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水,实际上是他在日本的号,他原本名叫朱之瑜。
日本水户藩第二代藩主、德川家康嫡孙德川光国把他请到江户,亲执弟子礼,敬之甚恭,不敢直呼名字,只好请他另取一号以便称呼。朱之瑜就以故乡余姚的一条河,号为“舜水”。“舜水先生”之称由是开始。
朱之瑜在中国六十载,奔走呼号,匡复社稷,终至无处栖身,只好孤身亡命东瀛。梁启超将其列为清初五大儒师之一,与黄梨洲、顾亭林、王船山、颜习斋比肩,但实际上他在中国只有区区十五首诗收录在《姚江诗存》,几无影响。
朱舜水“屈于明室,而伸于本邦”,在日本二十二载,开德川一代儒学,被冠以“日本的孔夫子”,成为日本明治维新思想奠基人之一。
康有为作诗赞曰:孔子已无丁祭拜,学风扫地丧斯文;我游印度佛教绝,一线儒学或赖君。梁启超说:德川二百年,日本整个变成儒教的国民,最大的动力实在舜水。
朱舜水以一人之力,影响了一批人,继而影响了一个国家。他以其自奉极俭、高尚严峻的人格魅力,让日人敬仰不已,日本知识阶层受其感化最深。
在中日文化交流史上,朱舜水是最后一位东渡日本弘扬中华文化的大师。其后,只是中国人的流亡史,抑或是留学史。从唐朝鉴真开始绵延千年的文化东渐,至此戛然而止。
明人朱之瑜
朱之瑜1600年生于浙江余姚县,长于南直隶松江郡。初随同乡李契玄求学,后又随东阁大学士张肯堂、礼部尚书吴钟峦等研究古学,尤擅长《诗》、《书》。吴钟峦非常赏识他,称他为开国以来“文武全才第一名”。
但朱之瑜治学不是为了仕途晋升。明末科举制度的腐朽,让他对科举制深恶痛绝。他说,“以八股为文章,非文章也,志在利禄,不过借此干进。彼尚知仁义礼智为何物?不过钩深棘远,图中试官已耳,非真学问也。”以为科举制仅是文字游戏,不是真学问。
四十岁时他下定决心不去做官。他说“士惟在有为耳,不在官职之大小崇卑也”。他经常对人讲:“世俗之人以加官进禄为悦,贤人君子以得行其言为悦。言行,道自行也。”真正的君子应该心忧天下,关心民生,“大人君子包天下以为量。在天下则忧天下,在一邦则忧一邦,惟恐民生之不遂。”而“至于一身之荣瘁,禄食之厚薄,则漠不关心,故惟以得行其道为悦”。
朱之瑜立下的是济世之志,以经世致用为治学根本,用所学的知识造福社会。但明末“国事日非,世道日坏”,朱之瑜立志济世,却生不逢时,决意弃绝仕进,隐居田园。
时代正在发生天崩地裂般的变革。崇祯十七年(1644年),朱之瑜四十五岁,李自成攻陷北京,崇祯皇帝缢死煤山。不久,福王朱由崧在南京即位,改元弘光。江南总兵方国安推荐朱之瑜,奉诏征召,他坚辞不就;第二年正月,南明再次下令征召,他仍不就任。后来据他自己统计,从四十五岁到五十八岁,南朝征召任命共计达十二次,他均始终不受。
1645年5月,清兵攻陷南京。鲁王率南明势力败退舟山群岛。为匡复社稷,朱之瑜频繁往返于日本与舟山之间筹饷,一心想借兵援助南明、恢复中原。
1650年,五十一岁的朱之瑜再次横渡东海前往日本,不料被清兵发现。清军白刃合围,逼迫他髡发投降,朱之瑜却谈笑自若,誓死不降。同舟刘文高等人被他的义烈所感动,偷偷驾舟将他送回舟山。
次年,朱之瑜又赴东洋,但日本德川幕府出于种种考虑,拒绝了他的借兵请求。朱之瑜只好转赴安南(今越南)进行游说,但同样没有成功。当他正要从安南返回舟山时,舟山和四明山寨被清兵攻陷。他最好的师友吴钟峦、王翊等壮烈死难。朱之瑜被迫羁旅海外,东西漂泊。
