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艰险进山路
走进独龙江的愿望早存于心,但一直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抓住一个出差贡山的时机,同行者们跃跃欲试,众口一词地呼吁,终于在一个深夜得到当地政府的响应。圆梦独龙江,每个人都为这个难得的机会而兴奋。但直到第二天出发前,是否能成行,同行者心里都没个底。
进山的路
据说,进独龙江的山路,一年当中,有半年被大雪封山,另外半年还有三个月在下雨。我们去的季节正值10月底,恰好是即将封山前的雨季。时晴时阴的天气、晴通雨阻的道路,能否进入独龙江,一切都得看老天的脸色,当然,也要看进山者的运气。吃早餐时,县里的领导来送行,言语间都留有余地:“我们已做好了进山的充分准备,但如果天气不好,也许得半道上返回。”此话不假,此次与我们同行进山的一位从北京来怒江挂职的领导,就曾经两次踏上进山路,又两次原路返回,因为道路塌方,天不如人所愿。
我们忐忑不安地吃着早餐,终于等到了县政府办公室传来的佳音:当天可以进山,但不宜久留,以防雨季期间随时可能发生的不测。速进速退,多少带有些秘境探险的刺激,这让同行者们情绪高涨。准备出发之际,大家发现,所有将运载我们进入独龙江的汽车,全都由贡山县各部门调配,驾驶员也全部为当地多次进出独龙江的老师傅担任。一辆看上去有些陈旧的三菱车,一位个头不高、敦敦实实的中年驾驶员,就成为护送我了却心愿、走进独龙江的同行者。
独龙江和独龙族之所以神秘,非常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交通不便,加之一年当中有半年是大雪封山,里面的人、车出不来,外面的人、车也进不去。据悉,当年进入独龙江的人马驿道沿普拉河(怒江支流)逆流而上,经过吉速底、双拉娃、朱里当到嘎足再到其期,经东哨房,翻越高黎贡山,直至原独龙江乡政府所在地巴坡,全长65公里。这条人马驿道始建于1956年,开工后由于资金匮乏等各种原因,其间曾停止修建,复工后,于1964年11月最终建成,路基宽1.2~1.5米,建有石台木面桥3座、小桥16座。驿道建成后,成为了独龙族和外界沟通的唯一通道。据说,从贡山县出发,要走三天时间才能到达独龙江乡的巴坡村委会。沿途杂草丛生,原始森林中蛇虫野兽时有出没,道路艰险,经常都有一些人畜因攀越不慎而命丧深渊。每年赶在大雪封山前,县里的马帮运输队和来自福贡、迪庆、丽江等地的马帮就聚集到贡山县城,往独龙江驮运过冬的物资,当时的场景很是壮观,而同时也从另一个侧面显现了独龙族民众生活的艰辛。1995年,在中国交通部、云南省交通厅的大力扶持下,进入独龙江的公路开工建设,1999年,全长96.2公里的独龙江公路建成,改变了独龙江不通公路的历史,从此,独龙族同胞可以坐着汽车出入独龙江,而驮运物资的马帮也就永远地退出了历史舞台,进入独龙江的人马驿道也就从此“独径人踪灭”了。目前,从贡山县前往独龙江乡需要穿越96公里的独贡公路,虽然这条盘山公路1999年才修建完工,但沿途道路狭窄、崎岖艰险,不仅随时有山体滑坡、树木倾伏阻隔的意外发生,而且还得翻越海拔3380米的黑普布洛山口,才能到达独龙江乡政府所在地孔当——这也是我们此行进入独龙江的必经之路。
在县政府招待所吃完早餐,按当地人的嘱咐,大伙把剩余的煮鸡蛋、蒸馒头等一并用塑料袋装好带走——有备无患已成为大家心照不宣的选择。完成了各项准备工作后,带着兴奋、神秘甚至似乎有些悲壮的心情,我们终于启程了。
