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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国里云

时间:2023-03-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今朝宿露亭前客,明日扶桑国里云。尤其是在佛教兴盛的唐宋时期,僧侣成为两国文化交流的主要担当者。中日文化出现了以佛教为纽带的特殊交流方式。四个月后,荣睿、普照等人从狱中获释,继续筹备东渡之事。经历了官府的追查和海上屡次的劫难,对鉴真来说,这是一段难得清静的日子。阿育王寺因阿育王塔而命名。在这种情况下,鉴真感到应该及早东渡。越州府立刻派人前往捉拿,
扶桑国里云_丝路听潮:海上丝绸之路文化

世路艰危别故人,

相看握手不知频。

今朝宿露亭前客,

明日扶桑国里云。

这是天童寺僧人无学祖元在东渡日本时吟诵的一首《离别诗》。面对遥远的路途、陌生的国度,祖元禅师的心境是苍凉的。他把自己比作一朵云,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了东渡的行程。

中日文化的交流,最初主要是由僧人完成的。尤其是在佛教兴盛的唐宋时期,僧侣成为两国文化交流的主要担当者。

一方面是日本留学僧横跨东海取经求法,另一方面是中土高僧大德远渡重洋传教弘法。中日文化出现了以佛教为纽带的特殊交流方式。

为了赴日弘法,这些僧人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与困顿。他们被官府追捕,为同侪非难,置个人安危于度外,涉鲸波之险,在异国他乡忍受着难言的孤寂与磨难。

他们凭着一腔弘法的热情和宗教式的坚忍,在巨浪滔天的东海,踏出了一条文化之路,一条友谊之路。

我们无法想象他们所经历的一切。或许这是一种佛缘,或许出于一种使命,一种文化的使命。如果没有他们舍我地“送出去”,日本的文化也许将会出现不同的面目。

鉴真

唐天宝元年(742年),十年之期眼看要到了,荣睿和普照焦急万分。九年前,他们受日本奈良朝廷的委托,随第九次遣唐使船来到大唐,准备聘请高僧赴日传授戒律。

九年来,他们往返于洛阳、长安之间,一边学习戒律,一边拜谒名僧。其间,他们成功邀请到洛阳大福先寺的道璿前往日本,但还是未能打开局面。他们也曾拜访了长安几位颇孚众望的律学大师,但没有一人愿冒生死,远渡重洋。

正在此时,大安国寺僧人道航向他们推荐了自己的师父鉴真。荣睿和普照当即南下扬州,在大明寺拜见了鉴真大师,提出:“佛法东流至日本国,虽有其法而无传法人,愿大和上东游兴化。”

鉴真说:“昔日听说南岳慧思禅师寂化后,转生到了日本国,成为王子。王子笃信佛祖,兴隆佛法,济度众生。又听说,日本国有一位长屋王崇敬佛法,曾制作袈裟千件,每件绣有四句偈诗: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寄诸佛子,共结来缘。托人把袈裟带到唐朝,分赠给众僧。以此看来,贵国确是佛法兴隆有缘之国。”

说到这里,鉴真转向底下的30多名弟子,问道:“有谁愿意答应远方客人的邀请,前往日本传法?”众弟子面面相觑,无人应对。沉默了好一会,弟子祥彦才打破了寂静:“彼国太远,生命难存;沧海淼漫,百无一至。人生难得,中国难生,进修未备,道果未克。”众弟子纷纷附和。

鉴真厉声说:“是为法事也,何惜生命!诸人不去,我即去耳!”听到年过半百的鉴真大师要亲自东渡弘法,弟子祥彦赶紧说:“大和上若去,彦亦随去。”道航、道兴、如海、思托等21人也同声表示,愿陪师父远涉重洋,东渡日本,弘扬佛法。

鉴真东渡属于日本人向他个人的私聘,当时海防严,唐朝不允许私人渡海出国。鉴真当时也并未向扬州地方官或朝廷申请,因此属私自出国,是不被允许的。

第一次东渡由于高丽僧如海的告发而夭折。四个月后,荣睿、普照等人从狱中获释,继续筹备东渡之事。他们用80贯钱买了一艘军船,采办了必需的粮食、药品、用具和文物书籍,还雇了18名水手,招募了85名工匠。

