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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导演塑造形象的基本方法

时间:2023-08-04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这种种不表演的表演,是导演塑造形象的基本方法,和演员共同组成人物形象的综合机制。这话,说到了电影表演的真谛。后来,嘉宝又在《安娜·卡列尼娜》的结尾中再次使用了这一表演方法。王小帅的电影《青红》的结尾,青红的表演同样是“零蛋表演”。

第一节 导演塑造形象的基本方法

在电影中,一个演员只是他扮演的人物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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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1 《画皮》剧照

这话听起来挺别扭,但有经验的电影演员都懂得它。一个银幕形象的形成,当然最直观的是扮演者的相貌、形体、表情和声音,但同时又包含着画面、音响、镜头语言中各种组合表演和补充表演的成分。同样一副表情,在明亮的光线下和在幽暗的阴影中给人不同的印象,用特写镜头拍或放在大全景中效果更大不一样;演员还没有出场,鼓乐齐鸣,众头瞩望,已经给人物渲染了几分华贵;演员从镜头前退去了,那飘动的窗帘,隐隐的雷声,还在延续着人物内心的激荡;电影《画皮》给人一种恐怖、鬼怪、灵异的感觉……在鬼怪即将出现的时候,就会先出现阴森恐怖的画面和背景音乐及声音效果;影片《赤壁》的开头部分,运用大场面渲染气氛为后边曹操的第一次亮相做铺垫,三次出现曹操腰间佩戴的玉佩,导演用运动的玉佩表现人物的身份地位,还有,当曹操上朝,独自走来时,众人皆下跪的镜头,也是体现了人物的官爵地位。曹操走入大殿时用剪影表现,曹操拜见天子时双手举起挡住面部,让观众看不清楚是什么人物出场了,抓住观众的期待感,然后才出现面部。这样的人物出场充分地抓住了综合机制的运用,塑造了人物的高大形象,为主题服务。这里曹操的出场和第四章讲到的《巴顿将军》中巴顿的出场有异曲同工之妙,巴顿的勋章、绶带体现出这位四星将军的身份地位,这两部影片中的镜头运用都是为了表现人物的官爵地位。这种种不表演的表演,是导演塑造形象的基本方法,和演员共同组成人物形象的综合机制。

一个舞台演员,当大幕落下,灯光渐隐,他的表演也随之结束,对于这一天的演出来说,一切创造中的闪光和遗憾已经成为过去;而电影演员拍完一个镜头,“表演”并没有结束,就是摄影机前的扮演全都停止了,这表演的最终完成还在导演和剪辑师的手中。德国演员奥洛夫斯基应邀来中国拍摄《黑炮事件》,他对导演黄建新明确地说:我在一场戏里表演是否准确可信,由我负责;而人物的总体形象是否站得起来,由你负责。这话,说到了电影表演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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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2 《赤壁》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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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3 《瑞典女皇》宣传画

电影史上有个著名的典故,叫做“零蛋的表演”,说的是好莱坞“女皇”葛丽泰·嘉宝参演《瑞典女皇》时的故事。影片结尾,克里斯蒂娜女王历尽艰辛终于如愿以偿,放弃了她所不稀罕的皇冠去享受普通人的爱情。她上了船,正待扬帆起锚,一位使者飞马赶到,报告说她的情人死了!

这是多么令人感伤的时刻,照理说,这也是表演可以大加发挥的高潮。可是,导演鲁本·马摩里安回忆道:“……当时她(嘉宝)过来问我:‘我怎么演?’是啊,怎么演呢?哭?让甘油做的眼泪簌簌往下流?或者无缘无故地微微一笑?或者大笑起来?怎么演呢?怎么演都不合适。因为我要是观众的话,我会说:‘我的天哪,这个女人毫无人性,她还在笑呢。’你要是观众的话,你会说:‘她是个脓包,她哭啦。’别的人又会主张让女王歇斯底里大发作,‘你能想象女王会那么无动于衷吗?’你怎么演都不合适。于是我就自己想主意,果然想出来了:‘我要让每个观众自己来写结尾。我要给每人一张白纸,上面什么字也没有。让他们想写什么就写什么,爱写什么就写什么,悲哀、灵感、勇气,什么都行。我们把这场戏端出来,大家来填空。’

