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族民间故事

民间文学_中国水族

第四节　民间文学

水族的文化艺术丰富多彩，是我国丰富文化遗产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水族民间流传着多种形式的民歌、故事、传说、寓言等。民歌内容广泛，形式多样。人们善于用诗歌来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有长篇叙事诗，也有即兴的短歌，反映的内容十分广泛，有对古代人类起源和民族迁徙的叙述，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也有对纯真爱情的热情赞颂。散文形式的故事传说和神话寓言，内容丰富，情节生动，具有浪漫主义的色彩，既是宝贵的文学遗产，也是研究水族历史的珍贵资料。

一、民歌

水族人民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进程中，不仅创造了民族的物质文明，也创造了民族的精神文明。水族丰富多彩的民间文学，就是水族精神文明的重要体现之一。水族的民间文学有其独特的民族风格，尤其是民歌，形式多样，可分为单歌、双歌、蔸歌、调歌和诘歌五种。

水族民歌是水族民间口头文学的主要组成部分。长期以来，水族人民以自己民族喜闻乐见的方式，经历了千百年的锤炼，创造了多种民歌形式，流传至今，已成为水族文化的象征，并融进了中华民族全民文化的绚丽花圃，成为其中的一枝奇葩。

水族民歌年代久远，流布广泛，是水族民间文学中最能反映民族特色的一种文学形式，它具有以下一些特点：曲调变化不多，起伏不大，旋律简单，歌词则因时、因事、因人而随时变化。至于内容，举凡创世造人、开荒播种、爱情婚恋、苦难人生等都可以用咏唱的形式，流播传承。由于水族和相邻民族文化的交流，都匀地区基场、阳航、奉合等水族聚居地区接受汉文化的影响较早，尽管日常生活中依旧使用水语，但却用汉语演唱七言四句的汉语民歌，而民族的历史古歌、丧葬歌等依旧用水语演唱。

水歌形式上没有固定的句数，短的两三句、五六句就是一首，长的有几十句甚至几百句。传统的水歌句子多数是七言句，也有三言、四言、五言的。七言句通常按前三后四分节，中间拖长音或稍作停顿，如系三言、四言、五言句，中间不分节。

水歌注重押韵，押韵方法有头韵、腹韵、脚韵三种，常常混合使用，所以有“无韵不成歌”之说。但在一首歌中经常换韵，很少有一韵到底的。一首几十句、上百句的歌，可以换十几个甚至更多的韵。

水族民歌按内容可以分为古歌、生产生活歌、风俗歌、情歌、叙说歌等多种。每一类歌还可分出相关的细目，如情歌可以分为见面歌、分别歌、青春歌、惜春歌、约会歌、想念歌、订婚歌、逃婚歌、离婚歌等等。

水族古歌如《开天辟地》：“初开天，天接地面；始辟地，地连着天。天穹圆，像个锅盖；地周圆，似块磨盘。初开天，无日月星；没阳光，大地冰冷。无星月，一片黑暗。天仙知，挑来红日，共九个，齐放光明。太阳多，犹如烈火；水族人，灾难深重。天仙造，夜有星月，星与月，住在高天。造月亮，只有一个；造星星，万万千千。初辟地，遍布山坡；小山坡，座座相连；大山坡，连绵不断；山坡坡，阻隔地面。”

生产生活歌，如《造五谷》：“冬腊月，天干少雨；撒小米，正该准备。七月间，天气温暖；种玉米，正合时机。七月间，远祖点豆；黄豆种，仔细挑选。六七月，春雨纷纷；咱远祖，挽袖拴衣。打秧田，三犁三耙；田耙平，泥土打细。”

风俗歌，如《过端》：“十二月，新谷满仓；临过端，人人都忙。捉田鱼，酿好甜酒；喂好马，缝新衣裳。到过端，晚间素食；清晨起，杀猪宰羊……”

情歌，如：“心想你，懒端饭碗；心爱你，晚饭难咽。想得我，日进一餐；害得我，心烦意乱。人也瘦，痴痴呆呆；天天盼，你我相见。谁知道，等到哪天；谁知道，等到哪年。”

