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矛盾情感的养成：社会化的结果
现在，需要回答另一个问题：面对不同的价值观，人们的矛盾情感是如何养成的？换句话说，是怎样的过程让人们共有某些矛盾情感，从而将那些相互对立的价值观延续下来？白鲁恂认为，“中国人的一般社会化的结果是导致大多数中国人共有某些矛盾情感的原因”[58]。这些结果包括安全感来源的不确定、情感与行为的两分、矛盾的权威观、自我概念与界线的模糊、对生活控制力量来源的不确定等。
(一)安全感来源的不确定
在白鲁恂看来，中国人的社会化过程让人们对安全感的来源有一种特别深刻的矛盾心理。一方面，早期社会化体验让中国人很小就懂得对正式规范的行为准则和“敬”与“礼”的遵守可以带来安全感。然而正式规范的行为准则与“礼”的要求强调的是等级制度，它疏远了中国人的人际关系，结果在另一方面造成人们渴望通过平等、亲密的兄弟关系获得归属感以及随之而来的更强的安全感的欲望。虽然这种心理期待时常受到现实打击，却由于兄弟关系可贵的忠义性质始终被中国人所理想化，那种亲密的兄弟关系被视为安全感的另一来源。不过人们“对平等主义的‘义’与正式规范的‘敬’哪一个能保证最大的安全感却不大确定”[59]，一切都取决于何种关系形式更为可信、可靠。于是在“义”与“敬”之间摇摆的矛盾情感就产生了。
(二)情感与行为的两分
中国人的社会教育赋予真诚的情感、忠诚的行为极高的价值。真诚是中国人给予他人的最高评价之一。然而“一个人对真诚的信念越珍视，就越难以肯定在任何情况下真诚都会存在”[60]，尤其是在社会化过程造成情感与行为两分的结果时。中国人自接受教育开始，就要学会控制情感，掩饰内在想法，使外在行为符合社会期待。社会化过程中的个人体验更让人懂得，情感的真实表达可能会威胁到安全感。“结果使得生活中阳奉阴违的现象普遍存在”[61]，大部分人也都不相信其他人一定会真实地表露个人情感，对于他人行为的真诚性和忠实度，往往抱着怀疑的态度。这就不可避免地会让中国人在无法确知他人行为的真诚性时，转而采取更加现实的态度，以“效率”等技术性指标作为“忠诚”的替代性选择。
(三)矛盾的权威观
既抗议不公又听天由命的矛盾情感则与中国人在社会化过程中形成的对权威的矛盾看法密切相关。首先，中国人的社会化教育将“权威人物应被视为仁义道德的楷模而加以尊敬的看法夸大了”[62]。儒家传统教育将许多意味着正义、仁慈的概念加于权威人物之身，其结果既让人相信“诉说不公会让公平的权威作出及时反应，恢复应有的仁慈之心”[63]；又让人相信无须抗议，权威亦会自动作出正义安排，只要耐心等待即可。其次，对孝的高度强调禁止孩子表现出对家长权威的攻击性情绪，中国人很小就从个人体验中体会到顺从权威是比较明智的做法，然而幼龄时那种自然的反叛天性并不能因对攻击性情绪的压制而完全泯灭，成年后一旦有了合适的机会，比如在家庭之外不必受家长权威约束时，就会将儿童时期不能表现出来的攻击性情绪释放出来，抗议父权以外的社会与政治权威。[64]因此，中国人社会化的结果造成了人们对权威的矛盾情感：服从中内含着被压抑的攻击性情绪，抗议中实际上又包含着对权威的依赖。这种矛盾情感正是人们在抗议不公与听天由命间摇摆的心理根源。
(四)自我概念与界限的模糊
是什么社会化结果形成了人们在自我牺牲与自我扩张间把握不定的矛盾情感？白鲁恂认为，这一矛盾情感产生于中国人自我概念的模糊。中国人的社会化强调集体的重要性，自我的概念从本质上依据个人对某个更大的集体——尤其是家庭与宗族——的归属感来定义，“自我感来自于集体认同，更准确地说，来自于‘大我’的概念和‘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必要性”[65]。个人主义的合理性因而基本上不予承认，而自我牺牲的价值观则被理想化。不过否认个人主义的中国文化却也认可个人为集体付出努力应该得到回报的价值观，认为“小我”的扩张有助于“大我”的利益。然而在自我牺牲和自我扩张这两端到底该走多远，中国人始终是模糊的。因为中国人的自我总是从属于与“他者”、“大我”或“集体”的关系，是“他者”而不是“自我”有权决定应为他人和“大我”作出多少牺牲，个人的成就该得到多少回报。只要在“他者”那里看来是值得的，自我也就认为值得。同理，只要在“他者”那里发生了价值观的冲突，自我在价值观的把握上也就跟着发生冲突。