天宝二年(743年)十二月,鉴真一行从扬州出发。但出发不久,就在靠近长江入海口的狼沟浦(今江苏南通狼山)遇到飓风,船只破损,无法前行。

在下屿山(今嵊泗列岛的下川山)休整一个月后,待风向合适,鉴真一行再次起航。但刚刚行至乘名山(今嵊泗列岛的嵊山岛)附近,飓风又起,风急浪高,船只不幸触礁,船破沉海,船上的粮食、淡水等也沉入海底。船上人员慌乱爬上荒岛,在又冷又饿又渴中度过了三天。

直至第四日风平浪静,出海的渔民发现了他们,送来了淡水和大米。又过了五天,有巡海路过的官员前来询问情况,申报明州太守,派船把鉴真一行救出,安置到县(今宁波)的阿育王寺住下。

鉴真此次东渡失败,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忽略了对风向的掌握,选错了航海季节。鉴真选择由南线渡海去日本,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为避官方查禁,选择在冬天东渡,由于东海上的季风在春夏多为西南风,秋冬多为东北风,在冬季由扬州、明州向东北的日本航行,常会遇到逆风,风险极大。二是东渡所用船只为军舟,军舟底狭,遇到暴风难以驾驶,容易翻船。

鉴真一行的到来,受到阿育王寺僧众的盛情款待。休养一段时间后,僧徒、水手、工匠中有40多人不愿再参加东渡,先后离去。

经历了官府的追查和海上屡次的劫难,对鉴真来说,这是一段难得清静的日子。鉴真打坐、讲律之余,参拜阿育王塔,参观寺院周边的佛迹。

阿育王寺因阿育王塔而命名。据日人真人元开在鉴真圆寂17年后撰写的《唐大和上东征传》记载:

“其育王塔,是佛灭度后一百年时,有铁轮王,名阿育王,役使鬼神,建八万四千塔之一也。其塔非金非玉、非石非土、非铜非铁,紫乌色,刻镂非常。……上无露盘,中有悬钟,埋没地中,无能知者。唯有方基,高数仞,草棘蒙茸,罕有寻窥。”

书中还记载了寺院周边的佛迹:“其山东南岭石上,有佛右迹。东北小岩上,复有佛左迹,并长一尺四寸,前阔五寸八分,后阔四寸半,深三寸,千辐轮相,其印文分明显示。世传曰:迦叶佛之迹也。”

更为有意思的是对护塔鱼菩萨的记述。“东方二里,路侧有圣井,深三尺计。清凉甘美,极雨不溢,极旱不涸。中有一鳞鱼,长一尺九寸,世传云‘护塔菩萨’。有人以香花供养,有福者即见,无福者经年求不见。有人就井上造屋,至以七宝作材瓦,即从井中水涨流却。”

真人元开的这本传是三卷本《鉴真大和尚传》的缩写本,后者是随鉴真东渡的弟子思托所著。可见上书所记,实是鉴真和弟子亲历亲见。

但清静的日子并没过多久。鉴真东渡遇险、住在阿育王寺的消息,很快在浙东一带传开了,先是越州,后来杭州、湖州、宣州等地都来请他去宣讲律学、设坛授戒。

鉴真依次巡游,开讲授戒,之后又回到阿育王寺。

很快到了天宝三年(744年)深秋,鉴真到县已快一年了。这期间他一刻没有忘记东渡的计划,暗地里积极做着准备。

当时,僧侣们纷纷劝说鉴真灭了东渡的念头,请他留在阿育王寺。在这种情况下,鉴真感到应该及早东渡。他与众弟子商议后,为防节外生枝,决定舍近求远,派法进等人先期去福州购买船只和粮食,自己随后以巡礼佛迹为名,前往福州会合。

当地僧侣发现鉴真仍在准备东渡,就到越州府告发,说两个日本留学僧人诱骗鉴真欲往日本。越州府立刻派人前往捉拿,普照逃脱,荣睿被捕,后被递解长安。途经杭州时,荣睿重病不能行。正好龙兴寺有一名僧人病故,方丈便禀报太守说日本僧人已病故,荣睿就乔装改扮后回到阿育王寺。第三次东渡就此作罢。