“我等啊等，茅草破土已成蓬。我等啊等，桐树开花果实壮。我等啊等，遍野映山花凋零。我等啊等，岭上黄饭花枯萎。我等啊等，嫩笋成竹又生笋。阿哥哟，等得我肌肉干瘦皮肤皱，你再晚来，只能收到我的冤魂。转世投胎，你去哪里找我替身。”

“去年称你哥，今朝呼你郎。你变我也变，妹妹成新娘。”

叙说歌，如《凤凰之歌》：“金凤凰，飞遍柳江，从柳城，顺流而上。她站在，尧人山上，又展翅，西南飞翔。她站在，红茶树上，整羽翅，高歌昂扬。这地方，山青水绿；这地方，鸟语花香；这地方，田地宽广；可真是，鱼米之乡。金凤凰，引俺来此，建家园，代代安康。唉细唉咳，金凤凰哟喂!”

（一）单歌和双歌

单歌一节为一首，取材广泛，可以一个人唱，也可以几个人合唱，即使对歌，每次也只需唱一首。例如《金锦鸡鸟》：“锦鸡鸟，站树梢头，好容易，飞到这里，竹林下，跟鸡寻食，眼明亮，叫声温柔，黄金毛，人人喜欢。”

双歌是水族独特的一种歌谣形式。双歌可以分为两类：一是敬酒、祝贺、叙事的双歌；二是带有寓言性质、有说有唱、兼有简单表演的综合艺术型双歌以及逐步演化为说唱结合的曲艺，简称为说唱结合双歌。双歌一唱一和，双歌以组为单位，有歌前的说白和主体的吟唱两部分。风俗歌的说白往往只一句话，如“那里有这样的风物，人们这样歌唱”，或“我唱这样的歌来给大家听听”。如果是在席间吟唱互相感激赞美的歌，双方只在起歌前说：“你别这么夸，听我唱两句”。寓言性的双歌，说白就是一则短小的故事，概括性地介绍吟唱部分主要对象间的主要活动。吟唱部分是双歌的主体，歌中每一节都从不同的角度或侧面来叙述这个故事。组成双歌的每一节，尽管内容有相对的独立性，但不能单独成篇，必须组合一起，互相联系配搭，才能确切反映所要表述的内容。一组双歌，只有一次说白，安排在演唱之前。

唱双歌，多在热烈庄重的酒席上进行，所以又称酒歌。起歌时有伴唱，唱完每一节歌之后，周围的听众要跟着重复末句，加上“喂”或“哈喂”作为和声，以烘托气氛。双歌演唱者要根据所讴歌的对象或需要回答的问题，随机选相同、相近或相对的歌来唱，出歌的一方不能乱出，对答的一方不能乱对，要是答的一方对不上或对错了，就要罚一杯酒，然后由旁人或出歌者代续。

双歌是水族民歌中最具有地方色彩和民族特色的一种说唱形式。在荔波等地，双歌是男女对唱，双方都是两人，歌的内容一定要成双成对，比如出歌的一方唱的是《锦鸡与喜鹊》，对歌的一方就唱《兔子和山羊》。因为演唱者是双数，歌的内容也是成双的，所以叫“双歌”。在有些地方，双歌不能男女对唱，只是男与男、女同女成双对唱。歌中吟唱的事物或人物必须成双。在有的地方，老年人、年轻人都可以演唱双歌，而有的地方，只有青年才唱。有的多在酒席上演唱，而有的则只是“开控”^[1]时才唱。

如出歌的一方唱《白鹤与乌鸦》：

说白：乌鸦遇见白鹤，想和它交朋友，但怕白鹤瞧不起它，乌鸦就唱了这首歌。

乌鸦唱：毛洁白，雪片一样。脚杆长，嘴鼻红亮。你白鹤，高贵非凡，谁见了，个个夸奖。我个儿，又矮又小，穿一身，黑色衣裳，想与你，交个朋友，只恐怕，太不般配。白鹤呀，你如不嫌，愿伴你，飞向远方。我的白鹤友喂!我的白鹤友喂!