自我概念的模糊同时还意味着自我在边界上的可大可小，后者是形成自豪与谦卑这一对矛盾情感的基础。习惯了以“大我”作为核心认同的中国人，一向以中国历史的伟大自诩，并形成了自觉将自我融入“大我”的习惯，哪怕在自我边界缩至最小成为“孤独的自我”时亦如此。这样，当个人对“自我”的想象与“大我”相重合时，“大我”的伟大与自豪感就扩张成个体“自我”的感觉；而当个人将自我缩小为“孤独的自我”时，出于对“大我”的伟大或集体认同的敬畏，则往往“以夸张的谦卑姿态赢得地位与安全感”[66]。在模糊的自我边界中，中国人养成了既自豪又谦卑的矛盾情感。
(五)对生活控制力量来源的不确定
中国人的社会化过程还让人们内心深处对人类生活控制力的来源产生相互矛盾的看法：“既认为人类事务主要由超越人类控制力的非人格化力量所主宰，又相信个人努力的作用。此外，还接受第三种可能性，即命运由那些可能在其个人影响力范围之外的人所控制。”[67]这种复杂的态度还在很小的时候就形成了。社会化早期的一开始，中国人对孩子极为宠爱，使得孩子确信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周围环境可以完全由他的意志所控制。年纪稍长，渐渐意识到生命需完全依赖于祖先神灵的力量和家庭，开始感到自己的无力。同时也被告知，只要行得端，不犯错，也能影响命运安排。社会化的结果告诉他，生活可能由不可见的运气、命运所控制，但意志力的运用和专心致志追求目标同样重要。然而什么事情由命运所决定，什么又在个人的掌控之下；从哪里开始可以依赖别人，又从哪里开始应该帮助别人等，往往难以确定。正是这种对人类生活控制力来源的不确定，使得人们对外部世界的认识，时而认为充满变化、矛盾与不可预知性，时而又认为稳定、延续和有序。由这种摇摆的世界观所决定，中国人的行为方式往往显得充满矛盾。有时候是完全消极的，任由人生被非人格力量摆布；有时候又表现得好像个人努力可以决定一切；很多时候，那种消极的姿态可能并非宿命论的反映，而是在等待采取行动的有利时机。[68]
通过上述对矛盾情感养成过程的分析，白鲁恂表达了他对中国政治文化二元主义的看法，即中国政治文化两极那些对立的价值观表面上给人以排斥感，实际上“在更深的心理层面上同出一源”[69]。这种心理同源性正是当代中国政治文化得以在两极间迅速转换的重要原因。
白鲁恂还进一步指出，所有这些矛盾情感以及在此基础上形成的两极政治文化价值观，从根本上“源于构成人性最重要的基本情感：自我(self)与他者的关系”[70]；源于中国人的自我认同。因为每种矛盾心理的后面，无论是对安全与亲密感的渴求，还是对权威的态度以及生活控制力量的关键来源等，都存在一个更基本的问题：“在一个集体(家庭、群体、党、国家)拥有至高无上的行为控制力的环境里，自我的强度和意愿可以且应该有多强。”[71]这个问题反映了自我与他者的关系，直接关联到中国人的自我认同。然而中国人社会化的结果，一方面没有形成独立的自我概念，个体的自我总是从属于某种关系，通过认同于他者获得力量；另一方面，又鼓励自我寻求自主。这就造成了自我与他者之间的模糊界线与紧张关系。这种模糊与紧张由于对攻击性情绪的压制以及儿童养育过程中先是放任继而严苛的特点而加剧。结果养成相互矛盾的情感，并形成两极政治文化，所以“中国政治文化的核心问题是自我认同”[72]。
【注释】
[1]准确地说，《中国政治的动力》(The Dynamics of Chinese Politics)是集政治行为与政治文化研究于一体的著作，体现了白鲁恂通过政治文化沟通政治心理与政治行为关系的努力。
[2]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38.