驾驶员话语不多,一上车就率先系好安全带。与一般长途出车不同,他不仅要对汽车进行检查、保养、维护,还要在后备箱里准备铁锹、镐头,甚至还有炸药。据说,一旦遇到公路塌方或树木断裂、倒伏挡道,炸药是保障路面通畅最管用的工具。如果事故特别严重,还有一种处理方式可以实施,那就是调遣独龙江乡的车辆进行接应。被堵在途中的人则抄山路搭乘对方来接的车辆,弃下的车辆返回时再开走。这样的经历,虽然没让我们一行人遇上,但县里的安排中就有此预案,而且还准备了推土机,必要时,边开道、边通行,以确保安全和万无一失,好在这一预案没有机会实施。
独龙江乡位于云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贡山独龙族怒族自治县北部的独龙江峡谷中,地处中缅、滇藏结合部,北靠西藏自治区察隅县察瓦龙乡并与印度相近,西南与缅甸接壤,东面的高黎贡山主峰嘎瓦嘎普峰海拔5128米,西面耸立着海拔4969米的担当力卡山的南代旺腊卡峰,四周群山环抱,沟壑纵横。这里从南至北设有7个国界桩。该乡地势北高南低,最高海拔5128米,最低海拔1170米,年平均气温16℃。整个独龙江乡辖区内两山并耸,一江纵贯,区位偏僻,地形陡峭,通行艰难,历史上长期处于近乎封闭的状态。每年12月前后,大雪把独龙江到贡山的公路雪山垭口段完全封闭,大雪封山长达半年之久,封山期交通隔断,车辆、行人无法进出,除可通过卫星电话与外界联络外,独龙江乡完全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
前往独龙江乡公路沿途,所穿越的崇山峻岭属于高黎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这是“三江并流”世界自然遗产核心区范围。汽车沿公路前行,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艰难。相反,乡村公路沿途散发着新鲜泥土气息,苍山叠嶂,草叶畅茂,只有汽车马达的轰鸣,打破了山岭间原有的宁静。由于受印度洋热带季风的影响,独龙江峡谷常年气候温湿,雨量十分充沛,河谷沿岸多常绿阔叶林群落,植被覆盖浓密,植物的垂直分布层次较为明显,亚热带、温带及寒带的各类植物品种多样,珍稀的红杉、经济价值颇高的铁杉、云杉、乔松,与无名的乔木、灌木、藤、蕨类植物相伴相依、和谐共生,俨然就是一座最具原生态的天然植物园和珍稀植物的博物馆,而且各种植物类群随着海拔升高不断变换,随着常绿阔叶林的渐渐消失,高大粗壮的冷杉林又映入眼帘。最吸引眼球的是,沿江两岸木质藤本一类的附生与寄生现象比比皆是,树干上披着厚厚的苔藓,挂着长长的藤条。远远看去,各种高矮错落的植物群落之间,被各类寄生植物缠绕着,挂满于树间和山崖,任凭自荣自枯。植物间相互依存又相互掠夺,大自然的和谐与残酷,历历在目。而稍开阔的区域,古老的蕨类植物层层相接。悬挂在崖壁上的瀑布飞泉,形态各异,或从笔立的危崖之巅直泻而下,或隐藏在林木茂密的沟壑深涧,跌宕多姿。穿行在独龙江乡的原始密林里,就犹如行进在一幅巨大的绿色天幕之间。车窗所及,满目皆绿,变换的仅仅是绿色的形状和深浅。远山一条条“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从山顶直直的垂下来,在墨绿色的森林中格外耀眼,远远看去,宛如一条条从天而降的银色天梯,只可远观,无从近攀。原始森林中几人都搂不过来的大树笔直地直冲云霄,山坡下是一片草地和森林湖泊。与山高谷深、沟壑纵横并行的是独龙江水一路的变幻莫测。江水虽深,依旧能看清水下的石头和木头,奇妙的是独龙江随山的走势形成的千奇百怪的形状,时而像飞舞的龙,时而像跨越的马,时而像神仙般飞云拂袖。