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通行的《缀白裘》,是清代乾隆年间昆腔和乱弹戏的演出本选集。它是活跃于舞台间的“场上之曲”,不只是文学性的案头读物。《缀白裘》的版本很多,选录的剧目以舞台演出为转移,常有变动和增删。而且,在通行本出现之前,以“缀白裘”命名的戏曲选本,已有多种不同的编刊本行世;之后,又有所谓《新缀白裘》的续书,情况甚为复杂。由于《缀白裘》是研究折子戏演出史的重要文献,我们有必要探明它的来龙去脉,揭示其本来面目,以便能真实地了解当时舞台上流行剧目的情况,不至于因不明真相而得出错误的论断。自一九六〇年以来,我曾注意到这个问题,断断续续地做了一些调查,现将见闻所及和考察所得汇报如下。
一、早期的《缀白裘》
在北京大学图书馆里,藏有一种《缀白裘合选》,署名为“秦淮舟子审音、郁冈樵隐辑古、积金山人采新”。全书凡四卷八册,金陵翼圣堂梓行。此书版本经孙楷第先生鉴定为:“写刻,明版清修。”而书中有康熙二十七年华阳山人的序文一篇,所以傅惜华先生认为是:“明刻,清康熙间翼圣堂补修本(见《明代传奇全目·引用书籍解题》)。”据封面上的告白说:“《白裘》一书,昉自醒斋。厥后至再至三,至别至广,何啻汗牛充栋。但购诸选而玩赏者,苦于篇帙浩繁。本场敦请先生博采歌林,详订数四;广而复广,集千腋以成裘;精益求精,和五鲭而作脍。诚曲谱之金声,梨园之雅奏也,一唱三叹者珍之。”由此可见,大概在明代后期就有醒斋辑刊“白裘”之书,到了清朝康熙中,翼圣堂请郁冈樵隐整理旧版,再由积金山人采新增删,缩编为这部四卷本的《新镌缀白裘合选》。序文中曾说:“山人咀精华而吐糟粕,去陈腐而更新颖,汇以成书,犹采千狐之腋以成裘也。”所选自《琵琶记》至《明珠记》凡三十九种,共八十五折。目录是:
卷一
《琵琶记》 伯喈庆寿 蔡公逼试
南浦嘱别 临妆感叹
琴诉荷池 中秋望月
《北西厢》 佛殿奇逢 琴心挑引
锦字传情 月下佳期
《荆钗记》 荆钗成聘 误报讣音
十朋祭江 拷问梅香
《白兔记》 新婚游赏 猎回询父
《草庐记》 怒走范阳
《寻亲记》 逆旅逢亲
《金钏记》 斗草遗钏
《四德记》 捷报三元
《伍伦记》 打牛被掳
卷二
《幽闺记》 兵火违离 兄妹避难
途中邂逅 幽怀密诉
《香囊记》 邮亭寄宿
《彩楼记》 破窑分袂
《金印记》 悬梁刺股 周氏烧香
《四喜记》 禁苑呼名
《四节记》 携妓游江 携妓东山
泛舟赤壁 驿女扫亭
《浣纱记》 范蠡游春 郊迎西施
西施采莲 西施忆乡
范蠡扁舟
《连环记》 花亭赏春 月下投机
计就连环
《千金记》 楚营夜饮 戴月追贤
卷三
《南西厢》 佛殿奇逢 隔墙酬和
遣婢请生 临期反约
《玉簪记》 谈经听月 弦里传情
词妒鸾凰 姑阻佳期
《绣襦记》 堕计销魂 襦护郎寒
剔目劝学
《玉块记》 嫖尽卖身
《春芜记》 园中邂逅
《玉环记》 玉箫寄真 两世姻缘
《金丸记》 盒隐潜龙 搜求妆盒
卷四
《红拂记》 仗策渡江 侠女私奔
同调相怜
《玉合记》 邂逅章台
《绿绮记》 月下听琴杨新吾
《紫钗记》 堕钗灯影 泪烛裁诗
《题红记》 霜红写怨 金水还题
溪口收春
《灌园记》 君后授衣赵心云