白鹤唱：听你唱，我脸发红，你乌鸦，受人尊重。你和我，毛色不同，交朋友，最要心忠。你乐意，我没话说，有缘分，才会相逢。同飞行，遨游苍穹，结友伴，同上天宫。我的乌鸦友喂!我的乌鸦友喂!

对歌的一方答《麻雀与画眉鸟》：

说白：桃红柳绿，百鸟歌唱。一天画眉鸟正在尽兴吟唱，看到麻雀高高兴兴在身边欢跳，就称赞它聪明伶俐，麻雀说画眉鸟的歌声好听，想同它交个朋友，但心里又有顾虑。

麻雀唱：画眉鸟，歌声悠扬，你美名，传遍四方。我对你，十分敬仰，今日里，幸运碰上。见你面，感情激荡，听你叫，牵动心肠。我心想，在你身旁，想上前，心里发慌。我的画眉友喂!我的画眉友喂!

画眉唱：感谢你，说我好话，你听我，细细叙说。我画眉，常被捕获，关笼中，不得自由。你比我，聪明灵活，想问题，心计很多，你麻雀，飞遍山岭，屋檐下，还可做窝。你和我，有幸相遇，我的歌，越唱越多。我的麻雀友喂!我的麻雀友喂!

下面再举一例较为简短的双歌。

野鸡和锦鸡

说白：一天野鸡和锦鸡在山里相遇，野鸡夸奖锦鸡毛色美，尾巴长。锦鸡称赞野鸡聪明。好，听听它们说些什么。

野鸡唱：咱同类，你最高贵；骨头重，体大身肥。踩哪处，哪处成路。尾巴长，毛色美丽。初相会，我心爱慕，愿相陪，过此一生。我的锦鸡友喂!

锦鸡唱：听你讲，使我惭愧；讲漂亮，我怎比你。我愚蠢，叫声难听，哪比你，聪明伶俐。六月春，面红如醉，咯咯叫，令人着迷。人喂养，丢我要你。我的野鸡友喂!

水族双歌所演唱的内容，几乎涉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任何事情都可以编成双歌演唱。在生活中碰到任何情况，都可以找到相应的双歌表达自己的感情。

（二）蔸歌

蔸歌形式上跟双歌类似，开头也有说白，接着是吟唱。演唱蔸歌，至少两人，可以更多，属于集体演唱一类，但唱的是同一件事，唱的歌可以合成一组，像一蔸丛生的庄稼，所以叫蔸歌。蔸歌的说白类似小序、小引，简述咏唱对象间的主要活动情况。咏唱是蔸歌的主要部分，是咏唱者抒发情怀的歌唱。从蔸歌反映的内容来看，虽然也有历史、风俗、风物、庆贺方面的内容，但却偏重于爱情方面的题材。演唱蔸歌时，不拘环境地点，也没有起歌时的伴唱和结尾时的和声，这些都与双歌不同。

苗家姑娘

说白：从前有个苗家姑娘来到水族寨子吹芦笙，寨里有一个水族青年喜欢上了这个姑娘，便请她去家里做客。

小伙子唱：姑娘哟，你家住哪？是不是，住在登达？你身上，佩戴银饰，看得我，眼睛发花。看多遍，总看不够，希望你，来住我家。我们俩，尽情玩耍，想留你，多玩几天。不知你，是否愿意？姑娘你，心灵嘴巧，若不愿，也回句话。你的话，值钱千万，留句话，我也心甘。你要是，一句不说，会使我，痛苦悲伤。

姑娘唱：你不要，费劲夸赞，我的话，不值啥钱。我知你，很有名气。住塘州，名扬独山。在塘州，有个山其；在中和，有个阿斌。他两个，也很出名，但比你，还差几分。你家中，常有客人，并不差，我这样人。鸡鸭毛，各不相同；难撮合，配对成双。你我俩，悬殊太大，一起玩，惹人笑话。

