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服饰习俗
迁徙的历史、跨境居于半山区的现状、众多的支系,加之没有传统的民族文字,形成了哈尼族富有生命力和创造力的服饰文化。同世界上许多民族一样,哈尼族女子的服饰较男子的复杂得多。样式方面,哈尼族男子多穿对襟上衣和长裤,以青布裹头。西双版纳哈尼族男子爱沿衣襟镶两行大银片和银币,两侧配以几何纹布。哈尼族女子服饰则因地域和支系不同而有着各自的鲜明特征。
哈尼族男装 摄影:王建福
哈尼族哈尼支系男装 摄影:王建福
此外,哈尼族服饰还有一个独特部分,这就是哈尼族的木屐。哈尼族古无鞋袜,曾穿一种木屐。这种木屐多为竹板所制,鞋底留有竹节或刻出凸棱用于防滑,十分适合于田埂和田间泥路的行走。
如今,外来文化冲击着以往相对封闭保守的哈尼族山寨,哈尼族的服饰也有了很大改变。连衣裙、迷你裙、中山装、西服等新潮服装已被哈尼族青壮年所接受,形成传统服饰与现代服饰相结合的新潮流。
对于无文字的边缘族群来说,服饰是一个特殊的视角,是对民间叙事的文化记忆,哈尼族女性传统服饰的各个物质要素中蕴藏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从最为直观的服饰款型、色彩到细节之处的佩饰、绣饰图案,再到服饰制作与更换的整个过程,或与创世的神话息息相关,或与先祖的迁徙密切相连,或折射着生存地域的特征,或传达出女性的内心情感,或反映了传统社会对女性的礼仪要求……哈尼族女性服饰的每个物质要素在哈尼族女性文化中都是具有深层意义的符号,从不同的角度和层面表现着哈尼族文化。
一、哈尼族女性服饰分布地域特征
从哀牢山红河畔到无量山澜沧江畔,哈尼族女子的服饰呈现出明显的地域分布特征:头饰从简到繁;下装从裤子到裙子;色彩从素净到鲜艳;绣饰图案从少到多、从素净到艳丽;佩饰从单一到繁复。
头饰简洁如奕车女子的白色尖顶布帽,繁复则以雅尼女子缀饰繁多的“竹银相配型”头饰为最。哈尼族聚居区东部红河一带哈尼族女子的下装以长短不一的裤装为主,也有为数不多的碧约、卡多、哦努女子穿裙;聚居区西部西双版纳一带哈尼族女子的下装基本上都是风韵独具的雅尼短裙;聚居区中部墨江、元江、江城一带哈尼族女子的下装裙裤参半,碧约、卡多、哦努等支系喜穿裙装,布都、白宏、期弟、腊咪等支系喜穿裤装。
哈尼族少女服饰 摄影:王建福
“阿巴多”上的奕车姑娘和小伙 摄影:丁桂芳
就色彩而言,东部、中部聚居区哈尼族的服色相对素净,奕车、白宏、糯比、糯美等支系服色、装饰色几乎全是黑色、藏青色,哈尼、卡多、碧约、期弟、腊咪等支系装饰色虽有红、黄等鲜艳色彩,但所占比例不大;相对而言,西部聚居区雅尼支系的服饰装饰色中大量使用红色,衣背、绑腿、挎包有大片红色的绣饰,头部大量使用红色的羽毛、料珠、线球。聚居区东部、中部的哈尼族女子的佩饰多为各式各样的银饰,银泡、银链、银币、银镯、银项圈、银须缀、银鱼、银螺、银月亮,此外还有竹篾编的斗笠、背篓等;西部聚居区的哈尼族女子除了佩戴各式各样的银饰外,还佩戴各种富有山野情趣的饰物,如花卉、野果、竹、藤、鸟羽、骨针、兽皮、兽爪、兽齿、海贝、昆虫亮壳等。
绿春哈尼族妇女的胸饰 摄影:白永芳
二、哈尼族女性传统服饰款型
郁郁葱葱的哀牢山,奔腾不息的红河水,孕育了哈尼族儿女,也孕育了哈尼族独特的服饰文化。