天宝三年(744年)冬天,准备工作基本完成,鉴真便以到天台山国清寺礼佛为名,告别阿育王寺率众南下。

临走前,鉴真率祥彦、荣睿、普照、思托等三十多位弟子,最后一次参拜阿育王塔,供养圣井护塔鱼菩萨。僧徒父老依依送别,明州太守还专门送来粮食。

鉴真携带着阿育王塔样金铜塔一具,由白社村向天台进发。当晚在宁海白泉寺过夜。白泉寺即白水庵,遗址在今宁海港头村。

第二天用斋后,翻越山岭。时值隆冬,寒风呼啸,飞雪迷眼,岭峻途远,涧水没膝,一行人走得很是艰苦,以致“诸人泣泪”。直至第三天日暮,才到达天台国清寺。

正当他们继续从黄岩出发向温州进发时,被闻讯赶来的官府追到,把鉴真等人押回扬州。第四次东渡就此失败。

这次失败竟然起因于鉴真的高足灵祐。原来灵祐等不希望鉴真冒险东渡,出于对师父的爱护,联名申告官府,由官府出面劝阻。鉴真知悉后对灵祐极为不满。灵祐为表悔过,每夜在师父门外从一更站到五更,一连站了60天,最后才得到师父的谅解。

第五次东渡还是因为风浪失败了,船在海上漂流了16天,才在海南三亚上岸。在海南停留一年后,鉴真前往广州等待机会。经韶州时,普照辞去,重返县阿育王寺等待时机。

天宝十年(751年)金秋时节,在广州没有等到日船的鉴真又回到了扬州城。在外漂泊三年,当年身强体壮的高僧,而今已是弓腰弯背、眼窝深陷、双目失明的老人了。其时,荣睿、祥彦已相继在路途中病故。

又过了两年,天宝十二年(753年)十二月,在日本第十次遣唐大使藤原清河、副使吉备真备等的掩护下,鉴真率思托、法进、普照、义净等17名僧侣、21名工匠,以及30多种、500余卷(部)经疏和佛像、药材等物品,乘坐日本遣唐使船,从扬州出发第六次赴日。

历经五次失败,耗费整整十一年的时间,六十六岁的鉴真终于踏上了日本的国土。

鉴真在日本弘扬佛法,传律授戒,奠定了日本律宗的基础,改变了日本佛教的面貌,成为日本佛教律宗的开山祖,被奉为“扶桑律宗太祖”。

鉴真还将中国的建筑、医学等文化传播到一衣带水的邻邦。鉴真在奈良东大寺建造了戒坛院和唐禅院。后来又设计、建造了唐招提寺,其中的金堂取范于唐朝律寺的造型,被认为是日本天平时代最为精美的建筑。鉴真还采用干漆夹造像法,塑造了金堂内的卢舍那佛坐像,这是日本现存干漆夹雕像中最大、最宏伟的一尊坐像。鉴真为日本文化的发展作出了杰出的贡献,被誉为日本的“文化恩人”。

日本天平宝字七年(763年)五月六日,在日本生活了十年后,鉴真圆寂,圆寂时面朝大唐的方向。一代大师安静地长眠在唐招提寺内一个河流环绕、松柏常青的小岛上。

道隆

南宋淳祐六年(1246年)三月末,日本商船肥前、八幡二船来到明州港,停泊在三江口的来远亭(今江厦公园)。天童禅寺的接引僧人兰溪道隆来到浮桥头,向水手询问日本佛教情况。忽然,旁边过来一个高大的僧人,目光灼灼,对着道隆说:“师缘在东方,时已至矣。”说完,又消失了。

似乎是冥冥之中的召唤,兰溪道隆,这位三十三岁的僧人下了最后的决定。这年秋天,当日本商船起航回国时,他带着弟子义翁绍仁、龙江德宣等数人,从明州港出发,东渡扶桑去了日本。

