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不在的鬼灵

第四节　无处不在的鬼灵

独龙族的观念世界里的鬼灵不是人的亡魂，而是与人的社会相对的某种存在物。独龙族人把鬼灵主要分为两类——“卜郎”和“南木”。

卜郎是住在大地上的鬼，是自然界中最凶恶的精灵，对人和家畜的危害最大。卜郎也有两个灵魂，即卜拉和阿细，也有其家族，也要繁衍和死亡，它的灵魂卜拉是天上最高层众鬼头目“木佩普”给的。在神话传说《创世纪》中说，最初，天上的木佩普和格蒙分别创造了人和鬼卜郎，当时，人和鬼曾在大地上混杂着居住，鬼的长相如同猴子一般，浑身长毛，生性凶残、贪婪。那时，人们出门劳作时就请鬼和猴子在家当保姆照看婴儿，人也给鬼当保姆。人看管的鬼的孩子总是白白胖胖，照料得很好；猴子对人的孩子也照料得不错，鬼对人的孩子却不然，父母在家时鬼总是假惺惺地说：“蚊子呀，不要来咬我们的孩子，虫子呀，不要来咬我们的孩子。”可等父母一出门，鬼却说：蚊子来咬吧，虫子来咬吧，还不断地用针扎小孩的皮肤吸血。人的孩子一天天消瘦下去，最后鬼把人的孩子杀了，将肉炖在锅里，将皮吹鼓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孩子的父母回到家想抱抱孩子，鬼马上说：“哎呀！别动别动，孩子刚刚睡着。”父母问锅里是什么肉，鬼说这是在家门口打死的野猫肉。等父母吃了肉，鬼得意地唱：“你们孩子的肉，你们自己吃了。”唱完就跑了。人鬼混杂，鬼不断地吃人而且繁殖很快，人同鬼展开了激烈的斗智，人比鬼聪明，人使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杀死鬼，鬼也加倍地报复人。大地上的人渐渐地减少，天神格蒙看到这种情形，认为人是自己的外孙，不能绝种，便发洪水改变了人鬼杂居的状况，把人和鬼的世界分开。从此以后，一般常人看不见鬼，鬼却能看见人并用专害人畜的方式索取人间的酒肉和祭品。

在独龙族人的观念里，人类生活在一个被各种鬼灵紧紧包围的世界里，随时可能遭受到各种鬼灵的袭击，因此他们时刻保持着警惕和禁忌。他们把生活中经常遭受到的各种灾变和疾病作了分类，并逐一同某种鬼联系起来，认为是它们所为，力图用占卜的方式测知和祭祀，以防不幸。

独龙族人最惧怕的恶鬼首推居于山崖或洞窟中的崖鬼“几卜郎”。传说它是一个普通猎人在山里打猎时与同伴们走失后变成的。它善于变成各种东西附于人身，作祟其灵魂，能让人患上重病而死；而且贪食酒肉，不断向人索取祭祀品。一旦测知是“几卜郎”作祟，人们往往要屠宰大的家畜祭祀，对人畜危害最大。

“得格拉卜郎”是能缠住人的生魂致死的鬼，其中又分成几种：“薪得格拉卜郎”（即树鬼）能使人被山间滚落的树木砸死，“龙得格拉卜郎”（即石头鬼）能使人被落石砸死；“昂得格拉卜郎”也叫“日撒卜郎”，这种鬼居住在水里，也是最厉害凶残的鬼，这种鬼往往变成美貌英俊的少年少女去勾引年轻人的灵魂，同他们相爱做鬼夫妻，于是这些年轻人便逐渐消瘦衰弱，最后被它们害死于滚木飞石，失足落水，坠落山崖或患病致死，巫师们做法砍杀的就是这类鬼。此外，被毒蛇咬伤致死，刀剑误伤致死等这类突发灾祸的发生，也往往被认为是这类鬼所为。

“秋木微卜郎”是能使房屋失火的鬼。这种鬼最喜欢玩火，拿着火苗到处跑，有时煽动小孩玩，导致房屋失火。

“默里卜郎”，即野鬼，它们居于山林中，夜间似风一样地号叫，在山里干活的人经常受其伤害，也使人遍体生疮。

“木洛卜郎”，即路鬼，喜欢在路边徘徊，行人遇见它们，会失足跌倒以致伤残。

“瓦江卜郎”，即江鬼。它们喜欢住在江边的岩石上，它们在江边游荡，人碰到它们会落水淹死。

“南卜郎”，这是像岩蜂一样到处乱飞的鬼，能使人患上肺结核，渐渐消瘦而死。

“仁卜郎”是传播麻风病的鬼，即麻风鬼。

“阿都卜郎”是引发地崩、洪水泥石流的鬼。

“莫星卜郎”，即彩虹鬼。独龙族人忌讳用手指着彩虹，这样会使手指弯曲或折断。

“阿门”是一种披着一头长发的鬼，矮小，脸只有梳子般大小，在野外游荡，它会追人，常人也能看得见，人被它抓住了，会发笑致死。因它长着一头长发，如果在山坡上遇见它，不能往下跑，因为这样它会直接滚下来追上人；也不能往上爬，这样它会昂头很快追上人；只能横着跑，这样它会不断地踩到自己的长发，就追不上人了。

另一类鬼灵叫做“南木”，是居住在天上的，它们是天神格蒙派遣到人间的使者。南木不与一般的常人打交道，常人也看不见它们，只有有鬼眼“南木蔑”的巫师看得见它们，它们以巫师的身体为中介，能医治人们的病痛，拯救将要死去的人的生魂卜拉。但有的南木通过巫师施展法术，也能使人致病、致死。南木与人一样的长相，但个个具有一副漂亮的面孔，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没有南木结婚生育，过家庭、家族生活的说法。南木与巫师是朋友关系，一个巫师可有若干个南木朋友，每个南木的本领不同，有高有低，所以人间的巫师本领也有高低的分别；而且不同南木的能力范围不同，有职能上的分工，有的能治某一种疾病，有的能驱鬼，每个南木就像不同的工具一样，具有不同的功能，因此巫师在做法处理不同的病情时要邀请不同的南木来参与。

卜郎与南木是属于两个不同系统的鬼灵，卜郎是自然界凶恶的精灵，南木则是人世间通过巫师与鬼灵世界打交道的桥梁，在多数情况下，二者表现出来的“善”与“恶”的对立，常通过人间的一个个具体的事件反映出来。

从独龙族人的鬼灵观念看，鬼灵卜郎同人一样有生活方式和生活天地，它不是人的亡魂所变，它是和人的社会对立的一个系统。正如人与自然界的关系一样，鬼灵卜郎与自然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自然界各种灾难的具体化身。在没有科学的历史长河中，人世间的一切不测、疾病和灾难幻化为各种鬼灵，一代一代地沉积在独龙族人民的心灵深处，成为他们观察和解释客观世界的方式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