哈尼支系是哈尼族中人口最多、亚支系最丰富的一支,包括哈尼、哈欧、腊咪、期弟、果活、果作、糯比、糯美、奕车等,哈尼支系服饰款型特点是:头饰一般分内外两层,大多为内帽加外包头式,日常服装为短衣长裤,婚嫁穿长衣,盛装时喜欢在外套穿镶满银泡图案的马褂;裤子宽腿,小腿大多穿戴护腿套,既美观又实用;裤子外一般还加尾饰或宽腰带,以不同形式的精美图案绣片遮于臀部。奕车人以独具风韵的短衣短裤、尖顶布帽而有别于其他哈尼支系服饰。
绿春哈尼族妇女的腰饰 摄影:白永芳
雅尼支系服饰为短衣短裙型,不同地区间存在细微差别,以繁复的头饰、无领对襟短衣、胸兜、短裙及腿套的组合为基本款型。碧约女性的服饰以黑色高耸包头、宽松无扣白色长衫、垂至脚面的宽松长筒裙的基本组合为主要款型。卡多女性日常服装为短衣长裙型。上衣为右衽长袖短装,下装为长及踝部的黑布长筒裙。白宏女性服装为短衣短裤型,以短、紧、小而著称,以显露小腹和肚脐眼为美。哦努女性服装为长衣长裙型,上装内穿黑色无领右衽长袖长衣胸衣,外套黑色无领长袖藏青色长衣,婚前穿白色短裙,婚后穿黑色长裙。阿木支系服饰为短衣长裙型。上衣为无领斜襟右衽长袖黑色短衣,下装为宽松黑色长裙。
三、哈尼族女性传统服饰的更换与人生礼仪
哈尼族和很多古老的民族一样,服饰的更换是人生礼仪中的重要内容。诞生之初,母亲衣襟做的尿片、父亲袖子缝的小帽、奶奶制的新衣、外婆送的背衫……服饰人生从此开始。成人之时,璀璨若星辰、娇媚如鲜花的装束,标志着一生最华美的时光已经来临,随之而来的将是爱情的甜美、青春的欢愉。出嫁之日,是服饰人生的巅峰,最艳丽的色彩、最耀眼的银饰、最精美的绣纹在这一刻汇聚,盛开成山寨最娇艳的妥底玛依花。为人妻、为人母之后,身上的银饰一点点减少、色彩一点点转素,宛如一枚熟透的果实,散发着朴实的魅力。迈入老年的妇女,尤其是儿孙满堂的福分之人,则可以心满意足地佩上特制的寿帽或银饰,标志一生的圆满。辞世之际,郑重其事换上最地道的传统土布衣装,坦坦然然走上回归祖地的道路……
(一)儿童装束
哈尼族人各地各支系的儿童装束也不相同,无论服饰款式、色彩、佩饰还是图案,基本上与当地成年人的服饰风格一致。大多数哈尼族儿童的装束特点是简洁大方,绣纹多而鲜艳,佩饰则较少。
哈尼族男童服饰 摄影:赵德文
儿童头饰一般为轻软的土布帽子,不同于大人繁琐的包头或者颇具分量的竹银帽子。哀牢山区元阳、绿春一带的女童多佩戴形似猫头鹰的布帽,帽顶平整、帽沿齐眉、两侧有弧形护耳,帽尾恰如猫头鹰的尾羽,长及后背。帽沿前方以及帽顶以彩色丝线绣饰有花草、瓜果或小动物等图样,并用银泡、银铃、银链、银币镶缀。帽尾边沿用彩色花边镶滚。帽侧及帽尾还缀以彩色毛线制作的线花。金平一带的童帽为圆形黑色小布帽,以绣满精美彩色图纹和缀满彩色毛线球为特征。
澜沧江流域的雅尼女童也戴圆形布帽,以蓝、红、绿、黄多种颜色布块拼接而成。帽顶缀一朵鲜花或红色毛线绒球,帽子前方缀银牌、银币、银泡、海贝以及植物种子,两侧缀精致的彩色羽毛、鲜花以及彩色料珠串。
哀牢山区的哈尼支系女童上身大多穿右衽长袖短衣,衣襟、衣袖有简单的花边装饰,下身多穿宽腿长裤,裤子下半段有简单花边装饰。总的来说,颜色偏素净,给人朴素简洁的整体印象。金平一带的哈尼女童喜欢穿母亲精心缝制的褂子,黑色的土布上以多种彩线在衣领、袖口、前后襟、背部绣满图纹,以水车花为主,辅以犬齿纹,最后,以彩色毛线绒球相间缀于背部,以银泡齐整缀于衣领与襟边的花纹中。
哈尼(尼)女童装 摄影:白永芳
哈尼(尼)女童帽 摄影:白永芳
墨江一带的女童装束更为素净,很少绣纹和饰品。哦努女童头戴红黑双色布帽,帽子下半段为镶满银泡的黑底布,上半段为绣有黄色横条纹的红顶,顶部缝合成“十”字。豪尼女童头缠双色头帕,上身着长袖黑色长衣,下身穿黑色长裤,素净无饰。
