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成思危副委员长的一封信

June 18, 2006, Sunday, Cloudy & Storm

Roger教授周六给我发来E-mail通知我说6月19日上午10：30时，中国人大副委员长成思危先生将来Purdue University的Rawls Hall做讲演。闻此讯使我感到非常兴奋和鼓舞。没想到我有机会在这里聆听国家领导人、中国经济学界权威人士的讲演。基于查看有关他的著作、历史及言论，我心想我有必要把我的某些想法告诉他知道，特别是关于中国农业教育、建立FFC（Future Farmers of China）教育体系的思路作为建议给他。因此，今天下午到晚上凌晨1时，我写成了下面这封信，希望明天上午报告会上找机会连同我的唯一一本在身边的《中国农村青年人力资源发展报告（2005）》递给他。

尊敬的成副委员长：

您好！

非常感谢您拨冗莅临普渡大学考察并演讲，这使我们在此学习的千名中国学者和学生深感鼓舞。能够亲自聆听您的报告，目睹一个中国市场经济学术权威和高层领导的风采，这是我们的至荣至幸。

我受国家留学基金委公派，于今年3月初来到美国普渡大学农业学院青年发展与农业教育系（Department of Youth Development and Agricultural Education）访问学习，主修农业教育与青少年发展。

在出国前的近几年来，在攻读博士研究生及承担有关国家课题研究期间，我一直致力于我国15—35岁之间农村青年人力资源开发问题的研究。我国农村蕴藏着巨大的人力资源，但现状是人力资源庞大，人口素质低下。2003年，我国农村居民人均受教育年限仅为7.6年，比城镇居民低3年。农村的小学和初中文化程度人口在总人口中占75%。农村青年是一个将近3个亿的人口群体（根据2000年全国第五次人口普查数据，2000年我国农村人口为80739万人，其中16—35岁之间的农村人口占27,112.63万人，占农村人口总数的33.58%，占16—60岁农村劳动力人口总数的57.04%）。根据国家统计局调查资料，2004年农村外出务工劳动力11,823万人中，以青壮年为主，平均年龄28.6岁。2003年全国高中阶段毛入学率只有42.8%，农村学生大部分初中毕业即进入劳动力市场，不具备应有的职业技能。目前，农村劳动力中接受过短期职业培训的占20%，接受过初级职业技术培训或教育的占3.4%，接受过中等职业技术教育的占0.13%，而没有接受过技术培训的竟高达76.4%，而美国、加拿大、荷兰、德国、日本农村劳动力中受过职业培训的比例都在70%以上。随着东部地区产业升级的推进，和中西部地区劳动密集型企业的成长，对农民工的知识和技术的要求更高。我国现有技术技能劳动者7000万人，占我国就业总人口的9.4%，其中，初级技工占60%、中级技工占36%，高级以上技工，包括技师、高级技师仅占4%。

我记得您在2005年11月重庆召开的“中国国际职业教育论坛”上演讲时指出：教育事关国家前途、民族命运，是一项艰巨复杂的系统工程。教育好比一只大鸟，基础教育是大鸟的躯干，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就是两只翅膀。只有同时依靠这两只翅膀，我国的教育事业才能腾飞。在指出当前中国职业教育的不足与问题时，您从构建和谐社会、落实科学发展观的战略高度，阐释了职业教育对于构建和谐社会、推进新型工业化进程、解决“三农”问题、促进就业再就业工作的重大意义和作用。

从网上看到您这篇演讲稿后，我非常激动。作为国家领导人，您高瞻远瞩，切中职业教育的要害。从此我一直在思考“躯干”和“两翼”的问题。因为我一直在高校工作，2000—2002年期间又有幸被借调到教育部工作，所以对我国基础教育、中等教育（包括职业教育）、高等教育的政策、背景和发展状况有了比较广泛而深刻的了解，对教育发展政策及与之相关的举措甚为敏感。也因为出身于偏远山区的普通农民家庭，我对农业、农村和农民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对解决“三农”问题有一种迫切的愿望和执著的追求。

自从来到美国后，我多方感受和理解美国农业教育的管理体系，特别是中学阶段素质教育及职业技术教育的运行体系和课程体系，了解美国各级政府及教育科研机构对青少年进行教育、引导及发展的政策、举措和特点，特别是深入了解美国4-H(Head, Heart, Health, hands)青少年发展项目、FFA（Future Farmers of America）农业教育项目、SAE（Supervised Experience Program）青少年发展项目。通过阅读大量有关历史著作、参考资料，参加有关4-H、FFA教育发展的活动、会议，考察一些中小学、职业学校和农场，我开始有了一个比较明晰的认识。我发现，在这些教育项目、活动和课程中，美国教育非常重视青少年的生存技能、职业技术教育，以及未来的领导能力、沟通能力发展。特别是近年来，美国国务院每年设立青少年发展国际交流项目，重点培养优秀青少年的领导能力、科学素质和国际视野。而且，在各州、各县、各高等院校，在青少年教育的课程和课外活动中，以上几方面的教育都被作为重点，大力倡导和鼓励。