一直到1657年正月,好不容易等来了日本船,准备乘舟渡海归国,投奔郑成功继续抗清。不料在二月遭安南供役之难,被羁五十余日,与死为邻。为铭记这段安南之难,他每天记日记,并名之为“安南供役纪事”。
安南之难的经过是这样的:朱之瑜滞留安南时,恰逢安南国王需要一个识字的人供书记之役,有人推荐了他。府吏便把他捉到官府,面试作诗写字。
朱之瑜不肯作诗,只写道:“朱之瑜,浙江余姚人,南直松江籍。因中国折柱缺维,天倾日丧,不甘获发从虏,逃避贵邦,至今一十二年。弃捐坟墓妻子,虏氛未灭,国族难归。溃耄尤焚,作诗无取。所供是实。”府吏只好把他拘囚起来,严密监视。
数日后,安南国王召见朱之瑜,朱之瑜不肯下拜,使国王十分不悦。第二天又召见他,满朝文武大臣尽集,另有数千人持刀环立,杀气腾腾。朱之瑜面无惧色,徐步而入。差官命他跪拜,朱之瑜不拜;差官又写一“拜”字命他拜,朱之瑜大笔一挥,在“拜”字上添了一个“不”字,还是不肯拜。差官又牵着他的袖子,按着他想强迫他跪拜,被他奋力挣脱,依然没拜。
国王大怒,扬言要处死他。同行的人都劝他跪拜以自救。朱之瑜说:“前天从会安来的时候,已经同亲友作过死别。今日我为大明礼节而死,死而无憾。我死后,如可收尸,乞题曰‘明徵君朱某之墓’。”
安南国王天天派人在他寓所附近杀人,先枭首,再将骨肉剁碎,抛散满地,招致鸟鸢犬豕竞来就食,以此恐吓他,但朱之瑜不为所惧,始终不拜。
安南国王又生一计,诱他在安南做大官。朱之瑜一口回绝,他致书国王说:“瑜徒以天祸明室,遁逃贵邦,苟全性命,别无他图。如曰中华丧乱,遂欲委质于贵国,皇天后土,实鉴此心。大王不以无礼诛之,而复以此伤义士之志,是犹于杀之矣。”再次表明自己忠贞不渝的心志。
安南国王不禁赞叹道:“好汉子!”但仍不甘心,还是再三派人劝说朱之瑜,并表示要为他营造府第,把他的家眷接到安南。朱之瑜答道:“去家十三年,绝无婢妾,何有家眷?瑜役毕告归,必不留此,甲第何为?”表达了必返故国的决心。
安南国王叹曰:“大人!高人!不独我交趾所无,如此人者,恐中国亦少!”最后,安南国王派人写一“确”字,探问他的意思。朱之瑜作《坚确赋》回复,誓不动摇。
生当民族危难之秋,却保持了海外赤子之心。诚如朱之瑜自己所言:“仆事事不如人,独于‘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似可无愧于古圣先贤万分之一。一身亲历之事,固与士子纸上空谈者异也。”他以实际的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节操。
虽然屡受挫折、处境艰难,但朱之瑜继续奔走海上,备尝艰辛,窃图恢复。
1659年5月,郑成功和张煌言会师北伐。六十岁的朱之瑜应郑成功的邀请参加了战役。克瓜洲,下镇江,朱之瑜皆亲力行阵。但第二年,北伐行动以失败告终。
此时,朱之瑜已是六十一岁的老翁,“饮泣十七载,鸡骨支离;十年呕血,形容毁瘠,面目枯黄”。复明的希望越来越渺茫,而他又誓死不剃发,中土岂有他立锥之地?他于是学鲁仲连义不帝秦,再次仓皇渡日,“蹈海全节”,告别故国一去不返。
1660年冬,朱之瑜搭乘商船,抵达长崎。当时,日本德川幕府实行锁国政策,已“三四十年不留一唐人”。当初第一次赴长崎借兵,朱之瑜就曾被拒之门外。此次东渡日本,朱之瑜依然被拒入境。他是再也无路可走了,只能困守舟中。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叫安东守约(号省庵)的日本学者,听说了朱之瑜的情况,经华侨介绍,写了一封信向他问学,执礼恭敬。朱之瑜悲喜交集,在回信中感慨:“岂孔颜之独在中华,而尧舜之不绝于异域?”已有意将中华圣贤之学传与这位异国弟子。