(二)少女换装与服饰技艺传承
1.少女换装:成人礼
哀牢山区的哈尼族,大多以女子年满13岁为成人;澜沧江一带的哈尼族,大多以女子年满15岁为成人。成人之年的哈尼族女子,一般通过换装的形式来向神灵及社区宣告。
大多数哈尼族女性的成人换装体现在头饰的更换,大概因为头饰为服饰中最为醒目的部分,因而具有更为突出的标志意义。哀牢山区的哈尼族,普遍以编辫作为女性成年的标志。未成年少女头发较短,发型没有特别讲究,只是一般不允许留长,直到临近成年才开始蓄发。成年女子编辫垂于脑后,并且额前与鬓角要着意修剪,然后再戴上装饰精美的包头或帽子。
建水一带的糯美女子一旦成人,就要套上红头箍,戴上红黑双色头套。头套上镶拼有白色树形图案,左侧钉有一片精美的银饰,哈尼语称为“纳沙贝”。银片底下是一块精美的绣片,哈尼语称为“纳沙贝塔达”,此外,脑后垂挂有珠串“吴度巴扎”。
墨江、绿春一带的碧约姑娘未成年时戴一顶小帽,成年后却要戴两顶。碧约姑娘的银泡小帽不仅是青春美的象征,也是她们爱情的象征。碧约小伙子一旦看中某个姑娘,就可以设法把她的小帽抢去,如果姑娘顺从地任由小帽被抢,也不去要回来,就意味着接受小伙子的爱情并向他许以终身。
红河县甲寅、乐育、宝华、石头寨、阿扎河以及绿春戈奎一带的哈尼族少女,成人之后要佩戴银泡公鸡帽。她们把自织的土布浆硬之后剪裁成无顶弧线三角形帽,缀满银泡,用发辫及红绒线固定于头顶。当地哈尼族传说:很久以前,一对青年男女到森林约会时被魔王发现,小伙被杀死,姑娘拼命逃跑,跑到寨子边时公鸡高声鸣叫,魔王因此被吓跑。知道魔王害怕雄鸡,姑娘怀抱雄鸡重进森林。雄鸡鸣叫居然使小伙复活,二人于是结为夫妻,过上幸福生活。从此,女子把帽子制成公鸡的形状戴于头上。
哈尼(尼)女性头饰 摄影:白永芳
此外,还有一种解释:少女佩戴公鸡帽源于对公鸡的崇拜,对公鸡的崇拜又源自《为什么公鸡一叫太阳就出来》的传说。据说在射日英雄射掉多余的太阳后,最后一个太阳吓得躲到山背后不出来,最后是诚恳的大公鸡用洪亮的歌声唤出了太阳,给人类带来了光明。人们为了感恩便把帽子制成公鸡的形状佩于头上。
甚至有人认为公鸡帽实质上是女阴的摹形,是哈尼族生殖崇拜的又一表现。理由是从上方观察佩于头顶的公鸡帽的造型,像极了女阴的大体轮廓。
有的支系还要举行正式的换装仪式来表明女子成人。西双版纳“尖头阿卡”女孩戴黑色小圆帽,从童年到15岁,各类饰品不断增加直至缀满帽子。15岁的“嘎汤帕”节,由女家长主持在家里举行隆重的“加冕”仪式,戴上缀有多种饰物的尖型帽。泰国阿卡人与此相似。女孩只戴一种朴素的蓝布女帽,上面最初只装饰着几个银币或贝壳。整个儿童时代装饰的东西逐渐增加。女孩子在成长过程中,穿着也有一系列变化,如穿紧身的胸衣,接着加上腰带,最后是用华丽的“竹银相配”尖形帽代替一般女帽。这些改变只能在每年最重要的两个节日——“嘎汤帕”和“耶苦扎”期间进行。
哈尼族少女 摄影:白永芳
西双版纳圆头阿卡与此有些差异。少女15岁左右必须在腰部围起两片围襟,并染红牙齿,以示成人。男女青年15岁后,相同村寨的同龄友伴,互相邀约,选定时间地点,用紫梗帮助对方染红牙齿。没有系围襟和染牙齿的少女,不可以参加社交活动。姑娘到了十六七岁时,必须将少女的圆帽“欧厚”改为缀有银牌的“欧丘”,否则,不可以接受男青年的求爱。等姑娘到了18岁,必须将“欧丘”改为后部缀有银泡的“欧昌”,否则不可婚嫁。
