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文化创意产业策略与发展

2010年1月28日、29日，澳门大学澳门研究中心、澳门欧洲研究学会、清华大学国家文化产业研究中心联合举办了“澳门文化创意产业发展”学术研讨会。会议得到了中央政府驻澳门联络办公室、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经济局、澳门基金会的大力支持，邀请到中国大陆、澳门、香港、台湾两岸四地的30多位专家学者、政府官员、企业家发表论文并出席演讲和讨论。包括观众和《澳门日报》等媒体的记者在内，有大约120人参加了会议。

跟此前许多不同层面的有关文化产业的会议相比，这次会议参会者少而精，很少讨论基本的概念，大家谈的都是经过多年思考、梳理后的观点。很多与会专家都是某个领域内一些重要观点的创造人，或者说一些流派的代表，在这里很好地做了交流。

在这次会议上，我们对“文化”“文化创意”“文化创意产业”等一些概念的内涵和外延作了更为清晰、更直接了当的界定。这次会议大家对“文化”概念的界定在三个层面，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符号”“价值观”“规范”。所谓符号，是物质的载体；所谓价值观，是精神的一种表现；所谓规范，是社会的组织制度、行为方式。我们谈的“创意产业”，基本是在联合国的平台上，以英国创意产业和中国大陆的文化产业大的产业分类为基础展开的。概念的提出需要有一种战略思考，因为概念就是话语权，就是议程设置，后面就是战略部署。在这里我们讨论的词是“澳门文化创意产业”，实际上是梳理了将近十年来国际上对文化创意产业的分类思考，并结合了中国大陆、台湾地区、香港、澳门关于文化和创意产业的一些政策实践提出来的，在这个范围内进行了讨论。会上谈到了2004年国家统计局发表的《文化及相关产业的相关规定》，也谈到国务院文化产业振兴规划的九个类别，当然也谈到我们今天所更需要关注的内容及以内容为基础的一些相关产业，把外围层和相关层稍微淡化了一些，这使得此次会议更为聚焦。

这次会议的重要性，与其时间背景有关：第一，从国家层面上来说，2009年9月26日，新华社全文发布国务院常务会议通过的《国家文化产业振兴规划》。这件事对整个国家文化产业的发展是非常重要的信号，表明了文化产业已经成为国家的支柱产业。第二，大家都谈到的《珠三角发展规划》，在珠三角的发展规划里面，粤港澳都在核心区，这件事，相关的政府、企业和学界都在非常认真地、实际性地往前操作。第三，和澳门直接相关的，澳门回归十周年。这十年来澳门的政治、经济、文化都发生了很大变化，文化产业已经成为澳门社会整体业态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所以从这样一个角度来考虑，大的背景，和回归十周年的这个时间点。当然我们也面临着更新的问题和更需要关注的点，比如说，新特区政府换届，澳门大学即将建设新校区，展开新的发展空间；珠港澳大桥的建设也将提供更多的交通便利，这些是我们思考的基础。

此次会议的主题是澳门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按照在会议征稿通知中的主题设定——国际借鉴、政府作用、澳门选择、区域联动四个方面，共收到论文30篇。在这个平台上，根据收到的论文情况，主办方将会议分成了四节来进行安排。这四个部分和会议征稿通知中的四个主题相比略有调整：因为大家对“澳门路径”更为关注，所以会议将它分为两个部分来讨论，一是澳门的城市战略，二是澳门文化产业发展的行业路向；然后保留了“政府作用”“区域联动”两部分，把“国际借鉴”相关讨论融入到其他部分之中。

关于城市发展战略。在文化创意产业发展过程中，城市发展战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切入点和思考点。因为文化创意产业属于整个城市发展的一个方面，因此考虑文化产业的城市发展战略难以脱离都市整体社会经济发展战略。在一天半的讨论中，这个部分的讨论是最为深入和热烈的，也引起了很多话题，让大家在会上会下展开沟通。在城市里，如何确定其城市符号？会上谈了多个不同思考点。比如有人提到澳门的城市符号是不是可以考虑是一种娱乐性的；有人提出，是不是“艺术”的；有人提出，是否还应该是“博彩”；或者，还有人提出，澳门文化产业的城市符号还是一种多元的；这些表述都有一定的道理。

文化和科技不同之处在于，科技求同，文化存异。所以在思考城市符号的时候有几点：

第一要关注城市的历史，必须承认城市的现状，并要在此基础上思考城市的未来和理想。有的代表将澳门和拉斯维加斯进行了比较，实际上这两座城市有其相似之处，亦有不同之处。首先说不同，澳门有超过四百年的历史，它的历史发展是有迹可循的，有历史路径的；而拉斯维加斯是沙漠里造出来的城市，它的出现是为了特有而明确的目的。所以这两个城市历史和发展不同。

第二，从澳门发展现状来说，今天澳门的文化和产业应该是多元的。尽管其博彩业发展特别突出，但实际上并非一直如此，澳门真正成为博彩业中心城市还是20世纪70年代以后的事情，在放开赌牌以后，最近几年才成为全球第一；从澳门居民的构成来看，有土生葡人、澳门本地居民、外来移民等，他们的生活业态和外地人、游客来澳门的生活状态与心态有很大区别。我们希望澳门成为什么样的城市，也需要关注不同人群的需求：首先需要关注澳门本地居民的需求和愿望，也要考虑澳门在大的时空环境中，各方面对它的期待，例如中央政府、珠三角地区，以及国际平台上对它的期待。在这些角度上去思考澳门的城市发展战略可能要更为充分一些。

澳门的城市发展，要从历史出发，也要考虑到现状，更重要的是关注它的未来。而会议第一天上午的有关发言，实际是种种不同观点的展示，这些观点之间并不是互相排斥的。清华大学范红教授在回应观众提问时讲了个很好的意见：并存。在并存的过程中去找到共同点，然后去树立这座城市的符号。