小伙子唱：不是我，胡乱夸奖，你美丽，不比一般。你身上，五彩衣衫，花蝴蝶，也比不上。你走路，轻盈灵巧，像仙子，驾雾腾云。你脸庞，白润光亮，人见了，谁不动心？可叹我，空有虚名，到如今，也无情人。如不信，看我手腕，没手圈，两臂光光。你不肯，进我家门，要回家，山遥路远。这一去，山水相隔，要见面，定在哪年？从此我，日夜思念，空相思，泪眼汪汪。天天盼，寻你脚印，痴望着，你的去向。

姑娘唱：朋友呵，你莫心伤，我不值，你这样想。在塘州，你最出色，受人敬，个个赞扬。听你说，还无手圈，可惜我，手圈不多。如想要，给你项圈，不知道，可合你戴？如合适，戴你身上，你和我，从此有情。别忘记，两家老人，要幸福，告诉他们。能得到，爹妈欢心，我们俩，永结同心。

《苗家姑娘》讲的是苗族姑娘和水族青年一见钟情的故事。由于取材于真人真事，加上咏唱时情意绵绵，在水族聚居地区广为流传。

怨父母处事偏心

说白：两姐妹回娘家省亲，不期在途中相遇而议及各自的婚姻家庭，父母贪钱财，把姐姐嫁给又跛又瞎的男子而抱恨终生。妹妹读书后自由恋爱结婚，父母还逼她要重金聘礼。两人越说越气，就唱起来。

姐姐唱：气愤多，妹听我说。还在小，父母就嫁。那时我，不能做主，嫁女儿，一言议定，来定亲，要猪百几。吃大酒，要几头猪，算酒钱，合几十吊。死狠抠，让那家穷，睁眼见，故意坑人。贪钱财，不管我苦，女婿矮，又跛又瞎。别提啦，肝肠快断，我伤心，想走绝路。碰到妹，数落父母，血和泪，淌成溪沟。这辈子，啥时才完，得像妹，那才幸福。

妹妹唱：现在好，说给姐听。小时候，就去读书，二十几，与人定情。我结婚，也合政策，父母骂，说我违命；要彩礼，银钱几百，我气多，当面说清。男和女，都是骨肉，对女孩，就不公平。是男崽，分得房屋，得牛马，田土山林，嫁姑娘，不盘嫁妆；反倒抠，赚取钱银；这次来，还带糖肉，父母改，我就孝敬。我有家，还算如意，姐成家，没有爱情。咱相遇，摆谈解恨，怨父母，处事偏心。咱记好，别害后代，让子女，幸福欢欣。

《怨父母处事偏心》反映的是姐妹俩对封建婚姻礼教的抨击、控诉和对自主婚姻的热切追求，对比强烈，具有积极意义。

（三）调歌

调歌多在席间或调解场合念唱，形式短小精悍，句子数目不多，每首在五六句到20句左右。每个句子长短不一，不讲究工整。调歌常常选取日常生活中逗趣的内容，编成短调来念唱，以达到戏谑、讽刺的作用。调歌有一人唱的，也有两人对唱的，每首末了常以“啦哈”“嘹哈”作为和声结尾。

戽水歌

劳格劳，格佬昂了，嘹啊嘹列。

张三哥，约李弟，到田边，一道戽水。张三哥，把水戽干，捞得了，一条大鱼。李四弟，戽水不干，不得鱼，怎达目的？人家戽得鱼，早已起身走，你又为什么，还停留这里？快戽啊快戽，捞条大鲤鱼。

劳格劳，格佬昂了，嘹啊嘹列!

这是一首用生产劳动——戽水来比拟喝酒的歌，意思是大家都喝完了，你还没完没了。

黑牛与花牛

一头黑牛，一头花牛，同进人家菜地。一个吃一块，一个吃一畦。你我不要碰角，彼此切勿动蹄。得吃就走啦——哈!饱了消气嘹——哈!