在高山之巅俯瞰,江水如绿色的绸带环绕着峡谷绵延起伏;崖石与江水在狭路相逢时,湍急的水流撞击礁石的涛声轰然作响;进入地势较平坦的开阔地带,翡翠般的绿色厚重而纯净;躬身掬一捧一尘不染的江水,则冰凉刺骨得让人敬畏。特别是雨中的景色为峡谷平添了许多神秘的色彩,山峦起伏,云遮雾绕,一望无际没有尽头的大山,让人看过去既感到壮观又有些恐惧。独龙江峡谷特殊的地理环境,典型的立体气候和区域气候,造就了这方土地的多彩多姿,让每一个人都不禁惊叹大自然的神奇造化,真可谓“远近高低各不同”,让人心驰神往又肃然起敬。更为今生能穿越这片少有人烟的原始森林,为自己能亲临其境而深感无憾。
峡谷风光
欣赏着这一幅幅绿得醉眼而又让人充满无限遐想的天然绿色屏障,平静的行程大约只有10来公里。渐渐地,天色逐渐暗淡,沥青路面变成了土石辗压铺就的狭长通道,一些坑洼处经车辆反复辗压,已经变成了一个个积水的大坑,导致路面颠簸不平。尽管我们只能以每小时15公里的车速在小心前行,仍必须紧紧拉住车门上的扶手,才能控制住因车身上下左右剧烈的抖动而带来的身体相对运动。
在独龙江峡谷,印度洋的暖流与西北的冷空气在这里交汇,一年当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下雨,年降雨量高达4000多毫米,是云南省年平均降雨量的4倍多,也是全国降雨量最高的地区之一。独龙江沿岸丰沛的雨水,不仅造就了满目皆绿的茂密植被,也成为损毁进山公路的主要“元凶”。狭窄湿滑的公路,一边靠着山体,另一边就是悬崖,就这样延伸在大山深处。在一些地势险峻的悬崖峭壁附近,路基几乎都用成根成捆的原木堆砌而成,看上去酷似腾冲“柱状节理”的化石。这些原木在加固路基的同时,也稍稍加宽了路面,也许若干年后,它们也就形成了化石。沿途之中,也有不少地段仍遗存着山洪造成的山体滑坡崩塌和泥石流的痕迹,一些小河边常有许多大小落石,枯倒的树木横七竖八地伏卧河底,或者架在河边的乱石之间。放眼望去,有的树木粗壮到几人合抱不及,更多的则是粗细不等,被风雨侵蚀、病虫害侵袭而腐朽的树木残骸。尽管随着近几十年人们对独龙江的关注,这种蛮荒的原始状态已开始逐步变化,但植物自生自灭的生命轨迹却淋漓尽致地舒展在眼前。
恶劣的交通状况,使独龙江地区长期处于与外界隔绝的封闭状态。每年通常是6至11月份可以对外通行,其他时间都被四周深达数米的积雪所阻断,形成了每年有近半年与外界相隔绝的人迹罕至地带。悠悠岁月间,从贡山前往独龙江乡,必须穿越崎岖陡峭的山间马帮小道,步行3至4天。其间,将连续翻越3000到5000多米常年积雪的碧罗雪山和高黎贡山,甚至用溜索飞越湍急咆哮的澜沧江和怒江,穿越密密层层的原始森林。处于结绳记事时代的独龙族先民,出行在外需攀绝壁,下深沟,爬天梯,穿瀑流,过溜索,穿过大片原始森林和沼泽地,一路与毒蛇、蚂蟥、蚊虫为伍,每度过一个昼夜,他们就会在绳子上打一个结。清末始有官员夏瑚巡视此地,并描述为“路太悬险,步步艰难,人尽野蛮,时时抢劫,非有多人为之护卫,向导斩荆披棘,断难趱前”。直到20世纪50年代以后,贡山县政府千方百计修通了65公里的驿道,1999年,由国家交通部投资9800多万元,历时5年才正式修通了96公里的独贡公路,至此,独龙江乡的交通条件才得以改善,在有选择性的季节,乘车进独龙江的梦想才得以实现。