这是日本史籍中记载的一则传说。兰溪东渡的缘由,史籍中还有这样的记载:道隆曾多次梦见土地神祠山大帝暗示他与日本有缘,使他早就存有赴日之志。

自然,这也是后世的附会之说。

道隆赴日的直接动机,实际上源于他对赴日传禅的兴趣。

兰溪道隆不是明州人,南宋嘉定元年(1213年)生于四川兰溪邑,俗姓冉。十三岁,在成都大慈寺出家,法名道隆,因籍贯而号兰溪。二十岁左右,道隆离开成都,游历江浙一带求法,历参无准师范、痴绝道冲、北涧居简等。后师从苏州阳山无明慧性而开悟。开悟之后,他应聘前往明州天童山协助痴绝道冲禅师接引学人。

道隆师从过的无准师范、痴绝道冲和北涧居简诸大德,均与镰仓时期的日本禅林有着密切的关系,不仅常有日本僧人前来求法,同时也培养出众多赴日传法的弟子,如兀庵普宁、无学祖元、西硐子昙等。在日本僧人大量游学的江浙禅林中,道隆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产生东渡弘法之念。

而在宋地求法的日僧月翁智镜(明观智镜)的邀请、劝导,最终坚定了道隆东渡的决心。智镜禅师与道隆交情颇深,常常向其介绍日本佛教“教说盛而禅宗乏”的状况,多次劝导他赴日传法。智镜的话深深打动了道隆的心。

道隆到日本后,历住几个寺院。日本宝治二年(1248年),在老友月翁智镜的介绍下,道隆由属于律宗的泉涌寺转往属于禅宗的镰仓寿福寺。当时的幕府执政北条时赖得知消息后大喜,将道隆迎到常乐寺。

次年,道隆在常乐寺建立僧堂,开创日本佛教史上最初的镰仓禅宗道场,后人评为“关东纯粹南宋风禅寺之首”。

日本建长元年(1249年),已皈依道隆的北条时赖,发愿创建了日本第一所具有南宋风格的纯粹禅宗道场——建长寺,迎请道隆开山任住持。

建长寺完工时,道隆作建长寺钟铭,署名曰:“建长禅寺住持宋沙门道隆”,日本寺院从此有了禅寺之称。不久,深草天皇御赐此寺“大建长兴国禅寺”匾额,这是日本禅宗史上首个获得朝廷公认的临济禅寺。

建长寺由此成为临济正宗禅的发源地,成为镰仓时期武士的精神寄托。它的创建,在日本佛教史、文化史上都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道隆在建长寺开堂说法,“东关学徒,奔凑伫听”。他在镰仓传禅十三年,受到幕府的优厚待遇。

其后,道隆应天皇之召赴京都建仁寺任住持。在建仁寺开山荣西忌辰时,道隆上堂说法,高唱一偈:“蜀地云高,扶桑水快,前身后身,一彩两赛。昔年今日,死而不亡,今日斯晨,在而不在。”表明欲承荣西之志,盛唱临济禅风的决心。道隆在建仁寺创建西来院,推动建仁寺由兼修禅向纯粹禅发展。在京都期间,道隆还应邀入宫,为后嵯峨天皇说法。

道隆在日本传禅的过程并不顺利。旧宗教势力的重重阻碍,使他心力交瘁,一度产生回国的念头。在北条时赖的极力挽留下,道隆才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时赖去世后,其子时宗尚年幼,无力独立执政。道隆弘禅面临更大的困难。终于,被谗言中伤两度遭流放。道隆安然处之,他说:“我为弘法来于日国,仅得周旋皇畿,未遑遐陬。今罹谗至此,龙天岂有意于斯乎?”他认为,自己东渡来日的目的就是弘法,以前只周旋于京都重地,没能到偏远之地传教,现在正好有这个机会。

他在流放地甲州、信州及松奥等地先后创建二十余寺,安心弘法。被赦后,时宗将他迎回镰仓,并执弟子礼,先后请他住持寿福寺、建长寺等寺院。

北条时宗准备另建一座大寺。一日相偕出于郊外,道隆指着一处地方说:“此地宜建梵刹。”锄地三下,插茎而归。

但道隆没能看到圆觉寺的开工。1278年7月初,身体已有微疾。至二十四日,道隆沐浴更衣,书偈曰:“用翳睛术,三十余年。打翻筋斗,地转天旋。”辞众而寂,享年六十六岁。火化后有舍利出现。后来宇多天皇赐谥“大觉禅师”,这是日本“禅师”谥号之始。