某些支系则以特殊饰物的佩戴,标志女性成人。糯美女子以佩带“批甲”代表已经长大成人,准备接受如意小伙的爱情。同时,她们佩带尾饰还表示礼节,不戴“批甲”的姑娘被认为是不懂礼貌的野姑娘,尤其是出嫁后,在夫家长辈男子跟前非戴不可。白宏女子与此极为相似,她们以佩戴绣饰精美的“批秋”于身后作为女子成人标志。
哈尼族少女 摄影:白永芳
绿春一带的哈尼族,女子13岁以后,母亲每年至少要为女儿缝制一套新衣,直到十六七岁出嫁之时。缝制新衣一般在“苦扎扎”“干通通”或“最扎扎”的时候。成年以后,女子焕然一新、光彩照人。上穿黑色立领右衽长袖长衣,袖子由红黄蓝绿紫白多色布条拼镶成彩袖,长长的衣襟上绣有精美花边。长衣外加穿黑色对襟褂子,仅在领口用一枚大银扣。下穿黑色宽裆长裤。手腕戴珠链和银质手镯。此外,她们开始被要求成为一个懂规矩、有礼貌的女子——公众场合随时佩戴包头,系遮臀围裙,尤其在长辈兄长面前。如若疏忽,必将遭到长辈们的耻笑和非议。
对于日渐成熟的女子,成人服饰的装饰意义远远不及其文化或信仰上的意义。以服饰的更换向冥冥中的神鬼或祖灵通报,本氏族又一富有生殖力的成员成熟了。更换服饰的过程,是其获得社交权利、恋爱资格的过程。此后,性的开禁才被人间与灵界共同接受和认可,“求偶”便自然而然地成为这一时期的生活主题和社会责任。
显然,成人服饰习俗中蕴涵了意味深长的内涵:其一,成年女子已经开始获得社交的权利,被获准妆扮如盛开的鲜花一般,吸引蜜蜂一样的青年男子;其二,成年女子从此成为村落社会秩序中的一分子,必须承担一定的家庭责任,参与一定的社交活动,必须以如影随形的服饰时常提醒自己的角色变化。前者促进人的繁衍,保证村落发展;后者规范社会秩序角色,保证村落稳定。
(三)婚礼中的服饰与婚育后的换装
1.婚礼中的服饰
恋爱中的哈尼族男女通常以服饰作为爱情信物。女子大多将自己亲手织绣、缝制的衣服、裤子、头帕、腰带、脚套、帽绳、手帕等赠与意中人;男子大多将梳妆镜、绣花针、篾挎包、领褂、银戒、银镯等赠与心上人。哀牢山区的哈尼族习俗歌中有男女互赠信物的对唱:
哈尼族婚礼服饰 摄影:白永芳
女:我留给阿哥一件礼物,先送阿妹织的黄条纹腰带,后送三股线编成的绳帽,先送的黄条纹腰带,驮盐时莫当马驾索,后送三股线编成的绳帽。耕田时莫作牛绳。她是恋人亲手做的信物,活着的时间作纪念。
男:我送给阿妹一件礼物,一包内地出的绣花针,一大支内地出的丝线。
女:我给阿哥留下一件信物,一庹土布做的绑腿。
男:我给阿妹一件纪念品,送阿妹一个姑娘们腋下挂的花篾挎包,挎包是放花布的针线包。我留给阿妹一样信物,缝着银月牙的好看上衣,一件无领无袖的领褂。
女:我送阿哥一件信物,一件最美的土布上衣。夜里睡觉别当做被子盖,那是阿妹我一人亲手织的布,做成裤子四边齐,缝成衣裳四面都好看。在寨脚赛衣服的那天,穿上长袍比别人好看一截,众人知晓是意中人做的衣服,阿妹织布的好名声就有了,男子汉的好衣裳要收在箱底。
男:我送阿妹一件信物,剪刀草叶样的银戒指,水蛇样缠绕的银镯头。
女:我送阿哥的礼物是一块三庹长的包头帕。
男:我送阿妹的礼物是拇指戴的席哈果样银戒指。
或者有情人终成眷属,或者遵从父母之命,姑娘到了年龄就要出嫁。过去,男女十五六岁后,避开禁忌年龄[2],就可以婚嫁。女子的嫁衣通常由细心的母亲准备。