安东守约四处奔走请托。终于获得日本政府批准,破四十年来日本幕府之国禁,朱之瑜得以登岸,在长崎定居下来。从此结束了十多年的海上漂泊生活。
朱之瑜定居日本后,每日南向泣血,复明之心未尝稍歇。只是冷静的思索代替了澎湃的热血。在赴日第二年,即明亡第十七年,朱之瑜写下了著名的《中原阳九述略》。
在文中,朱之瑜分析了明亡的原因,一是政治腐败,二是学术虚伪。文人士子穷年皓首于猎取功名,不知读书的目的是经邦纬国。
朱之瑜在文中回顾了天启、崇祯年间,边臣失职,以致清虏猖狂的往事;痛斥满清入主中原后的十大罪状,最后提出“灭虏之策”。他认为,“灭虏之策,不在他奇,但在事事与之相反”,比如“彼以残,我以仁;彼以贪,我以义”。篇末署名“明孤臣朱之瑜泣血稽颡拜述”,耿耿忠义,力透纸背。
国师朱舜水
朱舜水刚到长崎,安东守约连续九次上门拜师。安东守约于是成了朱舜水的第一位日本弟子。
朱舜水当时租屋居住,生活窘困。安东守约将自己微薄的俸禄奉上一半。安东的年俸不过两百石,实际领米八十石,他拿出四十石来供养先生。1663年,朱舜水的居所被一场大火焚毁,只能寄居于寺院。安东闻讯后撇下病危的妹妹赶往长崎,为老师另建新居。朱舜水感激不已,将安东引为“知己”。
朱舜水在日本的转折点出现在1665年。
当时,日本国副将军、水户侯德川光国欲办校兴学,在儒臣小宅生顺的推荐下,德川光国礼聘朱舜水为宾师,邀他到江户(今东京)讲学。朱舜水竭力谦让,安东守约对他说:“上公好贤嗜学,宜勿辜其意。”朱舜水于是答应了。
翌年六月,朱舜水抵达江户。德川光国亲执弟子礼,准备为他建造华屋。朱舜水谢绝了,他说:“吾借上公眷顾,孤踪海外,得养志守节,而保明室衣冠,感莫大焉!吾祖宗坟墓,久为发掘,每念及此,五内惨烈。若丰屋而安居,岂我志乎?”
但为德川光国的真诚所感,朱舜水后来还是住了进去,并在那里奄然而逝。这所宅居的遗址在今东京大学农学部内,里面至今还立有“朱舜水先生终焉之地”的石碑。
朱舜水的学生安积觉曾说:“非西山公之好贤,则不能发先生之蕴,相遇于千里之外,竟成天下之奇。”对德川光国与朱舜水的相知之情颇为感慨。
朱舜水从此开始了在日本的正式传学生涯。
当时,佛教传入日本已有600年之久,日本社会上层空谈崇佛,形成陋习。朱舜水初到日本,即陷于“嘘佛之气,足以飘我;濡佛之沫,足以溺我”的氛围之中。出于对明亡的切肤之痛,朱舜水对此空疏之风深感忧虑,曾对弟子安东守约说道:“贵国惑于邪教,举世不能自拔。”
朱舜水力图以儒学博大精深的思想,改革江户时代日本的社会风俗。朱舜水向德川光国宣扬宋明大儒穷理明性的理学之说、“经世致用”之学。并为其辨明儒佛的本质区别:“佛老尚空虚,圣人尚实理”;佛老教人“舍父母,绝妻子”,不知天地之化、人伦之情,陷于虚无,背于纲常,而“圣人之道,以彝伦为本,以思议为法”。
由于日本佛教与社会政治紧密相连,势力极大,在日本反佛极为艰难。朱舜水力陈排佛兴儒对日本国的好处。他说,大兴儒学可以开启民智,振兴国家,“而贵国文明开辟之机,均于此基焉”。
朱舜水解释日本亘古以来未出现真儒的原因,主要有三:一是日人岸然自高,枵然自是;二是日人不安其分,好高骛空;三是日人愚蔽他端,老死不悔。
朱舜水着重阐述儒学的基本内容,应以“仁、义、礼、乐为宗”,其核心思想是“诚”,“诚而明,明而诚,圣人也。”
