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尚自然的多神信仰

第一节　崇尚自然的多神信仰

羌族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的民族。早在原始社会时期，羌人中就已经产生了图腾崇拜、自然崇拜、祖先崇拜、万物有灵、鬼神信仰等宗教观念。

一、图腾崇拜

图腾崇拜是羌族人的最初信仰形式之一。历史上羌族曾以猴、羊、狗和白马等为图腾，近现代羌族社会中仍然流传的传说和习俗，都有这些图腾崇拜的痕迹。

关于羊的图腾崇拜，有许多例证可援。例如，一些地区的羌族自称“尔麦”，就与羊的叫声相近。史诗《羌戈大战》提到了羌族人与戈基人作战时，都在颈部悬羊毛线做标志，模拟羊的形象。此外，羌族人举办最隆重的祭山活动时，释比要在每个参加人员身上系上羊毛线，以示与羊同体。羌族人认为羊可以为死者指路，民间举办丧礼时要宰杀1只羊，甚至解剖羊体观察其内脏，从而推断死者的病症。在今天的羌族社会中，还可以见到一些羊崇拜的痕迹，如羌族人盖完新房后，喜欢将羊头置于屋顶正中，并饰以红丝带作为装饰。

关于狗的崇拜。茂县东乡土门、渭门一带在唐代被称为“白狗羌”，北川一带也有尊狗的习俗。当地寺庙和寨门上大多都有狗的装饰，小孩子的帽上通常绣有狗的图案。当地羌族人新年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喂狗，并传说五谷杂粮是狗带来的等等。因此，狗或许曾是这一地区羌族人的图腾。对于白马的崇拜，则主要流行于今四川茂县、汶川北部和黑水一带的羌族人中。这一带至今仍留有崇拜白马的痕迹。

二、自然崇拜

古羌人居住在西北甘青高原，在长期的游牧和狩猎的生活中，他们对诸如野兽、石头、草木、火、水、土地、山脉和日月星辰等与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的事物，以及那些自然之物所具有的人类不具有的能力和性质，往往产生神秘的猜测和想象，因此引起了羌族人对这些自然事物的崇拜。羌族最初的崇拜有白石崇拜、火崇拜和动物崇拜等等。

羌族原始宗教的显著特征是以白石崇拜为表征的多神信仰。他们最具代表性的自然物崇拜即为白石崇拜。白石既是天神和祖先神的象征，也是一切神灵的表征。羌族的天神信仰和白石崇拜由来已久，其白石神信仰的特性，从史诗《羌戈大战》中可见一斑。羌人从西北大草原到岷江上游的大迁徙途中，因其始祖天神木姐珠的帮助，用白石变成大雪山，才能够摆脱“魔兵”追击，转危为安。到达岷江上游后，又因在梦中得天神的启示，用白石击败了戈基人，羌人始得重建家园，安居乐业，兴旺发达。为了报答神恩，保佑羌人永世平安，羌人首领阿爸白构提议用白石作为天神的象征。羌人以天神为最高的保护神，并以白石为代表，供奉在每家屋顶正中最高处和村寨附近的“神林”中的石塔上。屋顶是每个家庭私祭白石神的地方，神林是每个村寨公祭的场所。这就开始了天神和白石崇拜，并成为羌人的传统习俗。

近年来在茂汶县南新乡别立寨石棺葬中发现古羌人用白石随葬。这批石棺葬为战国早期墓葬，一般是将白石撒在石棺内人骨架上部，大白石放在人头骨上部，小白石放在人头骨两侧。可见羌族白石崇拜的传说来源很早。另据考古专家夏鼐先生早年在甘肃寺洼的发掘，寺洼遗址中也发现用大砾石随葬，说明远古居住在洮河流域的羌人即有用石头随葬的习俗。羌人从西北大草原迁徙到岷江上游后，仍保存了古羌人的遗俗。据《华阳国志·蜀志》载，远在汉晋时代，蜀中汉人因见汶山郡羌人奉白石为神，故称羌人为“白石子”，这些都说明羌族的白石崇拜源远流长。