绿春一带的哈尼族人家,大多自女儿13岁成人之时便开始逐件置办嫁妆;经济条件差的人家在女儿出嫁前匆匆备齐。新娘的头饰包括镶银泡、银片的内帽,绣有几何图案的黑色外包头,三指宽的红底银泡头带以及穿有料珠、银缀、银铃的银头链。先将头发编成辫子盘于头顶,戴上内帽固定发辫;继而,以带有鲜艳线穗的外包头仔细包裹于外;再以光彩夺目的银泡头带围于包头底边;最后,以璀璨的银头链横缠为饰。除了日常及节庆所见黑色包头,新娘还需一块特制的包头。该包头与普通包头一样的是二尺见方、四角缀有红色线穗、相邻的两个角上也绣有几何图案。不同的是,由黑红蓝三色布拼成,黑色方布块在中间红色与蓝色的梯形布块两两相对。这块三色包头将覆盖于新娘头顶,伴其离开娘家前往婆家,相当于汉族传统婚礼上的红盖头,此包头平日不可配戴,只能珍藏于箱底。
绿春一带哈尼族新娘的上衣为两件长裳外套两件褂子,哈尼语称长裳“披豪披摩”,称褂子为“披哩”。两件长裳均为立领右衽长袖黑色长衣,长及脚踝,后襟绣花、两侧开缝。不同的是,里面一件衣袖净黑,外面一件为黑、红、蓝、紫、绿、黄、粉、白多色布条拼接彩袖。两件褂子均为无领无袖窄肩黑布对襟短褂,长及遮臀,腰间开衩。里面一件褂子无装饰,仅在领口以一枚银扣相连,双层衣襟自然形成衣袋,外面一件褂子镶满琳琅银泡和银牌。新娘下身穿两条黑色土布长裤,在裤脚和膝下镶有两道精美花边,以两端绣有花纹的掌宽腰带系腰。
绿春哈尼族婚礼服饰 摄影:白永芳
崭新、华美的衣装为新娘增添几分妩媚,胸前、指间、腕间的银饰更加使其光彩照人。女儿即将远嫁,母亲把珍藏箱底的银饰一一取出,连缀银鱼、银铃、银葫芦、银针筒、银梳、珐琅鱼莲的大串银链佩挂于胸前,精美的手链、手镯佩于左手腕间,只要条件允许的人家,都会让自己心爱的女儿双手指间戴满银戒——左手每个手指戴上一枚,右手除了拇指每个手指戴上三枚!
新娘离开娘家时,还要戴上一顶精致的崭新篾帽,即“打球朗俄”。帽圈上系好了红线,红线上又系有给新娘哭嫁擦泪的毛巾。这顶用于新娘出嫁的篾帽,比平常的篾帽稍小,编制更为精细。哈尼族新娘一般以能够拥有一顶墨江出产的篾帽为耀。奢华人家甚至会将普通的花布头圈制成金质或银质头圈。除了篾帽,新娘还要背一个背篓、提一个提兜,背篓和提兜都是用竹子新编制的,背篓里装一套新被褥和洗漱用品,提兜内装婚前未完成的针线活。
到了新郎家中,一对新人先在厨房同吃糯米鸡蛋饭团,然后互相拴黑线于左手腕,表示从此双方灵魂稳固地拴在一起。婚礼宴席中一对新人给长辈磕头祈福,德高望重的老人先吟唱“哈巴”赐福,给新人教导民族历史、待人礼数以及治家之道,然后滴酒赐福,新娘以衣襟接福。之后,众人给福气钱于桌上,新娘再以衣襟接福,随后纳于内褂衣袋。
在一些哈尼族支系中,女子在婚礼前后要举行换装仪式。雅尼人新娘离开娘家前往夫家时,除了要戴预防天地间鬼魂侵袭的篾帽,系好护身的黑布绑腿,还要在跨入男方寨门前,换上一身洁白而破旧的衣服,表示一路洁净,没有把邪祟之物带入寨门。进入新郎家门前,要剪去三缕头发,然后由新郎的姐姐为其洗脚换鞋,冲去可能附在脚上的邪祟。
护腿布“克绑” 摄影:白永芳
碧约女子出嫁到婆家一周内,由丈夫陪同回娘家。母亲及娘家的年长妇女要给出嫁的女子进行一次换装仪式。脱去婚前戴的圆形银泡小帽,改为层层缠绕的黑布包头;脱下年轻时的服装,换上无领短袖无扣长衣,短袖上加戴袖套,换装仪式隆重而悲戚。有时,几乎全寨的男女老少都参加,通宵达旦、热闹非凡。男人们在庭院里喝酒品茶,妇女们则在正堂屋里把衣服一一替换,并由多知的长者细细讲解服饰里的种种说法和讲究。仪式结束,女子就要离开娘家前往婆家,开始崭新的生活[3]。
2.婚育后的换装