《投笔记》 投笔觅封 金钱问卜
夷邦酬月
《窃符记》 祝贤公子 究问兵符
《祝发记》 达摩点化
《青衫记》 坐湿青衫
《还带记》 绿野优游
《彩毫记》 明皇赏花
《红梨记》 再访素秋
《明珠记》 窗下窥花 驿馆藏书
明珠重合
其中如杨新吾的《绿绮记》、赵心云的《灌园记》和无名氏的《四德记》等,都是原作已经失传,而借此可以辑得逸曲的。
二、重选的《缀白裘》
路工先生家里有一部《新刻校正点板昆腔杂剧缀白裘全集》,题“慈水陈二球参订、玩玉楼主人重辑”。卷首有乾隆四年(1734)陈二球写的序,其中说:“《鸣凤记》取其忠,《祝发》、《寻亲记》矜其孝,《牧羊》、《琵琶》类’叹其节,《义侠》、《一捧雪》录其义,是选岂还得以戏视之耶!况其间所指仁人义士,致流离颠沛,成忠孝节义之名者,正天地间之大文章也。”“此选不惟有益于身心,抑且有关于风化。故推玩玉楼主人之意,并及其所未尽之意,而序之如此。”这部玩玉楼主人重选的《缀白裘》,分元、亨、利、贞四集,所选自《西厢记》至《邯郸梦》凡三十六种,计一百二十折。目录是:
元集
《西厢记》 奇逢 请宴 问病 拷婢
《琵琶记》 分别 咽糠 馆逢 扫松
《荆钗记》 哭鞋 见母 祭江 舟会
《渔家乐》 风鉴 由命 戏妇 囚来
《节孝记》 淖泥 遇虎 祈梦 详梦
《寻亲记》 释放 荣归 邸会 茶肆
亨集
《祝发记》 议易 义允 别姑 迎娶
《西楼记》 私契 病晤 疑谜 错梦
《双冠诰》 训读 见娘 返园 赠冠
《党人碑》 打碑 酒楼 计赚 拜师
《义侠记》 卖饼 诱叔 挑帘 捉奸
《烂柯山》 巧赚 后休 痴梦 覆水
《一捧雪》 伪献 关搜 出塞 代戮
《牡丹亭》 入梦 寻梦 拾画 冥判
《翠屏山》 觑绽 愤诉 巧谮 除淫
利集
《金锁记》 误伤 冤鞫 探狱 赴市
《绣襦记》 入院 卖仆 打子 剔目
《牧羊记》 小逼 大逼 守羝 还乡
《双珠记》 谋奸 持正 击邪 证罪
《红梨记》 亭逅 邀月 卖花 衙会
《跃鲤记》 忆母 换鱼 芦林 看谷
《千金记》 追贤 点将 别姬 埋伏
《白兔记》 遇友 闹鸡 生子 接子
贞集
《水浒记》 渔色 野合 杀惜 活捉
《鸣凤记》 义斥 折奸 驿遇 修本
《精忠记》 写本 祭主 见佛 回话
《钗钏记》 传信 讲书 入园 愤诋
《浣纱记》 后访 歌舞 寄子 采莲
《万里缘》 打差
《状元香》 别妻
《儿孙福》 别弟
《葛衣记》 退贼
《人兽关》 演官
《望湖亭》 照镜
《孽海记》 僧尼会
《邯郸梦》 打番儿
选目与前述康熙翼圣堂本大不相同,可以窥知康、乾之际舞台上剧目兴衰的实况。书中保留了现已失传的一些出目,如《渔家乐》中的《风鉴》、《由命》、《戏妇》、《囚来》,《状元香》中的《别妻》和《葛衣记》中的《通贼》等。
据此,在通行本《缀白裘》问世以前,至少已出现了“明刻本”、“康熙本”和“乾隆四年本”三种同名的选集了。应该注意的是,这些选本收录的都是明末清初流行的昆腔戏,出于元人杂剧和明清传奇的散出,还没有牵涉到花部乱弹戏。
三、通行本《缀白裘》的真相
