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最要紧

四、救人最要紧

——民工子弟小学倒塌事件

2005年1月18日，这天正是放寒假前的最后一天，位于上海市闵行区的某民工子弟小学的孩子们在出操结束后，正高高兴兴地往教室走去。

突然间，呼啦一下，位于学校厕所门口的一堵长约3米、高1．7米的九五红砖实心墙被打闹的孩子们挤倒了！一下子就有4个孩子被压在了砖块下面。学校的老师们闻讯赶来，拼命地把砖块扒开，火速把受伤的孩子送往学校附近的一家医院救治。

在医院里，医生们立刻着手对这4个孩子进行抢救。经检查发现，小明（化名）和兵兵（化名）的伤势最为严重。小明头部遭到重创，有严重的颅内出血，而兵兵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肝脾破裂，肠子断成了十几截！

医生们在尽最大的努力抢救这两个孩子，但是情况依然万分危急。此刻，守候在医院门口的小明和兵兵的家长更是痛不欲生，一筹莫展。他们带着孩子千里迢迢来上海打工，就是想给孩子图个好一些的未来。可是万万没想到，在上海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孩子就遭受了如此不幸的命运。两家人都陷入了绝望之中。

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抢救之后，小明和兵兵的伤势暂时得到了稳定。但是，救治他们的这家医院表示，两人仍然处于高度危险期，虽然目前伤势稳定，但是医院的医疗技术水平有限，长期来看恐怕两个孩子都回天乏术！要想真正救活这两个孩子，必须求助于外援！

而就在此时，孩子的乡亲们也开始纷纷赶到了医院，情绪也相当激动。长期以来，虽然政府对外来务工人员及其子女提供了很多的帮助，但是奈何僧多粥少，许多工作还是做得不够到位。这次在民工子弟小学发生这样一起严重的事故，许多外来务工人员都感到十分的愤怒，许多平时积累下来的矛盾也开始随之爆发。他们要求医院一定要救活这两个孩子，否则“这事情肯定没完”！

情急之下，收治小明和兵兵的医院向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发出了求助。他们认为，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的医疗技术水平在全国来讲也属于顶尖水平，要救小明和兵兵，只有请儿科医院提供支援了。鉴于小明和兵兵的伤势严重，无法转运，他们请求儿科医院派专家过来担任孩子的主治医生。

在接到这家医院的求助后，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内部就到底要不要向他们提供支援有了一些分歧。绝大多数人认为，救人如救火，儿科医院应该义不容辞地把这两个孩子的救治工作接下来。但是也有人提出，收治小明和兵兵的这家医院隶属于另外一所大学的附属医疗系统，他们本身也有其他的附属医院可以为小明和兵兵提供医疗援助，而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派医生过去，必将承担巨大的舆论风险。此外，因为这一起事故引起了外来务工人员的强烈不满，儿科医院参与其中无疑是接下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更何况从掌握的情况来看，小明和兵兵的情况非常严重，儿科医院也只有极小的把握把两个孩子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很有可能是儿科医院派了专家过去，孩子还是没救活。出于这种种考虑，有人不主张派专家过去担任孩子的主治医生，觉得不应该去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但是医院作为公共事业单位，治病救人是天职。而且由于这一起事故已经造成了很大的社会影响，学校、医院和政府有关部门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如果孩子不能得到及时、有效的救治，很有可能酿成更为严重的后果。儿科医院的领导班子认为，现在不应该考虑儿科医院这个小部门的利益得失。在发生关系整个医疗卫生系统声誉和政府形象的公共事件的时候，作为顶尖的医疗机构，儿科医院理应挺身而出，捍卫整个医疗卫生系统的声誉，维护政府形象，替政府分忧。

就算是个“烫手的山芋”，为了孩子，为了两个家庭，儿科医院撇开了门户之见，在承受了巨大的舆论压力的情况下同意向收治小明和兵兵的医院提供援助。

既然接手了，那么就必须全力以赴地挽救孩子的生命。为此，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派出了由3位主任医师组成的专家组立刻赶赴收治小明和兵兵的医院。同时，儿科医院还派出了一个特别护理小组负责小明和兵兵的日常监护。为了安抚好孩子家长和乡亲们的情绪，赢得主动权，儿科医院向他们承诺：3位主任医师24小时驻院，绝不离开孩子一步；在孩子脱离危险之前，3位主任医师停止在儿科医院的一切日常工作，全力以赴抢救孩子。