婚姻是女性人生的最大分野。哈尼族女性角色的变化从服饰中明显表现出来。大多数支系的女子在婚后、育前仍可保留姑娘时代的服饰特征,装饰相对鲜艳而繁复,生育之后则一定要改为朴素的装饰。如若是多年不育的女子,一旦把姑娘时代艳丽的服装穿洗破了,就不可再重新制作。哈尼族婚育女性的服饰,好比花谢之后的果实,给人庄重、朴素、实在的美感。
大多数哈尼族女性的婚育身份还通过头饰的更换来标识。通常表现为发辫的隐藏以及装饰物的简化。元阳一带哈尼族女子,将垂于后背的单辫改为双辫盘于头顶并改戴黑色头帕,表示已婚。建水糯美女子取掉头箍以及头套上的“纳沙贝”和“纳沙贝塔达”,换上净黑头套,并将“吴度巴扎”末梢固定于包头右侧,标志已为人母。红河县乐育、宝华、甲寅一带的哈尼族,未婚女子带镶满银泡的公鸡帽,婚后则改缠黑布包头。奕车姑娘成年后将头发编辫盘于顶,戴白色尖顶布帽,一旦出嫁并生育或安家立户,就要除去发辫,安上奇妙的“俄莫”独角。
哈尼族男子婚礼服饰 摄影:白永芳
卡多姑娘将黑红毛线混入头发编辫缠于顶,头部四周垂有数十根毛线流苏,显得明快活泼。结婚之后,改戴硕大包头,数丈长的黑布层层叠叠缠绕而成。通常直径约60厘米,重约2公斤。头负重物当然难以左顾右盼,正好低眉顺目尽显成熟女性之端庄稳重。哦努未婚女子梳长辫,戴红顶镶银泡船形帽,穿黑色绣花长衣和黑筒裙。结婚之后,改穿不绣花的黑色长衣,系上花边围腰;头发改梳高髻于头顶,外包平角青色包头,表示女子像白鹇一样羽毛渐丰,但嘴形尚未变尖锐。生儿育女之后,头饰改为黑色尖嘴包头,表示女子如同成熟老练的尖嘴白鹇一样富有当家能力。
有的支系则通过腰间装饰物的不同表示婚育与否。豪尼女子喜欢系花围腰,围腰较短,镶有彩色花边。其中有讲究的是,未婚少女系白色或粉红色围腰,已婚育的妇女则系蓝色围腰。同时,系围腰的位置也颇有讲究,未婚女子系得高,已婚妇女系得低。西双版纳及澜沧江的雅尼女子与此相近,未婚女子裙子系得高,紧接上衣;已婚妇女裙子系得低,腰部裸露。
绿春大兴镇附近的哈尼族女子生育后,服饰即发生一系列变化:原来包头上的银链必须取下,以后不再佩戴;包头上不可再缀饰红色的线穗,必须换成暗红、深紫等暗色。上衣也不可再选择鲜艳的红色,而要改穿颜色深沉的蓝色、紫色或灰色。此外,她们臀围上的绣花线也不再使用鲜艳的红色。
哈尼族婚育女性装饰简化、素净的原因我们可以从内外两方面来理解。从女性自身实际状况来说,为人妻、为人母之后,已经没有求偶的需要,装饰的心理动机减弱,加之精力几乎全放在家庭和孩子身上,没有足够的时间打扮自己。另外,从哈尼族传统社会来说,为了保障家庭的稳固、社会的和谐,必须给已婚或已育妇女一定的标记以约束其自由社交的权利。因而,服饰简化、素净的实质是社会规范的物化形式。
已婚已育的家庭主妇是哈尼族家庭和睦富足的保证。虽然她们服饰中的色彩越来越素净、佩饰越来越简单,但几乎每个人都要佩戴手镯和戒指。主妇手上的镯子和戒指不仅是眼下家庭富足的表现,还预示着将来的日子也会同样富足。正如哈尼族古歌所唱:“主妇指头上戴着节省的箍子,主妇指了公猪会胖起来了;主妇手指上有省俭的筒子,主妇摸过的谷仓粮食节省了;主妇撮谷的时候,大指小指要戴戒指,主妇撮米的时候,手上要戴金银手镯;如果大指小指戴着戒指,如果手上戴着金银手镯,主妇的谷仓越撮粮会越多,祝福的米箩越舀米会越省。”[4]
(三)暮年服饰
哈尼族女子的服饰随着人生角色的变化而更换。诞生时赤裸的身体裹上母亲衣襟做的尿片,随后穿上奶奶亲手缝制的新衣;从蹒跚幼儿到花样少女,服饰逐渐丰富,成人之际如鲜花绽放,穿上绚丽的衣装;出嫁之日,华丽的嫁衣见证人生最华美的时刻。生儿育女是女性人生角色的第一次晋升,服饰开始简化,越来越素净;当女子从母辈晋升为祖母辈时,服饰通常也有标志性变化。有的支系将特定的年龄视为妇女进入暮年的分界,比如哈尼人多将45岁视为分界,红河一带糯美支系将60岁视为分界;有的支系没有固定的年龄,视其儿孙状况而定。
