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大林先生谈长城研究与保护

成大林先生谈长城研究与保护

薛长年

2007年8月中下旬，在嘉峪关市相继举行了两次与长城有关的重要活动：一是8月15日，由嘉峪关文物景区和“国际长城之友”协会在嘉峪关关城举办了“万里长城·百年回望”图片展。二是8月21日，中央电视台大型电视文化栏目《走遍中国》摄制组在雄关广场隆重举行了实地拍摄《走遍中国——嘉峪关专辑》开机仪式。

在这两个重要活动中，长城专家成大林先生是人们特别关注的人物，一是他的特殊身份，二是他在长城研究方面的特殊成就和贡献。

成大林先生1942年出生于河北省大名县，1965年北京体育学院理论系毕业后分配到新华社工作，长期从事摄影并将绝大部分精力倾注于对中国文化的摄影报道。特别是从1978年以来，他全身心地从事长城研究和摄影报道工作。几十年来，他常常风餐露宿，花费了巨大的精力、体力和财力，拍摄了许多人迹罕至、不可再现的长城实景，考察和研究了我国大部分长城，为我国长城研究和宣传积累了宝贵而丰富的资料，为报刊提供了大量的图片和文章。1980年他出版了我国第一本长城画册，新华社为此发了消息，国内及香港多家电台、报刊也都播（刊）发了这个消息，《人民日报》还发了述评。以后，他又和他人合作陆续在国内、港台、美国出版了6本长城画册及幻灯片、明信片、通俗读物等作品。1986年他被评选为中国长城学会第一届常务理事、学术委员会副主任。2006年8月，成大林先生又出版了一本长城专著——《长城·世界一大奇迹》。

就是这样一位在长城研究方面堪称“重量级”的人物，曾多次到嘉峪关来，对嘉峪关一带的长城研究和保护做出了杰出的贡献。这次前来参加上述两个重要活动，工作间隙，不辞辛苦，再一次考察了悬臂长城、嘉峪关东长城以及野麻湾堡、新城堡等长城遗址，并接受市文化局的邀请，在长城博物馆为文化局班组长以上工作人员讲了生动的一课。我和成大林相识多年，这次有幸再次陪同他参观、考察，并聆听了他的讲课，受益匪浅。

成大林先生说，他第一次来嘉峪关是1976年。1978年来嘉不下20次。他第一次来嘉，是奉命到甘肃采访下乡的医疗队，借故专门来到嘉峪关，看到矗立在茫茫戈壁中的嘉峪关城楼的雄伟和壮丽，被深深感动，拍下了“有生第一张长城的彩色照片”。说到这里，他很激动，也很自豪。

在谈到长城研究时，他说长城研究目前存在两个问题，一是概念不明，二是家底不清。所谓概念不明，就是长城保护条例中，对长城没下定义，这在所有“条例”中是没有的。学术研究上相对缺乏，到现在为止，给长城没下一个确切的定义。没有一个规范性的东西，许多人都搞不清长城究竟有几种。长城是中国古代防御工程，如果说中国古代军事工程都是长城，不太合适。说长城是中国古代防北方少数民族的，专家们对此也不同意，南方最早的长城不是防少数民族的，而是互相攻防的。最近争议比较多的是，金界壕是不是长城？文物报曾激烈地争论过。最近出版的《中国长城史》说，长城应该有墙、关、烽燧，有人认为“壕”不是长城，我认为应是长城的组成部分，金界壕是长城。

如果给长城从建筑结构上下个定义也很难。由于长城的多种形态和不同的建筑材料，在工程修缮上都无法确定一个规范性的标准。我们的长城最初是墙，后来逐步完善。如果按最后的形制给长城下定义，那么早期的长城就不是长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也认为，文物保护发生一个大怪物，这个大怪物就是长城。世界名录上也未给长城下定义，不是按古建筑对待，而是按遗迹。正因为如此，对长城保护就发生了问题，哪些该列入保护范围，很难给一个科学的界定。

长城研究方面的第二个问题是家底不清。说长城纵横十万里，这个数字不是测量的，是根据文献记载推算的，这个数字很成问题。长城的重复修复、重复利用现象很严重，如北齐长城被隋利用。究竟是每次修筑都单独算呢，还是不管你修过几次，只算一次？现在没有统一意见。所以，长城到底有多长，说不清。另外，有的文献上记载的长城，现在找不见，还有很多，找见了，什么时候修的，谁修的，说不清楚。如河南叶县发现一道石墙，文献无记载。所以要保护好长城，首先得把家底搞清楚，用10年时间，能否把家底摸清，需做很多工作。

谈到长城保护，成大林先生对嘉峪关市文物部门在关城城墙和关楼上拉电线挂电灯的事提出疑义。他说，古时候长城上也按灯，但挂的是灯笼，而且灯笼挂的位置是能照见下面的人，不能让别人看见垛口上有人。金山岭长城上挂了灯，现在正在拆。对长城最大的威胁是什么？过去说，对长城的破坏是老百姓拆砖、挖土等等，现在主要是政府行为不力，表现在旅游开发。国家对长城的保护缺乏一个统一的标准，从而导致了一些地区盲目开发长城资源，有的名义上在修缮长城，实则是胡乱开发其旅游资源。有个省修公路，把境内所有长城串联起来，鼓励各县、乡去开发长城，谁投资谁受益。我们要问一下，有无游客？把长城修成水坝一样，原有的长城破坏了，投资也收不回来。有个省开发战国齐长城2000多米，投资1.2亿元，把原有的长城用推土机推掉，又在原址上用水泥板修。还有个省把长城拆了，用空心砖修，而且是一个私人企业家，得到政府的支持。国家规定，不能把文物当资源出卖给个人去投资开发。还有的地方在长城上卖烧烤，被电视台曝光后，国务院下令制止了。还有的地方政府搞基本建设，修高速公路、工业园区，拆毁长城，一拆就是几百米。所以，政府的一个决策失误，就可能造成破坏文物的结果，造成不应有的经济损失。现在，旅游开发与长城保护的矛盾，怎么协调，如何协调好各方利益，又不破坏，是个课题。长城保护条例虽然公布了，但执行起来还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选自《嘉峪关年鉴·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