[3]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38－39.
[4]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38.
[5]1980年，白鲁恂出版《中国政治中共识与派系的动力》(The Dynamics of Factions and Consensus in Chinese Politics：A Model and Some Propositions)。次年，在该书基础上略加修改与补充，并更名为《中国政治的动力》(The Dynamics of Chinese Politics)出版。本书以后者为资料来源。
[6]Lucian W.Pye，The Dynamics of Chinese Politic，Cambridge，Mass.：Oelgeschlager，Gunn ＆Hain，Publishers，Inc.，1981：xi.
[7]Lucian W.Pye，The Spirit of Chinese Politics：A Psychocultural Study of the Authority Crisis in Political Development，Cambridge，Mas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2：197.
[8]Lucian W.Pye，The Dynamics of Chinese Politic，Cambridge，Mass.：Oelgeschlager，Gunn ＆Hain，Publishers，Inc.，1981：xii.
[9]Lucian W.Pye，The Dynamics of Chinese Politic，Cambridge，Mass.：Oelgeschlager，Gunn ＆Hain，Publishers，Inc.，1981：xi .
[10]关于服从与共识观念的形成原因，白鲁恂没有作集中性的分析，而是散见于不同著作中。
[11]政治派系的概念，白鲁恂作过多次界定。本书主要依据《中国政治的动力》与《中国政治的精神》(1992年)中的第十章“中国政治的动力”归纳而来。
[12]Lucian W.Pye，The Dynamics of Chinese Politic，Cambridge，Mass.：Oelgeschlager，Gunn ＆Hain，Publishers，Inc.，1981：8.
[13]Lucian W.Pye，The Spirit of Chinese Politics：A Psychocultural Study of the Authority Crisis in Political Development，Cambridge，Mas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2：207.
[14]Lucian W.Pye，The Dynamics of Chinese Politic，Cambridge，Mass.：Oelgeschlager，Gunn ＆Hain，Publishers，Inc.，1981：140－142.
[15]西方研究中国派系政治的学者，对于派系的形成原因，大致有五类解释：政策取向不同、意识形态分歧、官僚集团利益驱使、代际差异、地域背景不同。白鲁恂认为，虽然这些因素都对政治派系的形成产生影响，其中有些因素的影响力还相当大，但从根本性动力看，都不是中国政治派系形成的最重要因素。
[16]Lucian W.Pye，The Dynamics of Chinese Politic，Cambridge，Mass.：Oelgeschlager，Gunn ＆Hain，Publishers，Inc.，1981：127.
[17]在《中国政治的动力》中，白鲁恂没有对这个问题作系统、深入的阐述，只是零星地提到。不过从《中国政治的精神》以及其他著作中可以清晰地看出，白鲁恂的观点非常明确。
[18]Lucian W.Pye，The Dynamics of Chinese Politic，Cambridge，Mass.：Oelgeschlager，Gunn ＆Hain，Publishers，Inc.，1981：128.
[19]Lucian W.Pye，The Dynamics of Chinese Politic，Cambridge，Mass.：Oelgeschlager，Gunn ＆Hain，Publishers，Inc.，1981：129－131.
[20]Lucian W.Pye，The Dynamics of Chinese Politic，Cambridge，Mass.：Oelgeschlager，Gunn ＆Hain，Publishers，Inc.，1981：131.