兰溪道隆赴日,最突出的贡献是将纯粹的南宋临济禅传入日本。兰溪道隆开创的以建长寺为核心的“大觉流”,与荣西及建仁寺法系的“千光流”、圆尔辨圆及东福寺为核心的“圣一流”等一起,形成日本禅的十四个流派。道隆还将宋学等宋朝文化传播到日本,促进了宋日文化的交流以及日本文化的发展。

道隆远渡扶桑,弘传临济正宗禅三十余载,其间经历了种种挫折,历尽艰辛,甚至蒙受莫须有罪名而遭流放,可谓难行、苦行。但他不屈不挠,弘毅坚忍,终于奠定了日本禅宗独立的地位。

祖元

南宋德祐二年(1276年)二月的一天,一队手持大刀的元兵闯入雁荡山能仁寺。寺内早已空空荡荡,只有一名禅师端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仿佛面前的元兵压根不存在。

元兵头领勃然大怒,拔刀架在了禅师的脖子上。禅师神色自若,颂唱一偈:

乾坤无地卓孤筇,

且喜人空法亦空。

珍重大元三尺剑,

电光影里斩春风。

元兵为禅师的道力所慑,气焰顿消,灰溜溜地走了。

这就是著名的“临剑颂”。而这位禅师就是无学祖元,时年五十一岁。面对屠刀,祖元禅师表现了看破生死执着的平静心境。这则“临剑颂”后在日本广为流传。

以佛心化解杀戮,也只有悟道的高僧才能做到。

无学祖元,南宋宝庆二年(1226年)出生于庆元府鄞县翔凤乡(今宁波市鄞州区塘溪镇、咸祥镇一带)一许姓大族。从小沉毅寡言,志趣近禅。十二岁时,随父游山寺,听到僧人诵“竹影扫阶尘不动,月穿波底水无痕”之句,殊有警省,“已无在俗之意”。

因丧父,十三岁的祖元赴临安净慈寺。冬十月,随住持北涧居简祝发,受具足戒,法讳“子元”,后自称“祖元”。嗣后入径山寺,师无准师范禅师,参究“狗子无佛性”话,连续五六年不出堂,得临济禅法真谛。在径山寺,祖元与圆尔辨圆等日僧结识。

无准圆寂后,祖元遍参灵隐寺石溪心月、阿育王寺偃溪广闻、鹫峰庵虚堂智愚等临济名僧。1263年,因罗季庄之请,出任东钱湖白云寺住持,时年三十七岁。七年后,为母亲送了终,祖元重返杭州灵隐寺,任灵隐第二座。其后,又应请住持如州真如寺七年。因元兵南下,祖元避乱瑞安能仁寺。

1277年,五十二岁的祖元回到天童山景德禅寺,在住持环溪惟一手下任首座,为众僧说法,名声日益高涨。

1279年,日本幕府执政北条时宗遣僧人德诠、宗英携其请帖入宋,邀请有道高僧赴日住持建长寺,弘扬禅法。五月,德诠、宗英来到天童寺。

之所以选择天童,是因为天童名列五山,在日僧中享有崇高的威望。还有两个因素:天童寺是刚去世不久的建长寺住持兰溪道隆挂锡多年的地方,道隆就是从这里出发赴日的;此前一年,游历日本八年的西涧子昙回到其出国前挂褡的天童寺,被环溪惟一委以藏主一职。

环溪惟一毫不犹豫地向日方推荐了无学祖元,不仅因为他与祖元都是无准师范的弟子,更是出于他对祖元禅法的信任。

五月二十六日,祖元在德诠、宗英的陪伴下,离开了天童寺。僧众士俗,莫不垂泪而别。临行前,环溪惟一将无准师范的法衣授予祖元。

六月二日,祖元从庆元(今宁波)三江口登舟出海,东渡日本。同行的还有环溪惟一的弟子镜堂觉圆,弟子梵光、一镜等。

抵达日本后,祖元受到北条时宗的隆遇,时宗“执弟子礼”以待。祖元先是住在镰仓的建长寺,1282年,圆觉寺建成,祖元被时宗任命为圆觉寺开山住持。祖元按照天童寺模式修建了舍利殿等殿堂。

