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城县农村破产之新征象

栾城县农村破产之新征象

栾城县农村破产之新征象⁽¹⁾

农村破产之汹涌的浪潮如翻江倒海水银泻地似的，霎时间便已流遍了中国的任何领域。而且，破产的程度一天比一天的深刻，一天比一天的惨痛。最近听到一些关于农村破产令人酸鼻的消息，亲眼看到一些空前未有、令人惊奇的事实，真感到:现在的农村破产，已超过一般人所想象的阶段，什么“农村破产”，什么“农村不景气”……等之浮词滥调，都不足以说明现在农村破产之新的征象了。撇开别处不谈，单说这号称“南京到北京，小县属栾城”的最近情况吧。请看:

一、改派学款:各乡小学经费原系随粮带征，近因征收不到，改由各乡自己按地亩之多寡摊派。每逢乡长佐协同村警到各家征收时，给一升未或二升高粱，或将所吃的粉渣端出一碗来，给村长佐看看，表示自己糊口之不能遑论学款哉。据教育委员某君说:“近来各乡小学教员完全自备米面，每礼拜日必回家搬运一次，否则即有断炊之虞。”有时，教育委员看着各位教员，眼睁睁地就没有午饭吃，又没有煤烧，便赶忙召集学董，学董转请村长，村长改派乡警，立逼挨门挨户去敛——自然是敛粮食，钱更谈不到。有一次，敛到某家，出来一位妇女，手拿半升小米，乡警嫌少不要，她便使性子一摔，躺到地下就打着滚的哭起来了，你道有啥办法!本来，现在各校学生就是“猫儿眼泪，两个半人”。催款稍微一紧，便纷纷请求退学。求学心切者，便苦苦哀告先生，许以麦后给麦子;然而，他已债台高筑，早就赊着吃，到时候哪有余粮给先生吃?以现在的情形论，下季各乡小学将全体关门大吉!

二、少妇锄苗:每到野外溜逛的时候，常见有花枝招展、衣服整洁的少妇在田地里锄苗，殊觉纳闷。据打听后才知道:这是大户人家，因不肯雇短工——其实短工每天才两个大铜子，有的五分票不管饭——才忍心叫家中的大闺女、小媳妇到田地里锄苗，这也是为经济所迫呀!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礼义廉耻，国之四维”，狗屁!这年头，我看你怎样去讲!

三、放棉花账:因金融缺乏，有的人竟放棉花账。但每百斤须比市价贵四元，并按三分行息。同时，还得用债主的秤。

四、实行借款:县府以地方款不甚重要，上解款缺急如星火，刻不容缓，而赋税又征不上来。为此改变花样，实行借款，准其将来以借据，纳粮定税。然而，根本没有钱，也是枉然。所以，村长佐被押打屁股者，每日不下一二十人!

五、麦景也不见佳:今年阴历二月间下了一场大雪，经验告诉我们就知道麦子黄疽不可。果然，非常灵验。即有种时较晚，黄疽不甚厉害，经过这一场暴风雨，也就可以平等待遇了，何用怨天尤人哉!将来麦子荒收，固属是灾，恐怕丰收，也免不了“医得眼前疮，剜去心头肉”的痛苦!

天哪!支离破碎的中国农村社会，不知道还能延续几时?将来如何收场?怕只有鬼知道!

一九三四年六月五日

【注释】

(1)凝晖:《栾城县农村破产之新征象》，《众志月刊》，1934年第3期，第93—9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