这是两个卖艺人为利益发生争执，劝告者唱此调歌来解劝，往往能平息怨气。

（四）诘歌

诘歌的“诘”是水语的音译，有辩理、论理的意思，也称“诘俄亚”（或诘俄牙），是一种讲古说今，既有历史哲理内容，又有摆事实、讲道理意味的说唱文学。诘歌有婚嫁诘、丧葬诘、评理断事诘三类，常在酒席上由德高望重的长者或是擅长此技的艺人来念唱。诘歌一般都比较长，几十句到数百句不等，句式长短不一，通常是两人对念，也有一人念唱的。诘歌的结尾，常有几句吟唱的歌。

下面是婚嫁仪式上念的诘歌中的几个小段。

嫁方念：古酒才是亲家的酒，好酒才是客人的酒。今天是吉日良辰，今天利万物生长。今天才喝酒陪客，亲朋连好友来到。

彩虹出现在天上，是因为龙出了深潭。万花开遍了山原，是因为春天来临了……

我们的姑娘很笨，我们的女儿很傻。我们不会教，姑娘空长大，做不成家务事，绣不出五彩花。承蒙叔伯们不嫌弃，看得起才来做亲家。是不是这样呵，亲戚们哪！

娶方念：古老时，造下人烟，在发光的天边，在发亮的中天，在湛蓝的上穹，上开天堂，下开人间。

亲家啊!我们一家有姑娘，一家有后生；一家有铜鼓，一家有木鼓。铜鼓不放在口袋里藏，牛角号不放在衣兜里装。拿出来敲，取出来吹，声音响亮传四方，姑娘后生配成双。

摆好了筷子酒碗，放好了红线绿线，红线绿线作凭证，我们结亲永不变。你说是不是这样，亲家啊!

诘歌在句型结构上大大地突破了传统民歌二、四分节七言句的模式，根据表述内容的多少，可长可短，出现了不少的二言句、四言句、五言句、六言句，还出现八言句、九言句。这对推动水族民间文学的发展具有重大的意义。

随着水族聚居地区现代化进程逐步加快以及水族民歌用途的减少，特别是对歌场合的减少，年轻人对民歌的掌握减弱，水族民歌逐步萎缩，这一点对民族文化的传承是一个严重的考验。三都水族自治县政府已将水族单歌、蔸歌等列入了第一批县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保护名录，加大对水族民歌的宣传和推广力度，县文化行政主管部门派专人对民歌进行收集整理，不定期请民间老艺人进行培训，但民歌生态环境已经改变，民歌的传承和发展出现严重断层，如果不及时采取补救措施，估计整个水族聚居地不久就像都匀等地一样，以后只能听到别的民族的歌曲了，这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一个趋势。

二、故事传说

水族民间的口头文学，除了民歌以外，还有流传久远、内容丰富的各种故事传说。其中有的是关于天地日月、风雨雷电等自然现象和世间万事万物起源的神奇解释；有的是关于远祖创世、民族形成和播迁繁衍、口口相传的历史渊源；有的是山川风物、民俗殊风的描述叙说；有的是扬善惩恶、讽喻规劝的道德准则；有的演说英雄，有的鞭挞坏人。忠贞的爱情故事永远讲不完，拟人化的飞禽走兽，鱼龙昆虫的奇谈趣事，处处广为讲述。水族故事是水族人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水族故事是水族社会亘古常新的全民财富。