[21]白鲁恂认为权力是派系形成的各因素中最少模糊性、最可预知的因而也是最首要的因素的结论，是在提出派系形成的心理假设之后，同时通过分析与比较形成派系的其他因素(政策取向、意识形态分歧、官僚集团利益驱使、代际差异、地域背景)而得出的。事实上，他并未对权力如何减少政治的不确定性给出清晰的解释。他一方面认为中国人权力观中含有强化政治不确定性的因素，另一方面又坚持中国人赋予权力第一重要性，因为“中国人将个人安全感的寻求与权力直接联系。为克服焦虑与不安全感，所以寻求权力的保护”。(Lucian W.Pye，The Dynamics of Chinese Politic，Cambridge，Mass.：Oelgeschlager，Gunn ＆ Hain，Publishers，Inc.，1981：137)。至于中国人为什么将个人安全感直接与权力相联系，白鲁恂认为是中国人社会化过程中对攻击性情绪压制的结果(第三章已有相关叙述，这里不再赘说)。无须讳言，白鲁恂对权力何以能减少政治不确定性的说明是不够充分的。
[22]Lucian W.Pye，The Dynamics of Chinese Politic，Cambridge，Mass.：Oelgeschlager，Gunn ＆Hain，Publishers，Inc.，1981：136.
[23]Lucian W.Pye，The Dynamics of Chinese Politic，Cambridge，Mass.：Oelgeschlager，Gunn ＆Hain，Publishers，Inc.，1981：257.
[24]Lucian W.Pye，The Dynamics of Chinese Politic，Cambridge，Mass.：Oelgeschlager，Gunn ＆Hain，Publishers，Inc.，1981：259－260.
[25]Lucian W.Pye，The Dynamics of Chinese Politic，Cambridge，Mass.：Oelgeschlager，Gunn ＆Hain，Publishers，Inc.，1981：259.
[26]Lucian W.Pye，The Dynamics of Chinese Politic，Cambridge，Mass.：Oelgeschlager，Gunn ＆Hain，Publishers，Inc.，1981：183.
[27]Lucian W.Pye，The Dynamics of Chinese Politic，Cambridge，Mass.：Oelgeschlager，Gunn ＆Hain，Publishers，Inc.，1981：183－184.
[28]Lucian W.Pye，The Dynamics of Chinese Politic，Cambridge，Mass.：Oelgeschlager，Gunn ＆Hain，Publishers，Inc.，1981：239.
[29]Lucian W.Pye，The Dynamics of Chinese Politic，Cambridge，Mass.：Oelgeschlager，Gunn ＆Hain，Publishers，Inc.，1981：10.
[30]毛泽东的理想主义，在白鲁恂看来，是以激昂的意识形态政治和对意志力的信仰为特征；邓小平的实用主义，以邓小平的务实哲学所主导，意识形态色彩大大弱化，并以政策上极具弹性和适应性为特征。
[31]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40.
[32]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40－41.
[33]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43.
[34]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43.
[35]Lucian W.Pye，The Spirit of Chinese Politics：A Psychocultural Study of the Authority Crisis in Political Development，Cambridge，Mas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2：129－135.
[36]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44－70.
[37]白鲁恂常常以农民文化指代中国的大众文化，并认为大众文化的性质是反叛的，因此，又以反叛文化称呼大众文化。本书一般以大众文化对指精英文化，但为更好地体现上下文意图，有时采用原文用法。
[38]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44.
[39]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50.
[40]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51.
[41]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54－55.
[42]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55－56.
[43]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58.
[44]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58.
[45]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61.
[46]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63.
[47]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64.
[48]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65.
[49]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65.
[50]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66.
[51]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67.
[52]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67.
[53]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69.
[54]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42.
[55]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42.
[56]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74.
[57]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42.
[58]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42.
[59]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45－46.
[60]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50.
[61]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51.
[62]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56.
[63]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56.
[64]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56.
[65]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59.
[66]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61.
[67]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65.
[68]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66.
[69]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70.
[70]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73.
[71]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70.
[72]Lucian W.Pye，The Mandarin and the Cadre：China's Political Cultures，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88：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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