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项羌人的传统卜筮

五、党项羌人的传统卜筮

沈括《梦溪笔谈》和《宋史·夏国传下》《辽史·西夏外记》等，都对党项羌人的卜筮有所简略记载。所谓卜，其实质在象，所用占具为甲骨之类；所谓筮，其实质在数，所用占具则为草、木之类。

西夏人的卜筮，主要有以下几种。

1.羊骨卜

俗称“炙勃焦”或“炙跋焦”。炙，烧烤。“勃”同“跋”，意为转动。焦，烧焦，作黄黑色。沈括曰“死跋焦”。所谓“死大概是指已无生命者。选羊脾骨（后腿骨）或羊胛骨（前腿骨）一支，用点燃的艾草烧炙，使羊骨产生裂纹。裂纹居上者为“神明”，近脊处为“主位”，近傍处为“客位”。巫师对裂纹的情况进行观察，并据以预测。这些羊骨裂纹，从原始宗教观念来看，是不以人的意志力为转移的“征兆”。“征”，即“征求”，可以得到验证；“兆”，即“兆象”，提前出现的迹象。上天或鬼神通过“兆象”的形式，向人们发出吉凶祸福的预先传告；而只有人神中介者的巫师，才能够对“兆象”加以破解。

羊骨卜是极为古老的占卜方法，在古羌人之前的许多少数民族中，至今尚有流传。如藏族将风干的羊肩胛骨（或牦牛肩胛骨）放入火塘灼烧，根据骨上裂纹判定吉凶：左纹直而长为吉，乱而短为凶，右纹直而长为凶，乱而短为吉。敦煌藏文写卷有《吐蕃羊骨卜辞》，这应是巫师所诵。而这些卜辞，也是对生活在青藏高原上的党项羌先氏占卜活动的反映。彝族也流行羊骨卜，他们称之为“约格及”。方法与西夏人类似：以羊胛骨一支，用艾火烧炙后，根据骨上裂纹判定吉凶：纵直十字纹为吉，斜叉状纹或凌乱细线纹为凶。普米族的羊骨卜，是把刮净的羊膀骨投入火堆，等到烧至一定时候，将其完整地拣出，由巫师根据骨上的裂纹判定吉凶：长直纹为吉，短杂纹为凶。纳西族也有羊骨卜，范守己《九夷考》说：“有事，以艾炙羊膊，卜其吉凶，疾病。”

2.擗算

俗称“求签”。通常的方法是：削竹为签，编上号码，放于竹简之中；另备有与签上号码相对应的签诗（文），并标明吉凶的不同等级，如“上上大吉”“中吉”“中平”“下下”“凶”等。求签人要先焚香祈祷，方可从筒中随意抽取一支竹签，猛掷于地，再观察所抽竹签的号码，寻找相应的签诗（文），得到所求之事的吉凶结果。

求签与《周易》的筮占，有密切关系。《周易》筮占的工具是蓍草茎。蓍草是一种多年生直立草本植物，夏秋间开白花，可供观赏，全棵可作草药）。49根蓍草茎在手中依一定顺序操作一番，依获得之数画出卦象，再根据卦辞，爻辞以及象数等，演绎推断吉凶。《周易》的筮占的具体方法已失传。

“求签”这种筮占法，似乎是《周易》蓍草筮占法的化繁为简。所用占具“竹”，在中国文化中，也是具有多重喻义的一种吉祥符号。西夏人剖竹为签，以竹签掷地，希望听到砰砰的响声，而这种响声是可以驱鬼的。所以西夏人将这一筮占法，称之为“擗算”（擗，指剖竹为签）。

3.咒羊

作为古羌人支系的西夏党项羌人，一直承续着先祖“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方式。据东汉·许慎《说文解字》释曰：“羌，西戎牧羊人也，从人从羊，羊亦声。”应劭《风俗通义》也说：“羌，本西戎卑贱者，主牧羊，故羌字从羊、人，因以为号。”既然“羌”是牧羊民族，广大羌民在与羊群几乎形影不离的生活中，对给予他们衣食住等许多资源的羊，自然拥有特别的情感，甚至发展到神秘的依赖。于是在其巫术中，便有了形式多样的“咒羊”。

据《宋史·夏国传下》《辽史·西夏外记》等记载：西夏人要卜筮吉凶，便于第一天晚上牵一只羊，焚着香火祈祷，并在野外僻静处点燃谷草火堆。第二天早上，便把所牵的那只羊屠宰掉，开膛观察。如肠胃通畅，则为吉；如心有淤血，则为凶。

据《梦溪笔谈》记载：用念过咒语的粟米（小米之类），专门喂食一只羊。等吃过粟米的这只羊，自动摇头的时候，便将它屠宰掉。然后开膛观察，以定吉凶。这种卜筮方法，俗称“生跋焦”（与前面所说“死跋焦”相对而言。所谓“生”，指所用为有生命者；而“跋焦”，仅是借作比喻而已）。

由于“生跋焦”被党项羌人看作是“极有验，委细之事，皆能言之”，因此“尤神之”（特别神化这种卜筮方法）。

据《马可波罗游记》说：唐古忒省（指原西夏地区）的人们有“蓄羊敬神”的习俗。凡生育子女，便要请一位神作为保护神，并专门蓄养一只羊。一年之后在保护神祭日，父亲携其子女和所蓄养之羊至保护神偶像前祭拜；然后，杀所蓄之羊，烤煮其肉，作为牺牲供奉神像之前，并虔诚祈祷子女无病延寿。祭后，取肉还家，与亲朋共食，食后，将余骨收集，存于精致的匣中；并分予祭师每人一份羊肉以及羊头、蹄、肠、皮等。

4.弓卜

用箭敲击弓弦，弓弦便会发出响声。这响声，是党项羌人极为熟悉的，并被他们赋予了神秘的意义。西夏的巫师宣称，在仔细听取了弓弦的响声之后，便可从中得知多种事情的吉凶。如交战的胜败以及相关的事情（如敌军来到的日期等）。再如六畜之灾祥，五谷之凶稔，买卖之利弊等。在这“弓卜”的过程中，巫师不仅心情虔诚，口诵卜辞，并会伴以一定的表情和动作，甚至会呈现手舞足蹈状等。

基于原始宗教信仰的西夏卜筮术，在流传过程中，也深受中原汉地卜筮术的影响。从黑城出土的西夏文献中，有以《易经》的卦爻辞为根据的占卜书4种，以及《宋史·艺文志》所载书目中提到的占卜书《六壬课秘诀》等，即可得到证明。“六壬”，是一种预测人事吉凶成败的占卜术，它用阴阳、五行、干支等进行占卜，天干中“壬”为阳水，癸为阴水，取阳则为“壬”，而六十甲子中，有壬申、壬午、壬辰、壬寅、壬子、壬戌、故称“六壬”。与“太乙”“雷公”，并称“式占”（式，卜具）之“三式”（式，格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