水族故事按内容分，有神话传说、风物民俗、抗暴反霸、机智人物、男女爱情、花鸟寓意、哲理名言等多种。下面略作举例，以窥一斑。

在水族聚居地区，流传最广的神话传说要推《人类起源》《人龙雷虎争天下》和《太阳和月亮》等几个。远古的时候，人、龙、雷公、老虎原是亲兄弟，生活在一起，住在一间屋子里。日子久了，一个想赶走一个，独占这所房子。终于有一天，四兄弟公开提出进行比赛，谁能把其他三个赶出房子，谁就是这房子的主人。老虎抢先跑出门去，用爪子抓墙壁，用尾巴敲门框，啸声震天动地，三兄弟躲在屋里，一动不敢动，老虎施威完了，人、龙、雷公还是在房子里，老虎第一个输了。雷公嘲笑老虎无能，大声说：“看我的!”它跳出门外，腾空而起，打起响雷，扯起闪电，震动房子，刺得个个睁不开眼。雷公越使劲，三个越害怕，谁也不敢跑出屋门，雷公也失败了。雷公刚进屋，龙立刻冲出去，施展它的本事，霎时间，浓云密布，大雨倾盆，房子漏了，虎毛被雨水淋透，慌得老虎急忙钻到桌子下面，雷公也慌了手脚，躲到墙角落里，人早就靠在墙边，一点没有淋着。龙满心欢喜，以为三个早就吓坏了，一进门，个个都在，一下子泄了气。最后轮到人了，他不慌不忙，跨出门去，抱了一捆又一捆柴火，堆在房子四周，接着拿两块火石，磨了又磨，擦了又擦，迸出火花，点着了柴草，一时浓烟四起，大火烧着了房子，龙、老虎、雷公被熏得睁不开眼，烤得到处乱窜，最后，老虎钻进了山林，龙一头扎进深潭，雷公腾上了天空，才算保住了各自的命。人动手整修了房子，平平安安住了下来，从此天下成了人的世界。

风光秀丽的都柳江，是水族人民世代生息的摇篮。水族人民赞美自己的家乡是“凤凰羽毛一样美丽”的地方，这波光粼粼的都柳江是怎样来的？陡峭的山口为什么像钳子一样夹住奔腾的江水？原来有这样一个故事：

老祖宗们全都说不清离现在有多久了。那时，天上有一位火神妒忌人间安宁的生活，有一天，从火海子里扒出12团火，搓成12个滚圆的太阳，丢在最低一层的天上。于是草木枯焦了，石头熔成奇形怪状，人们喘不过气，睁不开眼。大家都来求英雄旺水救命，旺水找到仙王，仙王给了他12支神箭。他一脚踏在月亮山上，一脚蹬着怒尤山顶，挽弓搭箭，对准一个个太阳射去，接连击碎11个，化成无数大大小小的星星。人们又睁开了眼，森林从地里冒了出来，走兽飞鸟也一一苏醒过来，人们大声齐喊：“旺水公呀，留下一个照亮吧，留下一个指路吧!”旺水点点头，抽回最后一支神箭，向岩缝里掷去，神箭嵌进石岩几丈深。不久，下了几场大雨，这条箭道就成了奔腾的都柳江，从此长流不息。

水族的年节不尽统一，呈现年节种类众多，批次繁杂，地域交错，时间不一的缤纷现象。水族的年节有端节、卯节、额节、苏宁喜、七月半、春节等，其他节日有敬霞、清明、端午、六月六、中秋等。端节是在水历旧岁结束、新年开端之际过节，时值水历年终十二月至新年二月阶段（农历八月到十月）。端节是水族辞旧迎新、庆贺丰收、祭祀祖先、聚会亲友、预祝来年丰产的最大的年节。关于端节起源有两种传说。《端节的由来》叙述水族头领拱登（祖公）率众溯江而上，大家就随之散居各地安家立户，并约定在三年之后的水历年谷熟之际再相聚。三年之后，大家都骑着马，驮着谷物、瓜果来欢聚。由于当时共过一个端节，各地走访不便，便设定各地分批过节。为解决端节先后批次问题，拱登叫各地头人伸手进鱼篓里抓鱼，按量依次排列。套头老大哥抓的鱼最重而过头批端，依次是拉佑、水婆、水潘、三洞、牛场，兰岭殿后关尾。所以节日歌有“同是水族，套头先吃，一样辛苦，兰岭关尾”之说。另外，还有一种传说，即有一天，民间有几个弟兄去看望老祖公，老祖公高兴极了，亲自爬上草房顶采摘大南瓜，准备招待大家共庆丰收。想不到，老祖公从房上摔下来死了，因此就以此为节，以作纪念。其实，这是葫芦再生人类的变型传说。这便是端节祭祖、吃素、供瓜供鱼的由来。