现在通行的《缀白裘》始辑于乾隆二十八年(1763)夏,由苏州宝仁堂刊刻。自乾隆二十九年出版初编,到乾隆三十九年出齐十二编,经历了十余年功夫。此书所选都是当时歌场中最流行的剧目,内容不仅有雅部的昆曲,而且还包罗了花部诸腔。它选录的曲文和说白一律按戏班的串演本为标准,不以传奇的文学剧本为根据。所以它的实用价值远远超过了以前的三种《缀白裘》,成了剧场中人手一编的“说明书”,出刊以来,极为风行。于是各地书商竞相翻刻,从乾隆中至清末民初,木刻、石印、铅字排印等等,不下数十种之多。而每一次翻印,又必有一些变动。如果将现今习见的中华书局汪校本与原本相比较,其间实有一段不寻常的演化过程。1960年7月,我在原中国戏曲研究院里曾看到宝仁堂的初刻单行本和四教堂的首次翻刻本,后来又看到了首都图书馆藏的宝仁堂合刊本,文学研究所藏的集古堂本,戏曲研究所藏的共赏斋本,中央戏剧学院藏的学耕堂本等,经过互相比勘以后,才基本上摸清了它的变化真相。
乾隆二十九年,宝仁堂第一次刊出《时兴雅调缀白裘新集初编》,标明“金阊宝仁堂梓行”。卷首有乾隆二十九年春月李克明写于宝仁书屋的《缀白裘新集序》(今本已无),内分“阳、春、白、雪”四集。在开首“阳集”里,就收有“梆子腔”《杀货郎》、《打店》。三十年续出二编,李宸作序,分“坐、花、醉、月”四集,“花集”中收有“时调杂出”《小妹子》。三十一年出第三编,许仁绪序,分“妙、舞、清、歌”四集,“妙集”中收有“西秦腔”《搬场、拐妻》。三十二年出第四编,陆伯焜序,分“共、乐、升、平”四集。——这是第一个阶段。至乾隆三十五年(1770),编者重行增删改辑,订为六编,合刊行世。从初编到第五编的书名是《新订时调昆腔缀白裘》,分别以“风调雨顺”、“海晏河澄”、“祥麟献瑞”、“彩凤和鸣”、“清歌妙舞”诸字系为集名。前四编保留原有序文,卷首另加程大衡在乾隆庚寅(三十五年)春季写的《缀白裘合集序》,第五编的序则为沈瀛作。至于第六编,题名为《新订时兴文武双班缀白裘六编》,叶宗宝序,也分四集,以“共乐升平”名之。——这是第二个阶段。到了乾隆三十六年(1771),续出了《时兴雅调昆腔缀白裘新集》七编及八编,各集以“民安物阜”和“五谷丰登”名之,朱禄建序七编,镜心居士(钱德苍之别号)序八编。三十七年出九编十编,系以“含哺击壤”、“遍地欢声”之名,由时元亮和朱鸿钧分别作序。三十八年(1773)的时候,曾出了十编的合订本。特别引人注目的,是在三十九年专门出版了地方戏的选集,题名为《缀白裘梆子腔十一集外编》,标明“宝仁堂增辑”,封面朱印云“旧八集梆子腔俱换入此集”,以“万方同庆”名之,许道承作序,这充分反映出地方戏开始蓬勃地发展了。同一年,宝仁堂又增刊《缀白裘时尚昆腔补编十二集》,以“千古长春”名之,葵圃居士作序。——这是第三阶段。至此,《缀白裘》全部完成,十二编合刊行世,卷首程大衡《合集序》中“广而为六”之句,也就改成“广为十二”了。