于是我跟嘉宝说,‘什么也别演,不演。你什么意思也没有,连眼睛也不闪一下,就这么瞪着,干脆毫无表情。’

她就这么做了,拍了90英尺(整1分钟长度)。观众大为惊讶。有些人说,‘啊,这女人真有勇气。’另一些人说,‘啊,悲痛得欲哭无泪了。’‘安详自若,对吧……’每个人都按自己的要求来设想她的感受。于是人人都感到满意。实际上他们看到的是一个零蛋,非常美丽,但是个零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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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4 葛丽泰·嘉宝

观众为何能从嘉宝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出如此丰富的表情?奥妙就在于电影是一种综合效应的艺术。在这个镜头以前,早已有了整部影片的情绪铺垫,女王不恋尊容、偏爱自由的品格,为了爱情甘做布衣的抉择,都成为了理解她此刻复杂内心的基础;跟这个定格似的长镜头相对比的,又是一组水手们忙碌起程和那位使者策马狂奔的短镜头交叉,这又像一阵快节奏的音符,积蓄起一个突然的停顿,使我们感受着女王极度震惊后的茫然。“唯一的方法是使用无声的形象。于是我就纯粹运用视像和节奏来拍摄结尾。”马摩里安写道,“作为一个电影导演,他手里掌握有很多他在舞台上所不能有的工具。在舞台上,演员全靠自己。……在银幕上,你能用摄影机的角度、运动和取景,用前景、后景、道具、灯光等等来帮助演员。”

后来,嘉宝又在《安娜·卡列尼娜》的结尾中再次使用了这一表演方法。“……火车、烟雾、车轮、蒸汽机的活塞杆;火车里的灯光映照着嘉宝被煤屑吹得低下来的面孔;音乐渐强,以烘托她的感情,之后烟雾散开,仅剩下一片寂静……在这幅画面上,嘉宝的面部无动于衷。这里充分运用综合机制,表现一种情绪。观众在她的脸上看到的是无可奈何的表情和向火车扑去的骤然决心。我们在死板得犹如一张呆照的画面上看到了百感交集的神情。由于难以置信的电影的独特创造,在她尚未死去之前,人们便已意识到她必死无疑了。因为她在银幕上的死只用唯一的画面来表现,所以她的死就愈加令人肝肠寸断。”这里运用对位表现安娜与火车相撞的情景,表现情绪的宣泄,是虚处理,在音乐的烘托下展现。

同一张美丽、高贵、苍白而无表情的脸,第一回使我们感到了坚强,第二回让我们看到了绝望;女王胜利了,她勇敢地战胜了自我,安娜失败了,她毁灭在自己的感情中。

王小帅的电影《青红》的结尾,青红的表演同样是“零蛋表演”。在青红一家要离开贵州迁回上海时的路上,青红在车上听到广播得知自己的初恋男友小根以强奸犯之罪被判死刑,这时的青红精神几乎崩溃,面部没有表情,目光呆滞,完全失去了灵魂,表现了她此时复杂的心理变化。在这段戏中,画外音宣传车高音喇叭充斥于耳,当广播说到小根的刑期时,被汽车的喇叭声冲断,用音响制造悬念,让观众去猜想怎样处理他。最后汽车行驶越来越远消失在山路上,观众很期待汽车的再次出现,然而,影片只有远处刑场枪声的音响,告诉观众男主人公被枪毙了。青红被父母带离了这个自己视作故乡的地方。导演这样的处理给人一种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感觉。影片中这段音响的运用非常细腻,音响的表现让观众联系全片上下的情节,联想青红和小根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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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5 《安娜·卡列尼娜》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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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6 《青红》中的场景

这就是说,电影表演的局限性来自电影手段的多元,而这种多元又给观众带来了想象,于是表演的局限消融在想象的无限之中。

演员仍然是银幕的中心,想做演员的朋友大可不必为表演的局限而沮丧。中国观众熟悉的法国老演员,曾经在《老枪》等几十部影片中扮演男主人公的菲利普·诺瓦莱说:“最能感动我的人,要算演员了。他们用毕生的精力表现人们形形色色的梦。这些梦是导演的,是编剧的,演员不过充当‘翻译’而已。他们把这些梦传达给大众,没有他们的表演,就没有这些梦。”

对于自己的职业,他说得多么清晰,又多么充满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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