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4年年初,国王的军队控制了英格兰大部分领土,并在牛津当地拥有了初具规模的议会。他在军事上似乎已经胜券在握,但苏格兰人的进攻扭转了局势。苏格兰的入侵自南而下,沿途控制了保皇派的北方各郡,进攻纽卡斯尔城,同时向威斯敏斯特的议会催款,他们的优势明显,成为这场战斗的决定性因素。他们怀着三个目标来到伦敦:第一,在英格兰推行教会长老制;第二,根据《神圣盟约》的规定建立两国委员会,以便参与英格兰的政治,干涉其军事和政策制定;第三,维护君主制度。他们表面上拥护国王的合法性和权威,反对共和制的倾向,因为由苏格兰来保持英格兰的王位,对他们是十分有利的。
虽然已故的皮姆和汉普顿的主张已经越来越无法兑现,但有关筹集军费的提案在议会派中,勉强获得一致通过。议员们不愿意为苏格兰军队提供军费,残存于威斯敏斯特宫的上议院,反对建立两国委员会,认为这是剥夺了英格兰人民的公民权。而他们得到的答复是:苏格兰和英格兰,必须在这场战斗中联合起来。但最大的分歧还是宗教方面。此时奥利弗·克伦威尔成为议会派的重要领袖。这位来自剑桥市的议员此时尚未掌握最高指挥权,他率领东部各郡联盟在盖恩斯伯勒取得胜利。他的部队无论在纪律或战斗力方面,都是交战双方所有军队里的佼佼者。这让他成为不可轻视且不能轻易弹压的对象。他于1644年进入到权力核心,一方面是由于他的军事成绩,另一方面是他坚决反对长老制和苏格兰军队。他主张,除了天主教和英国国教之外,人们可以拥有宗教信仰自由,因此,其他弱小的新教教派都将他视为自己的保护者。
在威斯敏斯特召开的宗教联合会议上,英格兰和苏格兰的教士们就宗教的统治问题进行了激烈的辩论,长老派和独立派之间产生不可调和的分歧。独立派仅仅在会议中占据七分之一的席位,可是他们对宗教的热忱之心以及勇敢精神使得他们在军队中拥有强大力量。他们反对在任何接受神职的宗教仪式中行按手礼,还指出这种礼仪带有主教制度的色彩。只有恢复原有的宗教独立制度才能彻底地进行宗教的改革。他们的言行不像长老派那样严谨,但每个教徒要仁慈宽容,并彼此实行互相监督。独立派的教徒也有自己的牧师,但这些牧师不拥有任何宗教权力,而圣公会和长老派的牧师是拥有宗教权力的。独立派教徒的观点是产生极端主义的根源。在他们眼中,长老派的规矩同主教制度一样令人难以接受。苏格兰的代表听到这种藐视权威的宗教观点后深感震惊,但由于外有保皇派的压力,他们暂时无力同克伦威尔以及独立派决裂。他们此时的计策是让苏格兰的军队继续深入英格兰的腹地,一步步卷入战争,然后再与持不同宗教观点的教派周旋。于是,军事和宗教斗争交织起来,这在历史上并非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从长期看,君主制度和英国国教得以在英国延续,正是由于圣公会和长老派联合起来,共同反对独立派。在英格兰北部,纽卡斯尔侯爵必须一面同苏格兰人交战,一面对付费尔法克斯父子。他在异常艰难的处境中采取一贯的军事方针。到了春天,他北上迎击苏格兰人,留下贝拉西斯勋爵抵抗费尔法克斯父子。贝拉西斯于4月11日在塞尔比被费尔法克斯父子击败,纽卡斯尔侯爵腹背受敌,只好困守约克城,不敢轻易冒进,而该城也被围困。如果约克陷落,那么国王的军队在北方将彻底失败。查理一世立刻派王子鲁珀特率领一支骑兵前去支援。鲁珀特沿途不断招兵买马,攻入兰开夏,沉重打击了苏格兰和议会的军队。他解除了由德比伯爵夫人守卫的德莱瑟姆城堡之困,击败了围城的敌军,并且洗劫斯托克波特,攻打博尔顿。6月1日,戈林勋爵带领着五千骑兵同鲁珀特会师,他们一起攻陷了利物浦。
国王给鲁珀特送去了一封信,信中写道:“如果约克失守,我仍旧会固守王位,但这一切必须以你向我驰援为前提,并且我们必须赶在敌人从北方到来之前在南方取得胜利。……因此,基于你对我的责任和情感,我命令并恳求你放弃一切其他的计划,立即按照原定方案解救约克之困。假如约克失守,你应该立即率领全部的人马直接赶回伍斯特,以保卫我和我的军队。如果你无法做到,或者不能打退苏格兰人以拯救约克于危难,那么无论你今后取得何种辉煌的战功,也是毫无意义的。”[5]
