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邮差的发展史

里耶秦简

秦王朝是个短命的封建王朝，仅存在15年，但在政治、经济、文化乃至社会生活诸方面对后世产生了巨大影响，在中国历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由于年代久远，史料匮乏，人们对秦王朝的统治和秦代人民的生活状况了解并不多。2002年4月，湘西龙山县里耶镇兴建碗米坡水库，著名的田野考古专家龙京沙发掘了一口17米深的秦代古井，从中掏出了3.6万枚秦代洞庭郡迁陵县的官署简牍，上面刻有20万字的文献资料，内容涉及通邮、军备、算术、记事、行政、职官、民族等方面。每一支简牍记录了一段珍贵的秦史，揭示了当时秦、楚及少数民族政治、经济、文化交流发展的过程。以前，战国至秦汉时期的文献资料极少，各地出土的秦代简牍总数不足3000枚。人们通过里耶秦简，可以解开许多历史谜案，并窥见2200年前秦朝的真实生活。

战国时代，天下大乱，狼烟四起，民不聊生。战国七雄中，秦、楚足可担当统一大业。秦国从西北草原渐渐壮大，控制了成都平原，秦人武器精良，作战勇猛，令对手胆寒。楚国占据中原及江南广大地域，经济发达，人口众多，是名副其实的泱泱大国。秦、楚争霸贯穿了整个战国时代，双方争夺的胜负也最终决定着中国历史的走向。楚国在中原布置了重兵，抵御秦军南下，但对西南边境的防御重视不够。据《史记》记载，楚国国师苏秦认为从乌江至酉水的通道畅通，担心已经占据巴蜀的秦军从侧翼偷袭，但楚王不以为然。结果苏秦的担心变成了残酷的现实。当楚军在中原战场上与秦军主力奋力厮杀的时候，另外一支秦军悄悄从巴蜀溯乌江而上，再经过一段陆路，转道酉水，突然出现在楚国西部边境，再顺流而下直达沅水，从侧翼攻入楚国腹地，促使楚国灭亡。里耶，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被秦军占领。

里耶扼荆楚、挽巴蜀，为“楚蜀通津”。秦军将里耶设置为“战时中转站”，为完成统一大业源源不断地运送军输。据井中第8层第147号秦简记载：“出弩臂四，输益阳；出弩臂三，输临元。”这就是里耶武库兵器登记册中关于调拨弩臂的记载。为确保军令和政令的畅通，秦朝在里耶设置了完备的邮政系统。井中第6层出土的第2号简上刻7字：“迁陵以邮行洞庭”，“邮”是当时官方传递文书的驿站，可见当时从里耶到洞庭郡已开通了邮政业务。不但有驿站，还有专门奔走于驿道上的“邮人”，即国家公务人员性质的邮差。简牍中记载有迁陵县县丞“色”谦卑地向上级写的回信：“您的来信已经收到了。”这些往返信件就是通过邮人传送的，并且十分快捷。有些信简注明“快行”二字，大概是“特快专递”吧。除了与外地通邮外，里耶当地山区也建立了邮传系统。有一枚简牍记述了启陵乡乡长向上级请求任命一位叫“成”的人当邮差的事情。邮差工作虽然辛苦，但属于“公务员”，可以享受减免赋税的待遇，成为当时人们热衷的职位。不知道是这位启陵乡乡长在走后门推荐自己的亲友，还是已有别人捷足先登，反正他的请示被驳回了。里耶水路交通便捷，大量的武器和战略物资从这里不断运往常德、益阳等地，一般的邮差除了传递信件外，还承担传送货物包裹的任务。如迁陵县丞在信简中对长官说：“遵照您的命令，您要的钱和布匹已经开始起运了。”看来，当时湘西的山间小道和酉水上的邮差和商旅十分繁忙。

里耶秦简还反映了秦代行政机构的严密和中央对地方的有效控制。史学大家司马迁著《史记》，素以严谨著称，且他生于西汉，离秦灭亡不久，却在记载秦始皇分天下为36郡时漏掉了“洞庭郡”。以前也曾有史学家推测秦代设置了“洞庭郡”，但都拿不出直接证据。里耶古井第6层第2号简牍载：“迁陵以邮行洞庭”；第9层第6号简牍载：“以洞庭司马行事”；第1号简牍载有“洞庭郡”，表明秦朝设立了“洞庭郡”。据简牍可以得知，秦朝对郡、县、乡各级官吏的设置非常严密，分工精细，公务庞杂。仅乡一级就设有啬夫、乡守、乡主等小官吏，此外还有里典、邮人等官差，且各级行政机构的公文档案非常完备。洞庭、苍梧、迁陵、酉阳、阳陵等郡县的设置和里耶秦简对各级官吏任免情况的记载，充分体现了秦中央政权对偏远地域的有效控制。大军所过，地方政权随之建立，并准确地按照新的封建制度运行。当然，在新旧交替的急剧转型时代，一切都在变革，人们对新政令的把握也有一个过程。如简牍关于秦始皇三十三年二月某日迁陵守丞“都”向上级请示购买奴隶是否合法一事的记载，就说明这里虽已建立了秦朝的封建制度，但仍存在奴隶买卖现象。秦朝“苛政猛于虎”，里耶简牍中有很多罚款单和刑罚的记载就反映了这种政治特色。罚款往往是罚“一盾”、“一甲”，即对犯错人罚缴一副盾牌或一副铠甲。在刑罚中有“数耐”，即将犯人刮去胡子和鬓角，这是一种近似毁容的刑罚，目的是将羞辱印在犯人脸上。当然，官员犯错也难逃其咎。如简牍表明一年之内迁陵长官由“色”换成了“都”，“色”也许被撤职了。

透过里耶简牍，还可以知道秦代社会生活的许多细节。里耶古井是在里耶小学校园内发掘出来的。这所小学建于清乾隆年间，已有200余年历史。一条小河环绕着学校，构成了这所乡间小学特有的风景。可谁曾想到这条小河竟是2200年前的护城河。小学就是建在里耶古城遗址上。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埋藏在教室地下的秦简上居然记载着小学生天天背诵的“九九乘法”口诀。1号井第6层简牍载有“三五十五，二五而十”，“三八廿四，二八十六”，并且还有“二半而一”的分数运算，这为世界算术史的研究提供了珍贵的实物资料。从已整理出来的简牍中，可以知道秦代人的时间观念很强。那是一个革故鼎新、百废俱兴的年代，在秦始皇强权统治的推动下，官员和老百姓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因此，水漏计时必须很精确。古井第8层出土的简牍载有“水下四刻”、“二月壬寅水下十一刻下二”、“四月癸丑水十刻下五”、“夜水下四刻”等文字。据专家考证，当时的漏壶有昼夜之分，并将全天分为11刻，这就比西汉将一昼夜分为10刻更精确，体现出了秦代人只争朝夕的惜时观念。秦朝人不但惜时，而且很讲诚信。古井第9层有一枚简牍写有“今为钱校券一”的字样。“校券”是当时一种作为凭证的符券，古代契券一般从中剖为左右两半，右券为存根，可以校验左券是否真实。有些简牍正面削成两坡状，两侧刻齿，再前后剖开，这也是一种符券形式。从里耶简牍的记载看，当时个人和政府之间的债务清算即可凭这种符券异地办理。它反映了里耶在频繁的商贸往来中形成了一种讲究诚信的商业文化，这出现在2200多年前，尤其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