宝仁堂编刊的《缀白裘》流行以后,首先改头换面地翻刻的是四教堂,书名《重订缀白裘全编》,标明“乾隆四十二年新镌”。它的特点是首先在编排形式上作了变动,将十二编改称十二集,并废弃原来“风调雨顺”、“海晏河澄”之类的集名,以一卷、二卷、三卷、四卷标目。至于内容方面,基本上是宝仁堂第三阶段合刊本的剧目,但也调整了编排的次序,删补了部分选目。如宝仁堂合刊本第二编“河”集里,原收《倒精忠》《刺字》、《草地》、《败金》、《现桥》(《献金桥》)四折,而四教堂本仅保留《刺字》,另增《交印》,并改编入第六集第二卷中;宝仁堂合刊本第五编“妙集”原收《清忠谱》“访文、骂祠”两折,四教堂本则删去,改选《书闹》、《拉众》、《鞭差》、《打尉》四折,重行编入第九集第三卷中,又在第一集中增补了《红梨记·赏灯》一出。另外,四教堂本又把宝仁堂本“梆子腔”的称呼一律改名为“杂剧”,卷首还删去了李克明的《缀白裘新集序》,保留程大衡的《合集序》,其余各集的序则依旧采用。书名则一概简化为《缀白裘》,删去了“时兴雅调”、“时尚昆腔”、“时兴文武双班”等宣扬舞台特色的标目。《缀白裘·梆子腔》十一集外编也被改题为平淡无奇的《缀白裘》十一集,淡化了声腔色彩,加重了文学读本的倾向。——经过这次整编翻刻后,活动性的《缀白裘》差不多定了型,成为今日习见的规模。
由于四教堂本抛弃了“风调雨顺”等噜苏繁杂的名字,改用简明的卷数分集,这就大大便利了读者的查阅。所以自从四教堂本出版后,有初创之功的宝仁堂本反而湮没不彰了。当时随即仿照四教堂本翻版的,计有集古堂和共赏斋两家,在乾隆四十六年(1781)、四十七年出书。至于照宝仁堂本原样翻刻的,除了乾隆三十五年鸿文堂印过第二阶段的六编本以外(首都图书馆藏),未见再有仿刻。情况比较混乱的是乾隆四十七年学耕堂梓行的一种,版面体式仍依宝仁堂所分“风调雨顺”之旧,而选目排列却又参照四教堂本,仿此而行的还有乾隆五十二年的增利堂本(北京大学图书馆藏),及嘉庆十五年的五柳居本(南京图书馆藏)。此外又有一种版本,既不分集,又不分卷,却把前后各出按剧名收在一起,又或将梆子腔改名为昆弋腔,甚至改写副末念词,不一而足。但万变不离其宗,总不外乎宝仁堂本与四教堂本两个体系。至清末民初,书局都按照四教堂本、集古堂本、共赏斋本这个系统来排印,如光绪二十一年(1895)上海书局本,三十四年萃香社本;1914年知音社本,1915年富华图书馆本,1923年启新书局本等等,不胜枚举。
1931年,汪协如女士在胡适支持下完成了《缀白裘》的校点工作,1940年由中华书局铅印出版(胡适作序),解放后又重印了二次(删了胡序),这就是目前最通行的本子。它的优点是眉目清楚,阅读方便。可惜胡适没有给汪氏搜寻善本,只随手找到四教堂本做底本。当然,四教堂本是有其长处的,但它改变了原貌,冲淡了舞台和声腔的特色,尤其是把梆子腔等地方戏改名为“杂剧”,模糊了不同剧种的概念,而且版刻不精,有不少错误,例如《清忠谱》的剧名,四教堂本在书口上把“清”字误刻为“精”(目录上没有错),以致后来翻刻本以讹传误,汪校本从目录到正文都错成《精忠谱》,于是使人产生误会,认为《清忠谱》又名《精忠谱》,这种未见善本而出的差错是应予辩正的。
如果要考察乾隆时雅部与花部流行剧目的情况,宝仁堂本是比四教堂本更富有参考价值的。这里把宝仁堂本第一阶段《时兴雅调缀白裘新集》四编的选目附载如下,以便了解剧目变化的活的动态:
初编 阳集
开 场 八仙 副末
《琵琶记》 辞朝
《牧羊记》 小逼 大逼 看羊 望乡
《红梨记》 踏月 窥醉 花婆
《双珠记》 汲水 杀克
《水浒记》 刘唐
《白兔记》 养子 送子 出猎 回猎
梆子腔 杀货郎 打店
春集