鲁珀特不需要任何督促,他把这封复杂的信简单理解为要速战速决的命令,科尔佩珀听闻了这封信,也担心道:“至此之后,他一定会遇敌则战。”事实证明,他的推测是对的。
鲁珀特解除了约克的困局。他赶到约克的时候,爆炸的地雷已使城墙倒塌。苏格兰人和圆颅党人也已向西而去,退至利兹同曼彻斯特勋爵和克伦威尔率领的东部联合军会师。这三股清教军队共有步兵二万,骑兵七千,他们的前锋驻扎在马斯顿荒野的一处高岗上。鲁珀特也同纽卡斯尔侯爵会合,他们共有一万一千步兵和七千骑兵。纽卡斯尔侯爵主张停战,他认为既然北方的危机暂时解除了,就应该等待从达勒姆派来的援军。但令其愤慨的是,王子鲁珀特对他随意发号施令。如果王子回去见国王,则正中其下怀,可是,王子却声称收到国王的亲笔信,被授予对敌积极进攻的权力。侯爵因此对他的朋友说:“想打就打去吧,一切听天由命,我只是希望为国王陛下尽忠,生死无惧,别无他求。”于是,保皇军尾随敌军赶到马斯顿荒野,于7月2日逼近敌军阵地。至今人们对鲁珀特的军事决策持有不同的看法,大多数人持否定的态度。然而,鲁珀特的战术也存在问题。他把步兵放在中间,把无往不胜的骑兵放在四周,因此失去了得胜的法宝。他不安地询问一个战俘:“克伦威尔在你们军中吗?”
交战这天,天气时好时坏。战斗双方呈胶着状态,王子本来计划第二天再发动进攻,但是傍晚六点的时候,议会军率先发难。他们的步兵比王子的要多一倍。一支浩浩荡荡的铁甲兵呼啸而来,这是克伦威尔率领的铁甲兵。而这边,仍旧保持队形的保皇党军队正准备吃晚餐。他们所处的地理环境不利于防守,并且也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依旧奋起杀敌。戈林指挥的左翼骑兵击退了议会军的右翼,攻入苏格兰人的军队中,将苏格兰人打得溃不成军。军事经验丰富的利文勋爵亚历山大·莱斯利对此大惊失色,丢盔卸甲,逃离战场。在十英里之外的地方被一名皇家军官俘虏。然而,克伦威尔在戴维·莱斯利指挥的另一支苏格兰军队的帮助下,扭转了战局。英勇又令人胆寒的保皇军首次遇到如此强大的对手。克伦威尔写道:“我们击溃了鲁珀特王子的所有骑兵,把他们赶尽杀绝,然后,我们的骑兵转而对付他们的步兵,又是轻而易举地横扫敌军。”
马斯顿荒野之战,是此次内战中规模最大,也是最为惨烈的一次战役。双方损失惨重,共战死四千人。纽卡斯尔伯爵的“白衣军”血战到底,他们曾经夸下海口要用敌人的鲜血染红自己的白色军装。他们的军装确实被染红了,但是,却是用自己的鲜血。由于天黑,议会派的军队停止了追击。这次失败对于国王阵营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他的北方军队被彻底打垮,整个北方地区落入议会派手中。鲁珀特的骑兵在此次战役中颜面尽失,纽卡斯尔侯爵痛心疾首,流亡他处。鲁珀特只得重整残余部队,带领他们安全地抵达南面的什鲁斯伯里。
国王在南方的胜利冲淡了马斯顿荒原之战的毁灭性打击。国王本人出人意料地显示出了军事领导才能,他开始投身戎马。法国大使萨布郎在马背上同他进行过一次畅谈,对他的评价极高。萨布朗说:“他预筹帷幄,统摄全局,从来不在危机中采取贸然行动,事必躬亲,从来不会签署没有仔细阅读过的文件,无论骑马还是步行,都走在队伍的前面。”直到5月,国王才勉强集合到一万名士兵迎击埃塞克斯和沃勒,这二人的军队各有一万。国王希望议会派将军之间的分歧能够给他制造机会,进而将他们各个击破。可是议会派将军齐心合力奔赴牛津。这座城市的物资储备不足,难以抵挡长期的围困,显然无法满足守备军队和保皇派的需要。议会派预计他们将在牛津擒获国王,并且迫使其投降。其实就算是保皇派,也在隐隐担忧。然而查理一世为该城作了战略部署后,巧妙地躲避了两路敌军的锋芒,安全地抵达了伍斯特。