《卯节的来历》叙述水族先民来到龙江上游地区以种稻为生，有一年恶神降下灾祸，让铺天盖地的蝗虫把稻叶全部吃光。在地支寅日到卯日的夜间，水族地方头领——拱恒公心急如焚，一筹莫展。在女儿水仙花问天歌声的惊动下，南方天际忽然闪出一道亮光，法力无边的全民族保护神陆铎公显灵飞到拱恒公的面前说道：“姑娘的歌声已听到了，莫愁莫悲。恶神降灾，不仅危害庄稼，还会带来瘟疫，你应呼唤乡亲们赶快打扫屋宇，除尽尘埃。把这些尘埃撒在田里，不仅可以杀死害虫，催长庄稼，还能给人类驱灾疫。”说毕，陆铎公化道青光飞走了。拱恒公依言动员各村寨的水族人如此办理，结果获得好的收成。从此，人们每逢这个时节就仿此过节，祈求人寿年丰。

水族民间流传着许多赞颂起义英雄的故事。最有名的是《简大王的故事》。

清朝咸丰年间，水族农民领袖潘新简领导的起义是水族历史上规模最大、范围最广、时间最长的一次农民大起义。水族人民对潘新简极为崇敬，尊称他为“简大王”。关于他的故事中有一则《智胜官兵》讲道：一次，起义军在一座山头被强敌围困，粮尽援绝，简大王派人偷偷下山，摸了几条鱼和一把水草，再将山上仅有的几团糯米饭，和鱼、水草包成一团，丢给敌方官兵，敌人以为山上水丰粮足，围困徒劳无益，只得悄悄撤兵。

水族人民是勇敢的人民，是智慧的人民，机智人物的故事是广大群众智慧的结晶，民间传说中的金贵就是深受群众喜爱的一个机智人物，有关他的故事很多，现举《帮土司办年货》为例：

有一年，快到春节了，土司要金贵一起去采办年货。土司买了一大挑丝绸、火炮、糖果，要金贵挑回家。走到半路，过独木桥时，土司胆怯，又怕河水冰凉，要金贵背他过河。到河中间，金贵故意把土司的玉石烟袋碰掉在河里，土司喊金贵快捞烟袋，金贵趁势把土司丢在河里，把他冻得半死。土司叫金贵烧火给他烤，金贵悄悄引燃了旁边的火炮，把一挑年货炸得稀烂。金贵处处按土司的吩咐办事，土司吃了大亏，倒了大霉也无法整治金贵。聪明的金贵又一次狠狠整治了土司，为老百姓出了气。

以爱情为主线的故事，内容丰富多彩。有的讲的是妖魔鬼怪用邪法破坏人间的美好姻缘；有的讲的是土司财主依仗权势，欺凌贫弱，强占民女；有的讲的是嫌贫爱富的世俗观念拆散了恩爱的情侣；有的讲的是穷苦青年彼此相爱，但无力婚配，只能把对爱情的憧憬寄托在神力上。《月亮山》《望郎榕》《樵夫与龙女》《登诺与阿柳》等故事，表现了水族青年男女对爱情的渴望和追求。为了得到真正的爱情，他们同恶势力进行了大无畏的斗争，但是他们的力量毕竟太微弱，因此，结局的悲剧性是难免的，这正是旧社会社会生活的真实写照。但是水族人民不甘心屈从于命运，他们总是不断地追求，并通过幻想的力量，改变自己的命运。这些故事中的青年男女，多数都战胜了统治者和恶势力设下的种种陷阱和迫害，最终获得了幸福，这样的结局可能并不真实，但却体现了人民的美好愿望。善良必将永存，邪恶终归泯灭，这是水族人民具有人类共同文化心态的具体展示。