关于行业发展路向。澳门文化产业的行业发展，在会议上也有尖锐的争论。这在学术层面上是一种很可喜的现象，意味着我们能够包容不同意见。在会议上大家梳理出来的有如下行业：会展业、动漫业、艺术品画廊、旅游、演艺业、博彩业等。这些行业都应该是文化产业的重点发展行业，但是它们之间，以什么为主体、互相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在讨论中也得到了较多的阐述。大家对这些行业做了充分探讨的同时，大都谈到两个问题。其中一个是对新兴文化业态的关注。所谓新兴文化业态，就是这样一种文化产业的存在方式和当今生产力发展方向的结合，比如数字娱乐业。如新濠天地的“龙腾”，实际就是数字技术和娱乐业的结合。会议上也有人提起用现代信息技术、网络游戏等其他新兴手段来拓展文化产业的发展空间，包括动漫、旅游、演艺等。除了在传统思路上加以拓展外，利用新的生产力的表现，找到一种结合方式，可能是一个新的思考点。这也是此次会议上一个值得关注的思想和讨论成果。

而不同的行业，应该有不同的路径，不是所有的行业寻找同一个路径。澳门文化产业的发展路径，实际上也应该是多元化的，而且要构成良性生态。每个行业都不可能独立存在、独自发展。怎么能够互相构成良性的生态？这是行业路径发展的一个重要方向。

第三，关于政府作用。在这次会议上，评论人对政府作用做了清晰的梳理。在文化产业发展过程中，政府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但是政府也有如何定位的问题：政府做什么，不做什么。政府的作用，更多的是在市场力量所不能及之处发挥。因此其作用主要有二，第一点，从全体公民、全社会利益出发，考虑到公平，考虑到未来的发展。第二点，做市场做不到的事情。具体表现在：长远规划、公共服务、基础设施。这些是政府要做的事情，而政府要到位但不越位。在大陆我们参加过许多相关的讨论，也有很多的经验总结，提炼出来有四句话，在澳门也可以作为参考：政府主导、专家论证、市场运作、群众参与。这四句话对文化产业有特别意义，尤其是“群众参与”这一点，对文化产业比对别的产业更为重要。因为文化产业，是要带动企业、园区所在地整个社会民众的精神文明、行为道德素质的提升，没有群众的认可和参与，是无法达到的。其他产业的评价标准可能相对单一，经济标准极为重要，并不一定要在当地获得收入，可以在千里之外获取利润，那就是成功。文化产业则不行，比如要使当地民众和社会得到综合提升。政府也应认识到这点并发挥积极的作用。

当然，会议有两岸四地的代表在场，不同的政府在不同政治体制下起到不同作用。总体上来说，最大的资源被政府掌握：行政资源。就像会议听众所表达的那样：在澳门发展文化产业，政府作用不可替代；要更多地跟政府进行交流，推动整体规划。

第四，关于区域联动。会议最后一节的发言中，大家都认可的一点：合则多利，分则俱损。任何一个区域的发展，没有周边区域的支持和联动，很难想象它能做好。在当前大背景下，各地区都在寻找一种良性的区域联动模式，既要考虑政策层面，也要考虑资金层面，更重要的是运作层面。有参会者提出建议：在适当空间里建立一种协调机制、建构一个公共平台、创立一笔专项资金，以及增加人员的沟通交流。区域联动的核心，需要考虑到历史语境，考虑到发展需求，以及其现实可能性。我们不乏成功的经验，也不乏失败的教训，对经验和教训都要加以整合。目前，对澳门所处的这个区域，大家都认为它有可能成为“全球最具竞争力的都市圈”。以此为目标，文化创意产业要承担的责任至关重大。现在大家越来越认识到，文化创意产业不仅仅是“软实力”。奥巴马政府提出了“巧实力”（Smart power）。而在中国共产党第十六届四中全会上，也提到了一个相应的概念，叫作“文化生产力”——这也是“软”和“硬”的结合，是一种综合实力。所以，区域联动所关注的点，不仅是一个产业，更是通过产业来提升整个区域整体的竞争力和综合实力。

据说有关文化产业的会议，在澳门开过不下十几次。而此次会议通过四个单元的讨论，体现了和此前若干次相关会议的不同之处。那就是，本次会议与会者们思考和讨论得更为具体，更具有操作性。国务院文化产业振兴规划，给我们阐述了一个新的思考模式：我们现在可能不需要就文化产业进行太多的理论研究和战略思考，而更重要的是把这样一种理论研究和战略思考付诸行动。为什么要叫“振兴规划”，为什么要国务院作为主管部门来推动？从“定性”到“定量”，实际上就意味着我们需要的是动起来、是操作。

所以，在当前特定时空点上，思考澳门文化产业的有关问题，尤其要关注的是怎么做。在此次会议后，有一些后续事情可以进一步推动。在政府层面上，需要尽快推出相关规划，当然这也需要各方面的支持和配合。在企业层面上，可能应该从项目入手来推动，澳门不缺资金，不缺需求，缺的是实实在在的项目和实际操作的人。人才很重要，能够推动文化企业化、项目化运作的人，必定是一个有战略眼光的复合型人才，一批这样的人才需要在澳门落地。

文化创意产业，是一个创造价值、发现价值、提升价值、实现价值的产业。此次会议的召开，和各位与会者的参与，其实就是文化创意产业的一个部分；会议虽然已经成功闭幕，但与会者们仍愿意以此为目标，通过自己的研究和实践，进一步切实推动澳门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

【注释】

[1]本文为在2010年1月29日澳门文化创意产业研讨会上的总结发言，被收录为《澳门文化创意产业策略与发展》一书的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