不出查理的预料,两位议会派将军被迫兵分两路,沃勒追击向北移动的国王,埃塞克斯向西进攻保皇派的领地。而这时查理突然向东移动,6月6日这天,在牛津郡的克罗普雷迪桥附近伏击沃勒的军队,重挫敌军,缴获了全部的火炮。国王并没有因此前的马斯顿荒野之战的失败而气馁。他的指挥才能和行军速度都超出了沃勒。8月的时候,他突然向西进军,计划从后面攻击埃塞克斯。后者已经成功地解除了莱姆和普利茅斯之困,但在当地遭到了顽强的抵抗,当地农民普遍反对议会派,更何况国王此时正在亲自领兵。埃塞克斯处于劣势,运输补给也被切断。他拒绝投降,然后率领军官乘船逃亡普利茅斯,同时,他命令骑兵突围,而剩下的部队听天由命。9月2日,八千步兵和炮兵在康沃尔郡的洛斯特威西尔向国王投降。
冬日将至,战斗仍在持续中。保皇派的势力范围不断缩小,议会派在人力物力上占尽上风。可是保皇派并未放弃希望,他们在各处誓死抵抗。议会派调动大量军队直扑国王查理一世。曼彻斯特和沃勒等到了克伦威尔的驰援。以牛津为核心的保皇派领地,包括了威尔士和英格兰西部地区,其中多个城镇建有防御要塞。国王就在这个范围内同议会军缠斗周旋。10月27日,战斗双方在纽伯里再次相遇。这又是一次难分难解的战斗,最后以保皇派退出战场告终。到了11月底,战役进入尾声。国王以胜利者的姿态重新进入牛津。这次战役是他个人力挽狂澜,在物资匮乏的劣势下,顶住了敌人两三倍的优势兵力。并且,敌人的火炮占尽先机,这种优势对比在胜利的天平上一直是关键的砝码。
克伦威尔从战场赶回议会,以便履行自己的职责。他同苏格兰人的分歧以及对长老派制度的反对,早就左右了议会的方向。他对作战失利进行了猛烈而全面的抨击,将矛头指向了缺乏战斗激情的贵族将军埃塞克斯和曼彻斯特。洛斯威瑟尔战斗结束后,埃塞克斯已经完全失去了人们信任,克伦威尔指责曼彻斯特行动迟缓且毫无战斗精神,因此才导致第二次纽伯里战斗的失败。克伦威尔渴望在军事上独揽大权,他相信自己的实力。不过他在追求权力的过程中懂得审时度势。他要求根据他在东部建军的经验改编议会军,而他在下议院的同僚们则提出了“弃权法案”。根据这个法案,上下院的议员都不能在军中担任职务。仍然留在上议院的贵族们意识到,此举不是针对他们所属的阶层,而是要剥夺他们在军中的指挥权。但是根据当时的形势,这个措施是必要的,他们和畏惧克伦威尔的苏格兰人无法阻挡该法案的通过。埃塞克斯和曼彻斯特从战争伊始,就加入了对国王的战斗,他们建立军队效忠议会派,而此时却遭到了彻底的抛弃,永远地退出了政治的舞台。
议会军在冬天的几个月内,根据克伦威尔的命令进行了改编,贵族以个人名义组建的兵团被拆散,军士被重新改编。他们组建成了十一个骑兵团和十二个步兵团,每个骑兵团有六百人,每个步兵团有一千两百人,加上一千名龙骑兵。总共人数为二万二千人。当时实行义务兵役制,在苏塞克斯一个地区,仅1645年就三次征兵,召集了一百四十九名新兵,这些人被一百三十四名士兵护送到所在部队。
根据保皇派的预计,这次改编会让议会军士气低落。而刚开始的时候,情况的确如此。这时候的议会派有了更完善的军事组织,但是负责指挥军队的人出身都不高,除了军事才能和狂热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优秀品质。托马斯·费尔法克斯爵士受命为军事总指挥;克伦威尔是剑桥市的议员,因而不能担任军事职务。可是人们不久就发觉,所谓“放弃法案”完全是针对他的政敌。新战事仍旧不容乐观,军中又一次出现了不满的骚动,而这种局面只有克伦威尔可以应对。因此,上议院只好破例让其担任军职。1645年6月,克伦威尔被任命为骑兵的总司令,成为在议会以及军中同时掌握大权的唯一人物。至此,他成为了这两个权力地带的统治者。
在议会军的危难之际,伦敦塔中奄奄一息的劳德大主教被推上了断头台。议会派、苏格兰人和清教徒都参加了这一泄愤行动。劳德请求以砍头代替绞刑。下议院驳回他的要求,不过意见出现分歧,经过一夜,这个野蛮的决定有所松动,最终,在他慷慨激昂的一段陈述过后,愤怒的刽子手砍下了主教的头颅。