在水族民间故事中，还有为数不少的有关动植物生活习性、体态特征等方面的内容。这是一些借助丰富的想象力而创作的短小精炼、生动有趣的小故事，构思奇特而又包含一定的哲理，是人民大众观察日常生活中某类事物的特性加以分析、综合、推理、渲染的结果，是群众智慧的结晶。《狗找朋友》的故事，讲了古时候，有一条狗因为孤单，出门去找朋友。先找到豺狗，豺狗要狗管自己叫爹，一边大口啃着叼来的人肉，一边指使狗干这干那，不给一点肉吃，最后还将其大骂一顿。狗生气了，离开了豺狗。它走呀走，又遇见了一只老虎，想和老虎交朋友，老虎要狗叫它“大王”，狗答应了，但求老虎别吃掉它，老虎一听哈哈大笑，说：“大人小孩到处都有，我再吃也吃不完，别担心会吃掉你。”狗不敢相信，偷偷逃走了。狗又遇见了一个守庄稼地的穷小伙子，小伙子拿东西给它吃，答应跟它交朋友，狗很感激。晚上小伙子不睡觉，守着庄稼，狗为了报答他，就主动守夜看庄稼。从此狗和人成了好朋友。

《仙婆婆送角》的故事，说的是从前水牛、黄牛和马都没有角，有一天，一位仙婆婆要送角给它们，但她只剩下两副角了，于是叫它们赛跑。马跑得最快，得了第一，黄牛第二，水牛身体笨重，最慢。赛毕，马放声长嘶，又高兴又骄傲，它以为可以稳得一副角，水牛唉声叹气，肯定没福享受了。这时，仙婆婆开口了，她说：“安角是为了对付敌人，保护自己，马跑得快，能逃过敌方，不必安角了。黄牛比水牛快，要一副短的就行了，水牛跑得最慢，给你这副长角，跟敌人斗。”因此，直到现在，马没有角，水牛和黄牛的角长短不一样。

水族口头文学除歌谣、故事以外，还有一些由短句子组成的格言和谚语。这些话言简意深，鲜明生动。如系对句，往往也讲究协韵合辙，朗朗上口，听起来铿锵悦耳。这是水族人民千百年来从日常生活中总结出来的饱含哲理的至理名言。

格言和谚语从表现手法分析，既有巧妙的比喻、借喻，也有一针见血的直白、明说，有婉转的旁敲侧击，也有大刀阔斧的快人快语，既有鲜明的民族特色，也不乏从其他民族特别是汉族中汲取来的雅谚俊语，堪称句句锦绣，美不胜收。例如：“杀马吃肝”，意思是为了贪图眼前的小利，不惜杀鸡取卵。“上前踩盆，退后踩碗”，隐喻办事棘手，寸步难行。“水软水钻山，石硬石成灰”，告诉人们干什么只要有韧性和耐心，水可以滴穿山岩；如果只晓得硬拼，反而会粉身碎骨。“牛力在头前，马力在后腿”，牛拉犁前部使劲，马拉车后腿用力，借喻人各有所长，因人而异，不能要求一个样。更多的格言和谚语如：“吃睢水，成睢人。吃睢河水，成睢家人”“哪方的水，养哪方青苔”“大牛斗角，小牛遭殃”“近墓地，遭鬼缠（近墓鬼缠）”“抵崖砍虎”“哪里的屋檐水，落在哪里屋檐下”“针走得，线去得”“人心若不正，墨线弹也歪”“人教人才成器，天晒大地才干爽”“人没有酒不说话，纺车无油难转旋”“菜无盐无滋味，斧无钢不锋利”“马不骑不跑，人不练不精”“吃一口，吐一盆”“种芝麻得芝麻，种豆得豆”“道路不走长草，亲戚不走生疏”“倒出的水，收不满筒”“哪种酒香甜，哪种酒害人”“拉一棵藤，动整个刺蓬”“劈柴要墩，官司要钱”“人怕蛇咬，蛇也怕人咬”“女无夫像没有顶的斗笠，男没妻像无缰绳的马匹”“买的米，不抵吃”“小刺蓬藏虎，小池塘有鱼”“三四月坐石头不暖和，八九月走亲戚受冷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