这条翻越高黎贡山的艰险之路是在悬崖绝壁上开凿出来的,窄窄的路面由于常年雨雪浸泡冲刷、车辆辗压,早已变得起伏不平、坑坑洼洼,道路一般只够一辆车通过。尽管我们进山途中没有下雨,但用石块堆砌的路面,几乎都因雨水的浸泡而又湿又滑。不少路段,从天而降的山泉瀑布,不仅形成了天然的水帘洞,也制造了无数段“水浸路面”。行驶中的车辆,常常需要穿越一条条小河,更有常年积水的路段,车过之后泥水四溅,车窗模糊。在部分泥泞的路面上,汽车的轮胎不断地打滑。独龙江公路危险的地方在于,海拔低的地方雨水很多,泥石流和塌方时有发生,海拔高的地方又落石雪崩频发,一路上险情不断,不时让人提心吊胆、倒吸冷气。
路渐渐的窄了,弯道也多了起来,而且弯道的幅度也越发的大了,坐在驾驶室里可以清楚地看见车轮外不到两尺外就是深深的悬崖。每逢这样的场景,我们跟在后面的车子,总是试图用相机拍下这段艰难的行程。然而,剧烈颠簸的车体,让人无法放开拉手,因此往往只能选择单手拍摄,尽管相机设有防抖动功能,但面对此时剧烈的抖动,原有的功能已基本失效。一路拍摄的无数张图片,很少有画面不是模糊的。有网友戏称,只有感受到独龙江土石路的颠簸,才能体会到为什么云南的简称叫“颠”(滇)了。穿行在这段路上,还要经常抬头看山上,一旦看到有雪崩和落石下来,要迅速从车里出来逃生,否则就有可能被压扁在车里。在如此恶劣的路上行驶,车辆发生故障是常事,遇上“情况”,即使互不相识的人,只要在场都会主动上前帮忙,这是在独龙江公路上行走的人遵循的一个规则。
在艰难的行程中,最担心的情况还有,对头车来了怎么办?好在进出独龙江的车辆有限,我们一行的单边行程里仅仅遇到过一两辆用吉普车改装的“独龙江公交”。据说,当年公路修通后,汽车到达孔当村时,从没见过汽车的独龙族人以为来了怪兽,躲得远远的,没有人敢靠近。目前,开往独龙江的车不算多,大多是货运车或农用车、卡车等改装的车,如我们遇到的载着独龙江乡民进出山的军绿色吉普“公交”, 一次顶多能乘坐十来个乘客。其四个特大号轮胎和又宽又高的轮距,防备的就是起伏不平的山道上随时可能产生的塌方堆积物。与“公交”擦肩而过时,车窗内探出几双同样好奇的眼睛,大概是很少看见这么浩荡的车队,更不理解山外的来客为何要历尽千辛万苦进山。因为车道很窄,沿途行驶时总得要一辆车让着另一辆车,这儿的规矩是空车让路,这是大家都一贯遵循的规则。每次两车交会,总会停下来,彼此递根烟,聊上两句,说说前面的路况,外面又有了什么样的货等着运,提醒一下对方车子的哪个地方松动了。遇到塌方,乘车人往往得下车徒步越过塌方区,再乘第二辆接应车。有时,这样的接力需要前方多辆车相继进行,接应得是否顺利,全凭你所乘车车主的经验及调度其他车辆的能力。
在危险的山路上前行
90多公里的路程,缓慢的行进着。在一片开着黄色小花和长着竹节菜等野生植物的湿地附近,我们终于停车休息,开始享受随车带来的午餐——馒头、鸡蛋、矿泉水。细心的东道主还特意准备了饼干、火腿肠等方便食品,这些普通的食物,此时显得格外珍贵。虽然只能按车辆配给、按人头发放,但每个人都吃得有滋有味。最让人开心的是,这是一片少有的开阔地,可以在满是碎石的平地上随心游荡,呼吸大山深处“天然氧吧”的清新空气,感受花开遍地的灿烂,从而一扫艰辛行程中的担心和疲倦,体会脚踏实地的安稳。据说,这片沿途少有的开阔地,是当地司机们往来独龙江乡休息和补足食物的地方。通常,他们会将车停在隧道前,拿出随身携带的食物,或啃干粮,或吃冰冷的盒饭,饭饱水足后才会精神抖擞地上路。只可惜,这样惬意的时光很快就结束了,等待我们的便是黑普垭口这条通往独龙江乡最危险的必经隧道。
据悉,位于雪山垭口的这条200米长的黑普隧道,穿过去就是独龙江乡的地界了。隧道挖筑在山体最薄处,只能容一辆车通过,是通往独龙江乡公路中最危险的路段之一。这份危险,我们也是从驾驶员更加凝重的神情和小心谨慎的准备中感受到的。个头不高的师傅,几乎将车座位拉到距方向盘最近的地方,整个身体正好折成一个直角,而且几乎是紧紧地抱着方向盘,以便全神贯注,随时观察到前方的安全隐患。驾驶员的神情,无形中暗示我们本能地抓紧车门上的扶手,我们心中由此增添了一份对隧道的神秘和恐惧感。