朱舜水十分强调“诚”字,他认为,“诚”是做人之本,是济世之本。用《大学》的话就是:济世以修身为本,修身以诚意为要。朱舜水以“诚”为道德品德,熏陶培养出了许多学问、德行纯粹的日本学者。
在朱舜水的影响下,日本学界逐渐认识到儒学与佛教的本质区别,开始转向儒学的学习,学以致用的儒学开始在日本取代佛教,成为显学。
德川光国对朱舜水的学问深为叹服,他接受劝告,先将水户藩内3000余所不守清规的佛寺拆毁,从而掀起了一场社会风俗革新运动。
朱舜水在明亡的历史教训中,深知迂腐的学问其害匪浅。他常常怀着对明亡的阵阵隐痛,向安东守约及其他求学问道的日本弟子,历数“说玄道妙,言高言远”的学风导致明亡的惨痛教训,竭力宣扬治学为国计民生的道理。
朱舜水论学问,以实用为标准,认为经世济民才是真学问。所谓实用者,一是有益于自己身心,二是有益于社会。他强调“明实理”,即学习实实在在的具体事物之理,反对玄虚的学风。他说,孔子其所以授受者“止于日用之能事,下学之工夫”。“吾道明明现前,人人皆具、家家皆有;政如大路,不论上下、男妇、智愚、贤不肖,皆可行得,举足即有其功。”他明确无误地说:“躬行之外,更无学问。”
那么,“明明现前”的学问来自哪里?朱舜水说:“学问者,亦何必废时荒业,负笈千里而后学哉?家有母,学为孝;家有弟,学为友;家有妇,学为和;出而有君上,学为忠慎;有朋友,学为信;无往而非学矣。”“实理”的内容不是空洞说教,而是对伦理道德的践履。
从这种求实的学风出发,朱舜水力矫日本学界的空虚之弊,使重行尚实学风成为一时风尚。
朱舜水倡导的儒学是一种“实理实学”,讲究实际、倡导实践、注重实行、追求实功。他认为求学方法有两种,一是向实践学,二是向历史学。他教导日本弟子要多读史书,通过历史事实总结出国家兴亡得失的规律。朱舜水痛恨经义的概念游戏,力图以史书来代替空洞的经书。因为“经简而史明,经深而史实,经远而史近……得之史而求之经,亦下学而上达耳”。朱舜水的这一思想影响了德川光国及其“水户学派”。
朱舜水知行合一,不仅注重民风世教,而且娴习艺事、长于工技。七十一岁时,应德川光国兴建学校之请,他作《学宫图说》及其模型。其型有文庙、启圣宫、明伦堂、尊经阁、学舍、进贤楼、射圃、门楼等精巧的建筑群。殿堂结构之法,梓人所不能通晓者,他皆亲授。现在东京的汤岛“圣堂”即依此而作。
德川光国欲造祭祀器具,朱舜水作古升、古尺,又作簋、笾、豆、登、刑等古祭器,依图考古、指画精到,授以工师。甚至,朱舜水还为德川光国制作明室衣冠、朝服、角带、道服、纱帽、幞头等。
朱舜水七十三岁时,水户学宫建成。德川光国请朱舜水制定释奠礼。朱舜水写了《改定释奠仪注》一文,详明礼节、改定仪注,并率日本儒生演习释奠之礼,颇有洙泗遗风。于是水户学者皆精究仪礼,使日本自镰仓幕府以来遭受破坏的释奠礼得以重现。后第五代将军德川纲吉首次代表幕府祭孔,全国争相效仿,释奠活动方兴未艾。
从1666年至1682年的十六年间,朱舜水往返于水户与江户之间,讲授儒学,倡导实学,声誉很快传遍日本各州。日本学者纷纷诣门受教,“水户学者大兴,虽老者白须白发,亦扶杖听讲,且赞儒道大美。颇有朝闻夕死而可之意”。
朱舜水门下弟子精英云集,除水户侯德川光国,一代儒宗伊藤维桢、日本古学鼻祖山鹿素行和大儒安积觉等,都受过朱氏亲炙。可以说,日本的朱子学、古学和水户学三大学派,都与朱舜水的思想有着密切关系。在日本思想史上,这三大学派相互影响,形成了一种注重实证、讲究经世致用、倡导改革致强的思想潮流,对日本社会的发展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值得一提的是,朱舜水还帮助德川光国编纂了《大日本史》。在书中,朱舜水刻意突出了“尊周王、退诸侯、外夷狄”的“春秋”思想。这种思想后来演绎为尊王攘夷、倒幕维新的社会思潮,成为日本明治维新和近代化的原动力之一。