羌族人尚白恶黑，这种民族心理也充分体现在其自然崇拜中。白石神最初乃是羌族人天神或祖先神的“人格化”的化身，然后才是一切神灵的表征。作为神灵供奉的白石，须选择洁净石块，一般应由巫师作法安置，淋以鸡血、羊血或牛血，方能表征神灵。可见羌族白石崇拜的神性特征不是天然石块，而是白色。清《古今图书集成·边陲典》转引明杨大年《谈苑》，其文曰:“羌人——以心顺为心白人，以心逆为心黑人。”据考证，今汶川县雁门乡萝卜寨羌族宗教巫师“释比”的唱经中有两个词：一个叫恶，一个叫善。恶神的名字羌语称“昔母依”，意为黑色的神，善神的名字称“昔母迫”，意为白色的神。当地羌族人还愿打清醮时，巫师作法必唱《国》，以慰留白神，送走黑神。可见羌族人尚白历时久远，古今一致。

事实上，“尚白”和“黑白对应”在最早的原始社会时期，是北方游牧民族相当普遍的宗教习俗。羌族是从西北大草原迁徙到岷江上游的游牧民族，至今仍保留着这种悠久古老的宗教习俗，也就不足为怪了。

三、万物有灵

万物有灵是羌族人信仰中的一个重要部分，也是羌族原始宗教信仰的基本观念之一。古羌人认为：天地之间生万物，万物种种均有灵（参见释比经典的上坛经《苦涅巴》）。他们认为大自然的一切都附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更不能驾驭的，但确实存在的东西，我们可称此为灵性，或者是灵气、精灵。它存在于人的体内，可以理解为我们通常意义上的灵魂。灵性是非物质的，有意志的，能在事物的发展中感知，是人和动物的一切活动的原动力和操纵者。它也可以附在其他的各类事物中。万物有灵的观念曾经导致羌人生活中宗教活动频繁，禁忌繁多，例如在羌族民间习俗长诗《呃》《唱十二月花》等当中，就有专门强调敬神一定要恭敬心诚的诗句。

总之，羌族人的信仰是以自然为基础逐渐形成的。这种自然的淳朴天性决定了羌族人崇拜的神不只有一种。因此，羌族的宗教不是一神教，而是多神信仰的原始宗教。据学者统计，羌族崇拜的神共有30多种，大致可以分为四类：一是自然界诸神，如天神、地神、山神、树神、火神、羊神和其他牲畜神等，属于自然崇拜的性质。二是家神，这基本属于祖先崇拜的性质。有的地方家神很多，汶川县雁门一带每家都有13个家神，如“莫初”是历代祖先，“活叶依稀”是男性祖先，“迟依稀”是女性祖先，“亦吉”是保护家中平安之神，“密怕露”是保佑男子工作之神，“西怕露”是保佑妇女工作之神，“斯卓吉”是管理活人灵魂之神，“玉莫”是管理死人灵魂之神等。三是劳动工艺之神，如建筑神、石匠神、铁匠神、木匠神等，是手工业在羌族社会中占据一定地位和手工业者受到特殊尊敬的反映。四是寨神，即地方神。有的是石狗，有的是石羊，随各地不同的历史传说而异，或许是图腾崇拜的遗迹。以上所列举的各种各样的神，其共同特点是都与羌族人所从事的农、林、牧、副业生产，与日常生活有着密切的关系。羌族的信仰与其生产生活的息息相关，正是一种自然淳朴的民族天性的表现。

羌族人性格朴素，崇尚自然。随着羌族社会的发展，羌族的自然思想和社会思想都在不断地发展，一方面，在原始宗教万物有灵观念的基础上，羌族社会中逐渐产生了阴阳、五行、天命、善恶、报应等观念，并伴有朴素辩证法的萌生因素。这种朴素的辩证法和唯物主义思想对他们有很重要的影响，是羌族人性格精神气质的根本因素。另一方面，由于民族间的交往融合，羌族地区也受到周边民族思想文化观念的影响，尤其是汉、藏等民族对羌族思想文化的影响不断加深，促使其思想观念不断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