盛装的哈尼族老年妇女 摄影:赵德文
哈尼妇女,45岁起就被视为老年人,开始逐步卸掉头饰,首先卸掉头圈,而后银饰、料珠逐年减少。卸下来的银饰作为财产传递到女儿或儿媳手中。雅尼妇女到了60岁左右,若儿孙满堂,家中无病无灾,便改戴一顶饰有105颗银泡的寿帽“吴期”,象征辛劳一生的老人福寿双全。建水一带的哈尼族糯美女性到了暮年,服饰变得十分素净,头上身上的饰品一一除去,60岁的时候,要在头套顶上正中缝上一枚太阳纹银片“摩忒”,表示得以享受天神“莫咪”的格外观照。布都女子未婚前系白色挑花腰带;婚育后把前面一段改为蓝色;进入老年再把垂于右侧的两支重叠飘带,上下交错改为蓝色和黑色,称为三段腰带。
墨江一带的哈尼女子进入老年后则将原先的黑色筒裙改为黑色百褶大摆裙子,耳际的头发中插上一串工艺精细的银丝。整个形象予人飘飘欲仙之感[5]。绿春一带的哈尼老妇全身素净:黑色的包头,线穗或深蓝或暗红;黑色的衣裤,领子或袖口拼接少许蓝布;长袖上衣外多套一件净黑对襟夹层马褂,仅以一枚银扣于颌下扣合;节庆时喜佩一串莲鱼须链。元阳一带的哈尼老妇也是同样的素净:黑色的包头,深蓝、深绿的线穗从头顶自然垂下;衣裤多为黑色、藏青色右衽长袖短衣,领、襟、袖、裤管膝下饰以简单的蓝色花纹;斜襟多以三枚银币作为纽扣。其他支系的女子的暮年服饰也大抵如此:简洁、素净、沉稳。
哈尼族妇女静穆、庄重的老年服饰象征着辛劳一生的她们,终于可以不再操劳奔波,可以静享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四)葬礼中的服饰
在哈尼族的一生中,辞世和诞生一样意义非凡,葬礼中的服饰同婚礼一样极尽繁复。
建水普雄、坡头一带哈尼族女子寿终后要施行洗面换装仪式。家人先用梳子在其前额从下向上梳三下,再以竹盆盛冷水,用奥贝、苗哈树叶各三枝,蘸水拂面三下。然后,由家中女性为其换装,从头部开始,到脚结束。先戴黑色土布小帽,外套银泡头圈,再用方形黑布头帕缠头,佩戴银质耳坠一对。上身内穿绸缎短衫,外套三件长袖右衽黑色土布衣,袖子从内而外逐短;最后系上围腰。若死者为二房,则需在手中加握一条围腰,作为到阴间送给大老婆的见面礼。戴银质手镯一只,双手中指各戴一银管,作为阴间取水之桶。生前佩于胸前的银牌,取下缝于右襟,戴两对腿套,以备换洗。再穿黑色土布长裤,生前将裤腿卷至膝盖,此时不卷,以示生死有别。最后穿鞋袜,原无袜,近年始穿;鞋为手纳土布鞋。之后,以一黑一白方布覆于面,黑下白上。棺底依次铺棉絮被、丝棉被,将穿戴一新的死者放入被中,棉被裹其如襁褓。原盖于脸部的黑、白布拉至胸部,以防后代出现盲哑之人。
报丧人到邻村外家报丧,外家得讯要剪取一块不规则土布(漂卡)交给报丧人,布块可为黑、白、蓝三色,忌方方正正,以示生死有别。漂卡被带回置于死者胸前,代表外家前往守灵,以期获得亡灵护佑。待所有漂卡都齐了,丧家就按顺序依次将其覆盖于死者胸前。据说,此为死者到阴间与诸位外家先祖相认的信物。当地有俗语:人丁兴旺认亲布多,认亲布多死者福多。看似平凡的土布,既是连接丧家与外家生者的纽带,又是死者与外家祖灵联系的信物,还是生者与死者沟通的媒介。
