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工业化

第三节　农村现代化的产业思路：农村工业化

农村工业化，是农村现代化研究的产业化思路。正如农业现代化思路中已经提及的，现代化从社会外在面貌来看，是西方工业革命以后出现的东西，人们把西方社会尤其是城市工业生产状态，简单视作现代社会状态，而与此相对的农业社会被称为传统社会。这样，传统社会与现代社会就对应起来了。另外，比照中国城市的状况，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江浙一带乡镇和乡村企业发展所造成的社区结构和社会图景的变化，一些学者试图通过对中国部分农村发展经验的总结，提出一种普遍适用的现代化模式，这就是农村的产业化或工业化。如江苏的华西村、河南的南街村、陕西的东周村、孙塬村以及天津市静海县的大邱庄等。

严格说来，农村工业化并不是农村的现代化之路，但是，由于现代化的最早意义，从生产方式方面来说就是工业化大生产，而且由于这种工业化造成了城市工商业的兴起和市场经济的逐步建立，于是在推行改革开放的中国和中国的一些社会科学的学者看来，没有工业化就没有城市化，而没有城市化的农村谈不上什么现代化。然而，从前面我们已经做过深入讨论的现代化的核心价值和特征来看，这种对现代化的理解未免太过静止和简单。实际上，西方社会继工业化和城市化以后，又出现了后工业化也就是信息化和郊区化。就美国、西欧等发达国家的状况来说，城市的喧嚣已经使社会富裕阶层，不再把居住在市中心作为现代幸福生活的标志，他们往往迁居于城市郊区甚至是远郊乡村的别墅，我们却不能把这种生活要求和社会趋势作为中国农村谋求现代化的当前目标。

其实，工业化也许是一条谋求农村社会现代化的道路，但显然不是唯一的道路，甚至也不可能是主要的道路。中国人多地少的矛盾，在可预见的将来仍将成为社会的基本矛盾长期存在，而工业企业不可能建立在偏远山区和浅山区。由于工业生产对水资源、交通、土地、市场等的需要，必然要占用大量土地而且主要是优质良田，必然要大量消耗水资源，必然要大量制造污染。这样，就是功能区划和公共设施较为完备的城市，尚且无法充分消化工业化带来的这些环境效应，何况基础和公共设施极为落后的农村。

如果说，农村的工业化也是农村现代化的一条重要途径的话，那么这种现代化之路，只有在人口密集、商业意识比较发达、工业基础较雄厚和市场体系比较完善的地区才有可能。在改革开放中的中国，这种条件大都集中在江浙、闽粤等东南沿海地区和各大中城市的近郊。但这种现代化模式并不是农村的工业化，而是乡村的城镇化和农业的工业化。由于农村是由从事或主要从事农业劳动的农民聚居形成的同质型社区，那么失去或放弃了农业经营的农村便不再成为农村，实现了工业化的社区，相应地也就变成了工业区或者城镇。这种现代化模式与后面接着要讨论的小城镇发展战略具有高度相关性。但问题是，农村的城镇化或者农业的工业化（其实农业的工业化还包含农业的企业化或工厂化经营问题——著者）并不是依靠政府推动和农民的一厢情愿就可以实现的，它需要诸多的外部环境和制度条件，如农业的商品化和市场化、土地的规模化、集约化和农民的现代化等，在这些辅助条件不成熟时，能否仅仅从理论论证角度推动农村的工业化，却是一个需要进一步考虑的实践问题。

长期以来，对于农村工业化的战略定位，始终放在为农业剩余劳动力提供就业机会，并通过乡镇一级的截留阻止大量农村劳动力流向城市这一层面；放在由农村承接城市传统工业的扩散，形成城市以现代大工业、高新技术工业为主，农村以劳动力密集型中小型工业、传统工业为主的所谓新的城乡工业分工体系这一阶段。这样的战略定位虽然在理论与实践面都已经证明是极其成功的，但经济学家们同时还提出，农村工业化推进的结果，中国并没有彻底完成传统二元经济向现代经济的转换，而是形成了由城市工业、农村工业和农业构成的“三元经济结构”；今后中国能否较快地成为一个现代化的国家，关键就在乡镇企业能否较快地实现现代化。有经济学家还提出，中国的发展模型实际上是一个“二阶层二元经济发展模型”，即“城市工业部门对农村工业部门”和“农村工业部门对农村农业部门”这样两个层次的二元发展；这个模型是通常的二元经济发展机制发挥功能之前的过渡模型，只有当农村工业与城市工业距离缩短、有机结合，我们才能期待这两个部门变成一个现代化的部门，然后在它与传统部门之间，通常的二元经济发展机制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³⁾

农村的工业化思路，虽然也是一条可以选择的道路，但作为理论研究，则是一条违背社会学基本理论和原理的思路。工业化的对象是小农经济那种分散而小规模的经营方式。通过工业化可以使农业实现规模化、集约化和商品化。而农村则是一种相对于城市或城镇这种功能整合社区的自然集群社区。也就是说，农村的现代化只能是功能化或者城市化、城镇化，而不能也无法是工业化，而可以实现工业化的只能是农业或者农村的其他社会产业，也就是非农产业，但目前在几乎所有中国农村还没有清晰地看到这些产业的初步露头。可以说，农村工业化思路实际上是农业现代化研究并不规范的称谓。因此，农村工业化作为一种现代化思路，也就无须继续讨论下去了⁽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