安东守约之外,安积觉、今井弘济、五十川刚伯、服部其衷、下川三省五人先后成为朱舜水的近身弟子,担负起起居照料、日常侍奉及对外应酬、联系之责。
朱舜水对弟子也是“抚之如慈母,督之如严父”,尽心尽力,爱抚备至。安积觉十三岁师从朱舜水。后因父亲病故而中辍学业。朱舜水很喜欢这个体弱多病的学生,亲自为他题写一本作业簿,督促他“逐日书其功课”。安积觉后来和德川光国一起成为日本水户学派的领袖人物。
回忆起自己之所以能学有成就,安积觉归因于当年先生“课程严峻,晨读夕诵,故至今不忘耳”。安积觉到了晚年还告诫其孙辈:舜水先生的“片言只字,皆藏而宝护之,凡吾子孙,当敬之如神明,其有沦落丧失者非吾子孙”。
朱舜水侨居日本讲学二十多年,在日本社会中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当时的日本学者木下贞干写道:“夫以先生学纯德粹,传中华之道脉,激东海之儒流,闻风兴起者,比比皆是。”朱舜水在日本政界和学界受到广泛的敬重,被尊称为“朱夫子”。
朱舜水在民间百姓中也颇孚名望。有一则故事讲,朱舜水雇请了一位老太太为自己缝洗衣衫,可几次付给老太太工钱,老太太总不肯收。朱舜水再三询问,老太太终于提出诉愿:希望得到两幅朱舜水的书法。朱舜水当场为老太太一挥而就。
朱舜水在日本虽受人崇拜,但他也敢批评日本人。他曾指出,日本人心胸狭隘,日后必为中华之祸,“不佞视贵国人……尝怪周虓,量窄意褊……所以此念灰冷”,可谓有独到精辟的眼光。
1682年4月,朱舜水在日本去世,去世时身着一身明朝服装。在此之前三个月,比他小十三岁的另一反清复明思想家顾炎武辞世。
朱舜水被安葬于日本水户(今茨城县)瑞龙山的德川诸侯家族墓地。作为唯一的族外人,朱舜水的墓地被安排在山地最中心的位置。墓为明朝样式,墓碑“明徵君子朱子墓”为德川光国亲自题写。德川光国还率朝士亲临朱舜水的葬礼。
朱舜水死后,日本学者将其谥为“文恭先生”。德川光国派人辑成《朱舜水先生文集》二十八卷,自署门人。
朱舜水死前遗言:“予不得再履汉土,一睹恢复事业。予死矣,奔赴海外数十年,未求得一师与满虏战,亦无颜报明社稷。自今以往,区区对皇汉之心,绝于瞑目。见予葬地者,呼曰‘故明人朱之瑜墓’,则幸甚。”
朱舜水去日的初衷是暂时避难,流亡日本之初并没有终老的打算,只想“暂借一枝,栖息贵邦,衣粗茹藿,操婢仆之役,所冀天下稍宁,遄归敝邑”。朱舜水一心期望中原恢复的一天,为此,他滞日期间生活节俭,死时积蓄下三千余金,这是他企图恢复社稷的经费。
梁启超为舜水先生做的年谱,文末有一个意味深长的点睛之笔:
“先生卒后之二百二十九年,辛亥,清宣统三年,清室逊位。”
舜水先生生前喜爱樱花,曾说“使中国有之,当冠百花”。后来中国真的有了樱花,但历史并非如他所愿的那样世世和好,所以樱花再好也不能冠于百花。先生曾自誓“非中国恢复,不归也”,而今大清早已归为历史,等待了几百年,他的遗愿终于实现了。
正当樱花飘飞季节,先生忠魂归是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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