祖元赴日之际,正是元朝与日本交恶之时。1274年元日第一战,因遇风暴,以元朝失败告终。

出于对宋朝亡国之痛以及元军野蛮杀掠之恨,祖元反对蒙古军队入侵日本。祖元抵达日本后不久,便预言蒙古军队即将入侵日本,在《锁口诀》中,他描述了“箭掷空鸣,风行尘起”的战争景象。

面对元朝多次遣使送书,希望日本臣服的要求,年轻气盛的时宗顶住了天皇的妥协态度,断然予以拒绝,接连杀掉了元朝派来的使者。

对铁骑所向披靡的大元敢于如此顶撞,是谁给北条时宗吃了定心丸,使他有了豹子胆?原来他的信心和勇气来自于祖元禅师的鼓舞。

日本弘安四年(1281年)正月,在元朝、日本、高丽之间的“弘安之役”爆发前夕,身为平帅的时宗忧心忡忡,前来谒见祖元,向禅师讨教如何克服怯弱。《佛光国师语录》记录了这段对话:

时宗:“人皆谓怯弱乃一生之大敌,试问如何方能避之?”

佛光:“即断切此病来处。”

时宗:“此病来自何处?”

佛光:“即来自汝自身。”

时宗:“怯弱于诸病之中乃吾最憎之事,如何来自吾自身?”

佛光:“汝投弃自执为时宗之我,汝有何觉?当汝成此之时,再来会余。”

时宗:“如何能为之?”

佛光:“即断切汝一切妄念思虑。”

时宗:“如何能断切吾之种种虑念?”

佛光随手书赠“莫烦恼”三个字,鼓励时宗坚定抗敌之志,增强必胜之心。并为时宗祈祷,祈求佛祖佑庇。

弘安四年(1281年)五月,忽必烈命令蒙、汉、高丽军四万人组成东路军,乘战船900艘,从高丽合浦进军日本;六月,又命江南军共十万人,分乘4000余艘战舰,自庆元出发,夹攻日本。

当时宗得知蒙古人已渡过筑紫海面即将攻到时,他来到佛光国师祖元面前,心事重重地说:“吾生涯之一大事终已来临!”

佛光问:“如何是汝抗敌之策?”

时宗振起神威,大吼一声:“喝!”这一吼,仿佛要喝退眼前云集的元兵。

佛光大为高兴,赞曰:“真狮子儿,能狮子吼!”

七月二十七日,元军江南军与东路军在鹰岛海域会合,大规模的登陆战打响。正当元军准备继续推进的时候,八月一日,灾难突然降临。据日本《镇西要略》记载,一时“暴风大扇,洪波滔天,烟飞云不敛,雷雨如暗夜”,元军4000多艘战舰在飓风中互相撞击,大部分沉没,只剩下200余艘。日军趁机反攻,元军损失惨重。最后,只有十分之二三的士兵侥幸生还。

元军舰队不攻自破,日本糊里糊涂地胜利了。这次战役日本人骄傲地称为“弘安之役”。

祖元对以时宗为代表的日本武士的教化,对镰仓时代武家文化产生了重大影响,起到了稳定局面、树立信心的重要精神支柱作用,为日本抗元战争的最后顺利奠定了思想基础。时宗长期师事祖元参禅锤炼起来的佛教信仰的定力,为他提供了强有力的精神武器。

当然,时宗的自信还来自他继承了“中华”正统的自信。早在奈良时代日本就接受了中国的“华夷思想”,养成了日本的“小中华”意识。在幕府和武士的心目中,蒙古帝国不过是蛮夷而已,岂能与久受中华文明熏陶的日本相提并论?