回顾与总结我国近20年来素质教育的发展历史与现状，我从发展历程、国家政策、管理体制、运行机制等方面做了比较以后发现，除我国基础教育、应试教育等方面明显比美国成功之外，我认识到我们在某些方面还存在较大的差距，可以说至少是两代人的差距，这使我甚至怀疑我国教育的“躯干”部分是否在健康发展，更何况其“两翼”更存在严重缺陷。普通教育因高考指挥棒的导引作用，使所有孩子从幼儿园起就开始奔着高考做准备，在“人教版”和“苏教版”的标准指引下，继续演绎着应试教育的一套又一套的“素质训练”，其结果是青少年学生心理素质、道德素质、社会生存能力、与人相处能力、团队协作能力等每况愈下，进而影响高等教育和继续教育的进程和质量。职业教育在其社会地位、投资管理体制、师资管理体制、学业学历认可、就业渠道等方面与普通高等教育严重不平等、不协调、不均衡的情况下，尚未形成完善的管理体系、投资体系和保障体系。根据我的初步统计，截至2004年底，我国大约有16个国家部委或全国性组织机构，设立了多种“计划”“工程”及项目来支持发展青年农民工的职业技能培训、农村青年增收成才及发展，大约有200亿元用于以上涉及的青年农民工的培训和发展，但接受培训的人员数量和质量如上所述，很不乐观。有病的“躯体”，加上这样两只发育不完善的“翅膀”，我不知道我国教育这样一只“大鸟”怎样能够展翅腾飞？怎样能保证中华民族的振兴富强，保证我国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协调并可持续发展？当然，关注我国目前的政府要闻及主流媒体的宣传，以及经济、社会及教育的发展方向，我还是抱着比较乐观而积极的态度，我坚信，只要学人之长、补己之短，先天下之忧而忧，我们一定能够做到使教育这只“大鸟”展翅腾飞。

很抱歉占用您宝贵时间阅此长信。在此，我不便多谈我的感受和收获，谨提出几点建议，请您指正：

一、政府要大力倡导淡化高考的指挥棒作用。为此建议加强青年学生的职业技术教育（vocational）、生存技能教育(living skills)、沟通能力教育(communication & leadership)、服务及推广能力（service & extension）等等，从日常考核指标体系、考试形式与标准、升学录用形式及标准、就业录用形式及标准等方面，把我们一贯提倡的素质教育真正落到实处。

二、广泛而深入开展农业教育（包括农业意识、农业思想、农业技能、农业市场、农业沟通等）。我国是人口大国、农业大国，但我国的农业教育深度、广度和影响远不及美国。美国FFA教育已有80年的发展历史，一般从中学9年级起开设，日本近年来也已建立FFJ（Future Farmers of Japan）教育体系。为此，建议尽快在中国建立FFC（Future Farmers of China）教育体系，同时，应在中学阶段（7-12年级），把FFC教育落实在中学教育的课程及发展项目中。

三、下大力气统筹改革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的管理体制。美国所有赠地大学都承担着所在州甚至全国青少年4-H发展项目、科技推广和许多社会及家庭教育的社会服务功能，且已有100余年的历史。为此，建议把职业教育统筹纳入各高校特别是各省属高校的考量体系和基本社会服务功能之内，充分利用高校及科研单位人才及成果等资源，集中各部门有限资金，落实职业教育的管理体制、投资体制和保障体系建设。

四、在教育发展与改革中，切忌搞“一刀切”、一哄而上的做法。我国由于历史、地理环境等原因，区域之间、城乡之间差别很大，各有特色。为此，建议在国家层面有一定的法律保障、制度保障的前提下，鼓励各地因地制宜，类似于发展农村经济中提出的“一村一品”的思路，发展本地区特色教育，使提高本地区人口素质落实在特色项目上、落实在现实生活中，落实在当地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实际举措中，而不是仅仅停留在口号上以及“面子工程”“形象工程”上。

五、建议充分挖掘中华职教社的潜力。利用其影响和功能，推动FFC的建立，推进中国青少年特别是农村青少年职业技术教育的发展。

知您公务繁冗，平添搅扰，甚感不安，再次叩谢。

敬祝

旅途愉快！

身体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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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6-19 Purdue Univers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