《八义记》 争朝
《荆钗记》 见娘 男祭
《鸣凤记》 写本 斩杨
《孽海记》 思凡 下山
《虎囊弹》 山门
《邯郸梦》 打番儿
《马陵道》 诈疯
《玉簪记》 琴挑 偷书 姑阻 失约
《烂柯山》 逼休 痴梦
《三国志》 训子 单刀
白集
《西厢记》 游殿 惠明 佳期
《麒麟阁》 激秦 三挡
《寻亲记》 出罪 府场 饭店 茶坊
《风云会》 送京
《钗钏记》 相约 相骂
《燕子笺》 狗洞
《焚香记》 阳告
《党人碑》 打碑 酒楼 计赚 拜师
雪集
《千金记》 追信 别姬 十面
《西楼记》 楼会 错梦
《义侠记》 挑帘 做衣 显魂 杀嫂
《一捧雪》 送杯 搜杯 换监 代戮
《安天会》 胖姑
《牡丹亭》 冥判
《永团圆》 看会 逼离 击鼓 堂婚
二编 坐集
开 场 赐福 副末
《琵琶记》 逼试 描容 别坟 盘夫
《鲛绡记》 草地相面
《宵光剑》 闹庄 救青
《玉簪记》 闹佛会
《渔家乐》 做亲 端阳 藏舟 羞父
《双珠记》 卖子 舍身 天打 大中军
花集
《鸣凤记》 辞阁
《雁翎甲》 盗甲
《西楼记》 侠试 赠马
《荆钗记》 改书 前拆 女祭 开眼 上路
时调杂出 小妹子
《烂柯山》 寄信 相骂
《安天会》 北饯
《十五贯》 判斩 见都 访鼠 测字
梆子腔 宿关
《千钟禄》 搜山 打车
醉集
《天下乐》 钟馗嫁妹
《金雀记》 乔醋
《跃鲤记》 北芦林
《翠屏山》 酒楼 反诳
《长生殿》 弹词
《一捧雪》 刺汤 祭姬
《水浒记》 借茶 活捉
《精忠记》 秦本 扫秦
《金锁记》 探监 法场
《儿孙福》 别弟 报喜
月集
《钗钏记》 谒师
《绣襦记》 坠鞭 入院 卖兴 打子 收留
《三国志》 负荆
《八义记》 观画
《铁冠图》 守门 杀监
《连环记》 议剑 梳妆 掷戟
摘 锦 拾金
《宝剑记》 夜奔
《慈悲愿》 撇子
《满床笏》 笏圆
三编 妙集
开 场 加官 副末
《牡丹亭》 劝农 拾画 叫画
《占花魁》 劝妆
《清忠谱》 访文 骂祠
《西川图》 芦荡
《西厢记》 请宴 拷红
西秦腔 搬场 拐妻
舞集
《祝发记》 做亲 败兵
《长生殿》 絮阁
《金貂记》 北诈
《双官诰》 蒲鞋 夜课 借债 见鬼 荣归
清集
开 场 招财 副末
《琵琶记》 训女 剪发 卖发
《红梨记》 访素 草地 醉隶
《彩楼记》 拾柴 泼粥
《金锁记》 送女
《望湖亭》 照镜
《后寻亲》 后索债
歌集
梆子腔 花鼓
《节孝记》 春店
《鸾钗记》 遣义 杀珍 探监 拔眉
《狮吼记》 梳妆 跪池
《宵光剑》 扫殿 功宴
四编 共集
开 场 加官 魁星 副末
《鸣凤记》 河套 醉易 放易
《寻亲记》 跌包 荣归
《义侠记》 戏叔 别兄
《倒精忠》 刺字 草地 败金 献金桥
乐集
《荆钗记》 参相
《一文钱》 舍财
《金印记》 不第 投井
《牡丹亭》 学堂 游园 惊梦 寻梦 圆驾
升集
《琵琶记》 坠马 廊会 书馆 扫松
《水浒记》 前诱 后诱
《八义记》 遣锄 上朝 扑犬 吓痴
平集
梆子腔 探亲 相骂
《玉簪记》 催试 秋江
《浣纱记》 进施
《风筝误》 惊丑 前亲 逼婚 后亲