祖元虽然支持日本的抗元战争,但他一律祈求阵亡者灵魂早获解脱。他在祈求冥福的法语中说:“前岁及往古,此军与他军,战死与溺水,万众无归魂,唯愿速救拔,皆将超苦海。法界了无差,怨亲悉平等。”

与棒喝齐施的临济传统家风不同,祖元传授禅法,细致入微、生动形象,如同老妇人一样苦口婆心,深受日本禅林的喜爱,被日本人称为“老婆禅”。

面对日本盛行的看语录和参究“话头”的“看话禅”风气,祖元的“老婆禅”号召参禅者放下公案,“参取自己”,达到觉悟境界:“我要请人立地成就自己大事因缘,令佛祖之道不绝。所以再三相劝:未看者须看,看久者放下。”

祖元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教育日本弟子:“老僧十四岁上径山,十七岁发心,参狗子无佛性话,自期一年要了当,竟无所解……遍天遍地,只是一个无字。”后来终于悟道:“我眼我心,即是法身。”

祖元认为人人具有佛性,它存在于日常生活之中,“此性不离汝日用之间”,强调参禅求道应当从日常事务和生活着手:“只向应接事物,区别是非处,治生产业处,折旋俯仰处,拈碗举箸处……著一眼自看,如此变化者是什么物?此物从何而来?百年之后,又向何处去?”

祖元在日本期间,极受日本高僧和社会各阶层人士爱戴。曾赴宋求法的日僧一翁院豪,虽年过七旬,仍慕祖元盛名,特意从长野赶到镰仓,向祖元参学。院豪还向祖元举荐了一位才华出众的年轻禅僧,这位禅僧后来成为祖元的法嗣,为关东禅林的扩展奠定了基础,引领祖元开创的佛光派走向兴隆。他就是后嵯峨天皇皇子——高峰显日。

祖元原打算在日本传法“三两年便回”,但因中国局势不稳,加上幕府执政再三挽留,最终留了下来。祖元身在日本,心中思恋海天茫茫的故土,盼望自己能埋骨天童太白山。他在一首《思乡诗》中吟道:“故园望断碧天长,那更衰龄近夕阳。补报大朝心已毕,送归太白了残生。”

弘安七年(1284年)四月四日,时宗突然辞世。对于强调“须是人天与国王大臣主张及外护,方可以建立法幢”的祖元而言,犹如一座靠山轰然倒塌。当时天台、真言等旧佛教势力对禅宗传播的阻挠始终没有停止。更令祖元苦恼的是,日本佛教界的不思进取和纲纪混乱。悲伤、失落萦绕着祖元禅师。

在时宗火化法事时,祖元说:“老僧托公以了残生,不料先我一着而去。世相难期,空华易落。”不久,留下“哲人云亡,金汤吾法道者谁欤”的叹息,祖元黯然离开圆觉寺,重归建长寺,“缁素遮道,固留不可”。

两年后,弘安九年(1286年)八月祖元罹疾,九月三日书写遗嘱,示偈云:“诸佛凡夫同是幻,若求实相眼中埃。老僧舍利包天地,莫向空山拨冷灰。”又云:“来亦不前,去亦不后,百亿毛头狮子现,百亿毛头狮子吼。”书毕,溘然示寂,年六十一。

祖元圆寂后,被追谥为“佛光禅师”,光严天皇又追号“圆满常照国师”,并请工匠雕刻了一座高1.5米的坐像,至今仍保存在圆觉寺内。

祖元法系在日本古代禅宗二十四派中被称为佛光派,在日本临济宗十四派中,圆觉寺派奉祖元为开山祖师。佛光派是日本镰仓末期和室町时期最有影响的禅宗派别之一,是日本五山禅林的主流派别。

佛教尤其是禅宗思想深深地浸润到日本人的生活中,对日本文化乃至日本人性格的形成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这一切,离不开那些不畏艰险、东渡扶桑传教弘法的中国僧人的辛劳。

他们不仅带去了佛教思想、禅宗戒律,而且带去了大量的中国典籍、书法、绘画等文化艺术,和建筑、石刻、陶瓷、医药等行业的人才,这些文化艺术代代相传,对日本民族的文化和精神生活产生了不可估量的深远影响。

从这个意义上讲,他们——这些东渡的僧人、禅师,在历史上留下了深深的足迹,足令千百年之后的我们敬仰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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