此时,英格兰人民要求结束这场惨无人道的内战,这给那些狂热派带来极大的压力。“棒子军”又一次集结。大批农民和雇佣工以及城市贫民随手拿起身边适合作为武器的东西,在全国各地聚集起来,抗议战斗双方的野蛮行径和随意攫取民脂民膏。他们此时更倾向于支持国王。议会派在伦敦附近的阿克斯布里奇村同国王举行和平谈判,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讨好苏格兰人。议会派中一些顽固分子对和谈不抱任何希望,然而更多的人则期待积极成果。双方代表分别住在村舍和客栈里。和谈一共持续了二十天。他们严阵以待,守礼地进行了谈判,可是国王和议会派均不想在主教制度和兵权问题上做出任何让步。内战进行到第四年,这两个问题仍旧是死结。阿克斯布里奇会谈仅仅证明了,双方在争夺最高权力的过程中,都是异常顽固而坚定的。
苏格兰人对克伦威尔极端不满,他们妄图通过法律途径把长老制度强制加给独立派,为此他们向独立派施压。有关马斯顿荒原之战的争议同宗教分歧杂糅在一处。独立将战斗中的一些情况当作挡箭牌,特别是利文和部分苏格兰军队曾经做了逃兵这件事,而反观克伦威尔的军队,却血战到底,并且赢得了胜利。苏格兰人不甘示弱,指责克伦威尔本人在战斗中怯战怕死。然而这种说法根本没有说服力。苏格兰人虽然在干涉英格兰内战上获取了丰厚的报酬,却激起了强烈的不满情绪。他们要在英格兰推行长老制度的目标被抵抗力量粉碎,这些力量过去并不起眼,而此时却异常强大地发挥着作用。
蒙特罗斯侯爵在这个时候脱颖而出,他来自于苏格兰的反对派,同阿盖尔发生冲突后转向了查理一世。这让他名垂青史。他宣誓忠于国王,曾经率兵以寡敌众,取得了辉煌的战绩,转移了全苏格兰的注意力,而他的部下有时候连火炮的弹药都难以为继,他一度占领了敦提、阿伯丁、格拉斯哥、珀思和爱丁堡。他曾去信国王,如果陛下能坚守下去,他将率领苏格兰的全部兵力驰援。可是,一场决定全局胜败的战斗即将在南部打响。
1645年6月14日,双方进行了最后的决战。国王的军队攻陷了莱斯特之后,在内斯比地区与费尔法克斯和克伦威尔的军队再次遭遇。保皇派的军队依靠着顽强的战斗精神一次次力挽狂澜,鲁珀特王子的战斗精神比他的军事素养更加值得称道。保皇军此时毫不退缩地向山上比自己兵力多一倍的敌人进行猛攻,战斗的过程同上一次如出一辙。鲁珀特击溃了议会军的左翼,他的骑兵虽然像埃奇希尔战斗中那样被议会军中的物资所吸引,但随后还是重新回到战场,给敌人阵中步兵以沉重打击,克伦威尔在另外一侧击溃了保皇军,并获得了议会军预备队的指挥权。此时,保皇军的步兵被敌人优势兵力包围,但仍然血战到底。国王企图率身边最后一批禁卫军前去驰援,但他身边的人及时阻止了他。于是,保皇军向右侧转移,与一路高歌猛进的鲁珀特的军队会师。保皇军的骑兵因此得以全身而退,步兵则或被杀死或被俘虏。议会军采取缴枪不杀的政策,故战死的人数少于马斯顿荒野之战。克伦威尔的铁甲军在保皇党的阵地里发现了一百多名的爱尔兰妇女,出于民族偏见以及道德上的一些考虑,他们将这些妇女尽数屠戮。内斯比之战是保皇党的最后一搏,随后那些城镇争夺战以及各种大大小小的军事活动,早就无关大局,最终结果在此时已经注定。
克伦威尔后来以令人厌恶的笔法描述了这场战斗:“在内斯比战斗中,敌军的队伍向我们进攻,而我们的军队素质低下”——他竟然不顾事实,实际上他的军队训练有素、军饷充足,老兵占主体而且在人数上比对方多一倍——“尚未决定如何战斗的时候,总司令委任我指挥全体骑兵,我只身巡视阵地,对上帝微笑,希望得到胜利的承诺,因为上帝是可以让占尽优势的人失败,而让处于劣势的人获得胜利,我对这一点毫不怀疑,而上帝对这场战役的安排恰恰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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