沿途的湿地
随着汽车驶入隧道,一个与印象中不太一样的简陋隧道迎面扑来。隧道空间不仅低矮狭窄,还用许多原木横七竖八地支撑着嶙峋岩石,虽然经层层加固,但原木与岩石连接的边沿处不时地在渗水、滴漏,感觉有些不堪重负,随时有垮塌的危险。借着车灯,还可发现隧道内部似乎没有经过混凝土修砌,顶部和两边还突兀着尖锐的岩石,隧道里不断的滴水与反复辗压的泥土,使已搅拌成稀泥的路面出现多处深坑,车在其中行走,晃动幅度很大。穿行在漫长得令人窒息的隧道里,没人愿意说话,个个都提心吊胆地盼望着早些看见前方的光亮。据说,独龙江乡在每年12月的大雪封山期间,隧道都会被厚厚的冰雪覆盖掩埋,有时深达10多米,完全把隧道掩埋得无迹无痕。据悉,历经半年封山后,每年在开山之前,都要通过铲雪车,铲除隧道周围厚厚的积雪,而沉积的雪水则常年浸泡及侵蚀着隧道的筋骨肌体,导致隧道早已是“骨质疏松”,随时可能发生不堪重负的危险。作为必经要道,这正是封山的致命要害处。封山季节,所有进出独龙江乡的车辆,大都在此止步。即使是开山后,由于冰雪和雨水的长期浸泡也随时可能发生危险,因此,常常往返于独龙江乡的驾驶员,都把隧道比喻为“鬼门关”,没人敢掉以轻心。200米隧道的沉闷穿越,不知经历了多长时间,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当汽车驶出隧道重见天日时,驾驶员情不自禁地长舒一口气,感觉他真的过了一个险要关口。
进山的路,除了颠簸、艰险,也有些意外会让人开心或者恐惧。在一段阵雨后的山谷之间,一道飞跨山崖的彩虹让行进中的车队欢腾雀跃。七彩的光芒仿佛在碧罗雪山和高黎贡山之间凌空驾起了一座彩桥,天堑在瞬时间跨越时空连为一体。从天而降的美景清晰地出现在眼前,甚至触手可及。驾驶员们不由自主地停下车来歇歇脚,车上的同行者更是忍不住地各自选择角度,扣动着相机快门,记录着这美好的瞬间。如此近距离地走近彩虹,更能感受到世间万物的神奇多变。彩虹沐浴下的绿色植物、无名小花,都摇身一变,绽放出生命中最灿烂的一面,或折射着七彩的光芒炫耀自己,或抖落着雨露舒展娇媚。彩虹的悄然降临,似乎想把独龙江峡谷中最奢华的美景展现给远道而来的路人,把大山深处瞬间即逝的佳景带到人间。同行者们当然不会辜负大自然的这番盛情,而且连自己的身影都融入到梦幻般的山林中。
与独龙牛的不期而遇,也是一段终生难忘的记忆。据当地人介绍,独龙牛是独龙江峡谷特有的种群,骨架不大,体形浑圆细长,全身皮毛又黑又亮。独龙族有放养牛群的习俗,各家各户的牛常年都是成群结队地生活在大山里,莽莽森林都是它们的家园。然而,处于半野生状态的牛群都各有归属,谁家也不会弄错,养牛人需要定期给牛补充盐巴,以这样的方式尽着主人的责任。随着独龙江公路在高黎贡山的延伸,昔日的原始森林已少却了往常的宁静,各类想象中的动物大约都躲藏到更深的大山中去了,唯有独龙牛还会出没于公路沿线,对来往的山外来客充满好奇。在一条很窄的山路上,我们的视野里就出现了它们的身影。
独龙牛有着宽宽的额头,它们对过往的车辆和人群并不显得惊慌,相反会安安静静地避让着打扰它们的过客,甚至近距离地与人们对视,用被黑色长毛遮蔽的双眼打探对方。为了给它们拍张照片留念,驾驶员师傅专门停下车来让我们拍照。面对镜头的独龙牛很配合拍摄,无需提示它摆造型,就一动不动地盯着相机,直到人们逐渐变换角度拍足拍够,它仍职业模特般地原地站着不动。带着收获和惊喜返回车上后,一个小小的意外顿时让人恐惧不安。我不经意间发现,一颗黄豆大小的墨绿色物体附着在裸露的手背上,原来以为是植物的碎屑,随意甩了几下手腕居然甩不下来,用指尖弹了过去,还有绵绵的弹性。“蚂蟥”,一个惊悚的念头突然冒出来,我随即一阵条件反射地甩手和弹射,才使这个软体动物不得不离开手背。