绿春大兴镇一带临终的哈尼族老妇,要由儿子以衣袖接气,表示老人虽走了但其福分已留给后人。老人断气后,尸身从卧室床铺移至堂屋。家人取来井水,将银子、鸡蛋和奥贝树枝放入水中加热,洗净全身。水中之物表示希望亡灵到了阴间后富贵如银子、白净如鸡蛋、茂盛如奥贝树枝。
净身后,从头到脚进行换装。先戴缀有若干银圆片的内帽,然后将两块包头反包于头上。先包当初出嫁之日顶于头上的三色包头,再包另一崭新黑色包头。包头反包以示生死有别,两块包头以备换洗,戴银质耳环一对。上身先穿袖长及手背的白色长衫,再穿出嫁之日的彩袖长衣,最后穿绣花褂子。长衣外以二指宽彩色布带束腰。右手腕儿戴一道银镯,中指戴一枚普通银戒。下身穿两条长裤,脚边和膝下镶有花边,腰间一前一后各系一块平日的遮臀围裙,素净无饰。小腿戴一对绣花脚套,最后,穿鞋袜,鞋为绣花鞋。
换装之后,以黑白布覆盖全身,白布在下黑布在上。以布覆面表示阴阳有界。用石头顶足,用棉线分别捆住双脚脚掌、双手拇指,以防后代子孙出现手足残疾。死者外嫁女儿得到丧讯当天要带鸡、米、酒以及一块白色土布前往奔丧。这块布将覆于死者胸前,作为其到达阴间后取水之具。出殡日,孝子孝媳缠白色土布为孝,儿子以白布一端缠头一圈,另一端垂及地面并系一枚银泡于上,儿媳仅以适量白布缠头一圈。
元阳胜村一带哈尼族人的送葬歌里,详细地哭唱了丧服的制作以及葬礼中的服饰——从选地种棉花开始“扛起哈尼尖角的锄头,在矮山选到一块栽棉花的好地”,接下来是种棉、摘棉、晒棉、轧棉、弹棉。“栽种棉花莫怕误工时,栽种棉花别怕耗心血……去矮山摘棉花不嫌累,棉花摘到太阳落……阿妈教养的姑娘和媳妇,在热和的阳光下晒棉花……为制作阿妈寿衣美名扬,轧花不怕手臂疼……右手握住弹花锤,左手托着弹花弓,弹得棉花像下雪”;然后是纺线、织布、染布。“棉条纺出棉线来,阿妈去世有了织布的线;纺纱绕线要浆洗,自家灶房煮米浆,棉纱煮了一锅又一锅……一日两日织不成一匹布,三天五天织出一匹布,阿妈去世得布了,儿女有戴孝的白包头了……阿妈在世时就染布,天天背布去清洗。”最后是葬礼上种种特殊服饰。“阿妈没有去世就缝寿衣,哈尼先祖查那阿妈的权帽送一顶,装殓的长裳短衣样样齐全,衣裤都给你绣上狗牙花和水车花,女儿送给阿妈的长外衣有了,女儿给阿妈的花脚套有了……驱鬼祭神的哈尼祭司,为阿妈戴上了白包头,敲铓打鼓的汉子包上了白包头,吹奏哀乐的唢呐师傅也包上了白包头,阿妈去世盖棺材的布也有了……送给阿舅的黑包头也包上了,拉牛上祭的阿舅也送来长袍了,拉猪上祭的女儿也给花腿套了……阿妈去世还要寿衣和布料,装殓要用一件短内衣,头上红缨帽子要一顶;阿妈还要长外衣,刺绣梨花脚套一对。”
糯比、糯美支系的摩批服饰 摄影:刘镜净
送葬歌还哭唱了种种仪式的缘由:“没有十全十美的衣物,去到鬼方不安宁,去到祖灵歇处无法显荣耀……阿妈去世不让他们绑扎脚手拇指,不仅到鬼方不会成鬼神,也不能在先祖的供台下排列……阿妈教养的大儿媳妇,快去拿出七块布拼成的长裤,七块布缝的长裤不盖住脚板,阿妈在鬼方路上不能显示富有……妯娌做的好衣裳还要给七件,装殓后的阿妈才像黑蛇一样美了,装殓用的都是厚实的土布了,阿妈死后在鬼方就能炫耀富有了……年老的阿妈死时要绕九道红藤圈,不做九道红藤圈,死后到鬼方不能爬过九道坡。”[6]归根结底,种种服饰陪伴与世长辞的阿妈体体面面、坦坦荡荡地回归祖地,成为祖先村的一员,同时也成为护佑子孙安康幸福的又一位祖灵[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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