在取得孩子家长和乡亲们充分信任的同时，专家组也对小明和兵兵的情况做了进一步的检查。结果显示：小明的大脑受到了严重的损伤，颅内出血非常严重，除非发生奇迹，否则肯定是没有生还希望的；而兵兵的大脑虽然没有受伤，但是肝脾全部破裂，肠子断了十几截，腹腔内的情况一塌糊涂！鉴于这种情况，专家组给孩子的家长做了耐心细致的工作，向他们详细地介绍了病情，并明确告知家长：两个孩子都是命悬一线，小明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而兵兵暂时伤势稳定，但是病情也随时可能恶化，家长需要有心理准备。

在这之后，专家组即开始了对两个孩子系统的救治工作。但是非常不幸的是，小明的病情在随后的时间里进展迅速，专家组经过几次抢救，终究无法挽回小明的生命。兵兵这一边，病情也开始恶化。专家组的3位医生在经过周密的考虑之后，对症治疗，终于逐渐稳定了兵兵的病情。

为了能给兵兵提供更好的医疗环境，进行更进一步的救治，在兵兵的病情稳定之后，专家组提出将兵兵转运到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家长同意了专家组的提议，兵兵被迅速地送进了儿科医院的重症监护室。

在儿科医院，由3位主任医师组成的专家组继续24小时监视兵兵的病情。由于有了儿科医院更好的医疗设备的支持，兵兵的伤势得到了进一步的治疗，兵兵腹腔内一塌糊涂的情况日渐好转。在医生们的努力下，兵兵终于脱离了危险，逐渐康复。在兵兵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儿科医院尊重家长的意见，又把兵兵转运回了原来的医院继续接受康复治疗。

儿科医院内部曾对这个医疗救助的案例做过总结。对医院来说，治病救人始终是第一位的。但是，由于大环境的问题，医院在处理现实问题的时候难免有“万一救治失败会面对什么后果”这样的顾虑。这时候，替政府分忧，在一些事故转变为危机之前做出反应始终是第一选择。救治小明和兵兵的这件事情虽然留有遗憾，但是成功地化解了危机。

而退一步讲，如果最后两个孩子的救治都失败了，但至少医院尽了最大的努力，没有授人以柄。这样，就算之后产生了一些不够理想的后果，也要比“儿科医院拒绝施救造成孩子死亡”这样的舆论结果要好。并且在这个时候虽然儿科医院会承担比较大的压力，但是从整个医疗卫生系统来说，压力还是变小了。

·点评·

医院往往是社会矛盾汇聚集中的一个地方，有的时候难免在公众和政府之间左右不是，难以自处。这对于独立经营的医院来说可能是有点冤，但是考虑到中国社会的现状和医疗体制改革的种种状况，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对于公众来说，医院是代表政府形式公众医疗服务的福利分配者，医院是政府的医院，应为政府承担医疗救助的工作。救死扶伤的天职，医院责无旁贷。

当然，“临危受命”的风险肯定存在。一种最坏的结果可能是儿科医院接手了，但是孩子都死了。如果儿科医院抢救积极，与家属保持比较好的沟通，从家属的角度来说，医院和政府是尽了力了，他们的心态或多或少会平和一些。在这之后的一些事情也相对来说更容易处理。另外，儿科医院也不用背负“见死不救”的罪名，且对政府的困境做出了合情合理的回应。

由于种种原因，一段时期以来社会舆论对医疗卫生行业始终不够友好。因此，不管面对什么样的突发危机，救死扶伤是医院的第一要务。任何的拖延、推卸，不但延误病人的治疗，往往也会给危机的后续处理埋下隐患。在救治小明和兵兵这件事上，儿科医院没有太多地考虑自己的利益得失，为了捍卫整个医疗卫生系统的声誉挺身而出，在发生关系整个医疗卫生系统声誉和政府形象的公共事件的时候，竭尽全力为政府分忧。这不但赢得了行业内的尊重，也获得了公众的好感，实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