独龙牛
虚惊之后得到证实,这正是当地湿热地区最常见的旱蚂蟥。它们伸开的体形如同火柴棍般粗细,吸附力特强,一旦附着在人和动物身上,“吸干榨尽”般地嗜血就是其生存的方式。这种软体动物多附着在路边草叶的背面,每当过往行人碰到时,它就闻味而动,以极其轻捷的速度悄悄附着在人和动物的身上,然后用其口中特有的溶血的麻醉液,毫无知觉地就开始吸吮人和动物的鲜血,直到虫体胀成花生米大小才会自动脱落。被吸吮皮肤的小孔流血不止,却不疼痛,每当这时,独龙族人常用火塘灰堵抹伤口止血。据介绍,一旦发现旱蚂蟥钻进皮肤,切记不要将其拽出,因为它的头部极易扯断在皮肉里,难以取出并引发炎症,只能用手或用盐巴拍打,或者用点燃的烟头灼之,它才会自行退出。最悲惨的是,它会钻到独龙牛的鼻腔里寄生,靠吸附血液生存。无可求助的独龙牛甚至会因此而耗尽生命,也奈何不得这种软体动物。回想起来,蚂蟥当时可能就藏在满是绿色植物的路边上,好在它附着的位置极为暴露,也好在发现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让人想起来真有些后怕。事后得知,许多徒步进山并有防备的驴友们也经常深受其害,有时防不胜防,只能任凭鲜血直流,这也似乎成为进入独龙江乡需要付出的代价。与他们相比,我的运气算是极好的了。
峡谷里的江水
路途中的一段小意外,其实也是大自然中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规律的再现。难怪独龙族群众外出劳动有打绑腿的习俗,这正是防范各种软体动物侵袭的方式之一,只是想起憨厚可爱的独龙牛的生存处境,真为它捏着一把汗。
沿通往独龙江乡的公路行驶约4个多小时后,汽车驶出了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行进在沿山体开凿出的盘山道上。从车窗望出去,对面是几乎呈90度的断崖,偶有少许灌木丛生长着。若不是稀疏的枝桠覆盖,一望到底深达几十米的断崖,绝对会让有恐高症的游客不时发晕。此时的驾驶员师傅,仍是目不斜视,因为车行至此已到达山顶,绕山而下,就是我们要到达的目的地。因下山的路有太多的弯道,每一次转弯都不可懈怠,稍有闪失,都将无可挽救。车内的空气仿佛再次凝固,因为每个人的心都揪得很紧,直到一条泛着绿白色的蜿蜒线条从山底进入视线,车内便有了一阵兴奋,那就是神往已久的独龙江。
沿着弯弯曲曲的山道绕行下山,独龙江也时隐时现,并逐渐从静止的线条不断延展,一会儿是色彩变幻莫测且舞动着的缎带丝绸,一会儿是穿山而过的绿色蛟龙,远远就听得见滔滔江水不绝于耳的轰响。当迂回曲折的独龙江形状由窄而宽、颜色由绿而蓝、距离由远及近时,我们终于走出大山的重围,看到阳光播撒的开阔地,触摸到了洁净、绿得晶莹且一尘不染的独龙江水。此时,90多公里的山路,已走了7个多小时。“神秘的独龙江,我终于走近你的身边了。”每个人都在心底默默地念叨着,品味着实现久藏心中的喜悦和历尽艰辛的自豪。
峡谷里的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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