其中有些出目在四教堂本中没有收录,如《义侠记》《显魂》、《杀嫂》,《永团圆》“看会”和乱弹戏摘锦《拾金》等。宝仁堂本第二阶段(六编本)的剧目[1],在四教堂本中未收的,有乱弹戏摘锦《党尉》、《思春》等,还有开场戏《张仙》、《魁星》等;又如《思凡》、《出塞》之类,原本标明是“梆子腔”,而四教堂本改为昆腔《孽海记》、《青塚记》。至于宝仁堂本第三阶段的剧目,在四教堂本中除个别几处有所调整外,基本上是沿用的。
四、通行本《缀白裘》的编者问题
这里要特别提出来讨论的,是关于通行本《缀白裘》的编者问题。很奇怪的是,当时各种版本都没有题署编者的姓氏。只因为程大衡在《缀白裘合集序》中曾说:“玩花主人向集《缀白裘》,钱子德苍搜采复增辑,一而二,二而三,今则广为十二。”而李宸的《二集序》又说:“宝仁主人步武前哲,续出二集。”于是现代学者便据此认为:“初集为玩花主人所编选,后钱德苍乃增辑为十二集”[2]。其实,这是一种极大的误解。我们看宝仁堂初刻本的李克明《新集序》,其中说得较明白:
玩花主人所编《缀白裘》广搜博采,罗如绮绣,非仅悦人心目,深可醒豁后起,岂与艳史淫词逾闲荡检者同例语也。第其中去取损益,犹未尽美。乾隆癸未(二十八年)夏,有钱子沛思,删繁补漏,循其旧而复缀其新,欲证当世之知音者。
据此,玩花主人所编的是另外一种《缀白裘》,说不定就是最早的明刻本的原编者。他是明朝后期人,曾创作《妆楼记》传奇,今存有万历间刻本(《古本戏曲丛刊》二集影印北京图书馆藏本),卷首题“吴门玩花主人编”,可知他是苏州人。他又改编阮大铖的《燕子笺》传奇为长篇小说,计六卷十八回(北大图书馆藏)。那末,玩花主人所编的《缀白裘》,可能就是晚明“醒斋”所刻的那个最早的本子。因为玩花主人是创始者,所以要提到他的功绩。至于钱德苍“循其旧而复缀其新”,是指仿照旧例重新编辑,并非玩花主人编了第一集,钱德苍续编二集三集。据许仁绪《缀白裘三集序》记载:“钱君沛思,先有《缀白裘》一二集之辑,以公同好。今复拾翠采芳,汇为三集。”朱鸿钧的《十集序》也说:“古吴钱子沛思,擅场词曲,向辑《缀白裘》九集,递刊行世,兹复踵成是编。”可见通行本《缀白裘》从第一集起都是钱德苍(字沛思)编的。由于过去不了解通行本以前已有《缀白裘》问世,因而硬把玩花主人说成是通行本的第一集编者。如今我们摸清了它的来龙去脉,便知道玩花主人与钱德苍是各编各的,不是一回事。玩花主人是明朝中晚期人,钱德苍是清代乾隆时人,他俩编了内容不同的《缀白裘》,而通行本《缀白裘》十二集,实在全部是钱德苍一个人编成的。
钱德苍是苏州宝仁堂书坊的主人,他的行事,镜心居士的《八集序》里曾记载道:
钱君沛思髫年英俊,屡蹶场屋,然豪放不羁,性好音律。常遨游于燕赵齐楚,诸王公贵人,莫不羡其才,愿罗而致之幕下,钱君不屑也。唯跌宕于酒旗歌扇之场,岁辑《缀白裘》一册,自歌自咏,若醉若狂。
足见他交游很广,而且到过山东、河北、河南、湖北等地,是个沉湎歌场、热爱戏曲的人,所以他不但选了昆曲戏,而且还选了各种声腔的地方戏,编出了这部具有特色的舞台本选集来。
五、所谓《新缀白裘》
南京图书馆藏有《新缀白裘》二册,清光绪年间刻本,萧山寅半生钟骏文编刊。此书选了二十四折,出自五种剧本:黄燮清的《凌波影》、周乐清的《定中原》、荆石山民的《红楼梦散套》、张坚的《梅花簪》、李慈铭的杂剧《桃花圣解盦乐府》。其中较可贵的,是李慈铭的剧作,这是根据他的稿本首次刊行的。《新缀白裘》的目录如下:
第一册
《凌波影》 梦订 仙怀 达诚 赋艳
《定中原》 禳星 败懿 禅堪 归庐
《红楼梦》 葬花 警曲 听秋 颦诞
第二册
《梅花簪》 节概 告游 魂配 交代
箴女 倭乱 骇报 涎艳
哄讼 抢亲
《桃花圣解盦乐府》 舟觏 秋梦
原书扉页题“新缀白裘第一集”,看来编者是模仿钱德苍编《缀白裘》的办法,企图选录清代后期新出的戏曲名著,续出二集三集,但由于昆腔到晚清时已渐趋衰落,所以编印出来没有实际效用,成了案头剧本,流传不广,并未再有续集问世。
综上所述,《缀白裘》共有五种本子,第一种是明代后期玩花主人编的,可简称为“明刻本”;第二种是清康熙二十七年积金山人编的,可简称为“康熙本”;第三种是乾隆四年玩玉楼主人编的,可简称为“乾隆四年本”;第四种是乾隆二十八年至三十九年钱德苍编的,可简称为“通行本”或“钱编本”;第五种是光绪时钟骏文编的,可简称为“新编本”。其中只有钱德苍选编的最有价值最富有生命力,其他四种就都被淘汰了。因此,我们在戏曲史上提到《缀白裘》时,就是指钱德苍编的这一种,或称为“通行本缀白裘”也可以,把概念明确以后,就不至于混淆不清了。这五种本子中,后四种都流传了下来,只有第一种玩花主人的原编明刻本,至今尚未见到,将来如能发现,则可以进一步了解到明代昆曲折子戏的流行情况。
(原载《南京大学学报》1983年第三期)
附记:拙文发表后,《台湾大学中文学报》第五期(1992)刊载林鹤宜《也谈〈缀白裘〉里的地方戏》,对我所提五种本子补正为七种。补充的是:(一)指出拙文所述乾隆四年陈二球序刻本《缀白裘全集》是康熙三十三年陈序原刻本的翻印本,而此书在雍正二年重编,陈序的年代改为“雍正甲辰”(据周妙中《清代戏曲史》1987年版385页),选目不同。(二)雍正四年前,又出刊另一种《缀白裘三集》,署名“洞庭萧士选辑、湖南主人校点”(据日本《天理大学学报》第140辑林锋雄《〈舶载书目〉所录〈缀白裘全集〉释义》:台湾《民俗曲艺》第36期转载)。又,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戴云撰文介绍,咸丰元年(1851)镇海人刘赤江也编刊了《续〈缀白裘〉新曲九种》,选录了《红楼梦》、《桃花扇》等九种传奇各四折共三十六折(该文载于《学海》2005年第2期)。
【注释】
[1]杜颖陶在《谈〈缀白裘〉》一文中,曾列举宝仁堂六编本的详细目录(即本文所称第二阶段的内容),这里为节省篇幅起见,就不再重复列出了。该文载于《剧学月刊》第三卷第七期,1934年7月世界书局出版。
[2]引语见郑振铎《中国戏曲的选本》一文,载于《小说月报》第十七卷号外《中国文学研究》(一九二七年六月商务印书馆出版)。汪协如即采用郑说,在《缀白裘校读后记》中也下了错误的判断:“此书初集为玩花主人所编,后钱德苍(沛思)增为十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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