“柚木案”发动战争。10月22日英属缅甸专员发出最后通牒,限定缅甸在11月10日前做出答复。11月9日,缅甸政府答复,表示接受英印在缅甸设置长期代表,缅甸愿帮助英印打通同中国云南的贸易关系,但拒绝英属印度总督特使裁决“柚木案”。13日英国向缅甸宣战。战争命令一下,英印军队长驱直入,疾驰曼德勒,28日攻入该城,占领王宫,流放锡袍王于印度西海岸的特纳吉里。不到半个月,英国灭亡雍籍牙王朝,兼并上缅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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