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和规模化的生产组织

《壁下丛刊》封面
鲁迅设计，北新书局，1929年
（图片来源：上海鲁迅纪念馆，中国美术家协会上海分会编《鲁迅论书籍装帧》，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81年）

1920年代末、1930年代开始，丛书频繁出现，这就是杨寿清称为“从小书到大书”^[38]的年代，丛书设计即具有规模化、系统性的特点，视觉上则体现为规范性与统一性的加强。丛书的设计，意味着形态设计的方案在内容的生产前就被精心地考虑。形态的确定与书刊成本的估算、印刷技术的选择也就成为内容创作的前置项目，而这也意味着形态设计的共同体在出版机构内部的明朗：共同体包括了编辑、出版等多部门的人员与活动。

系统与规模化的生产组织是与工业生产的发展方向相符的，它表现在形态生产的分工更趋明显，产品的外观更趋统一。以赵家璧的设计为例，从他第一套丛书《一角丛书》开始，到后来《良友文库》与《新文学大系》，赵家璧都遵循提前设计的思路，每次组稿前即召集财务与印刷部门的人员开会，确定丛书的规模、成本以及设计方案，以便丛书有整齐划一的视觉表现。比如《一角丛书》为64开本的口袋本，白报纸内页，每册约60页左右，骑马订，每册约1.5万字，售价一角。封面采用中间对称，最上端是一条花纹，下依次是仿宋的书名、作者名、插图、编辑名、丛书名、出版单位名。《良友文库》“约请第一流作家执笔，用米色道林纸印，软布面精装，另加装彩色封套，不论厚薄，书价一律九角；另设一百本签名本，初版时即分平装与精装，精装本加护封或腰封。试图从装帧、印刷、售价上，对当时流行市上的纸面平装文艺出版物来一个突破^[39]。”这套文库共计有16种，自1935年3月至1936年9月间出版。作品为50开的袖珍本，全部软布面精装，封面为一张印有横排书名和作者名的布纹纸，书的周围有压成凹凸花纹的图，并有“良友文库”四个凹字。

其实在赵家璧之前，世界书局1929年的《ABC丛书》首先开始丛书的尝试。这套丛书与以前标为丛书而形态并不统一的丛书面貌不一样，它采用32开本的精装，封面为素色的单色，上压一丛小花，并略装饰几条点状的条纹，显示出整齐的外观。稍后商务的《万有文库》也出版面世，这个系列甚至达到了1721种、4000册的规模。丛书均为32开的平装，封面以中国式纹案围成方框，中间以印刷体竖写书名，表现出经典与庄重的效果。而在赵家璧之后，赵景深、巴金等一大批编辑对系统化的形态规划也作出了努力，可见1930年代形态整体策划的思路已较为普及。

丛书对形态的提前设想，使得其后的工作只是对设想的落实与分阶段的实施。在这一过程中，出版与印刷机构紧密合作，环节相互交叉与咬合。下以《良友》为例说明。《良友》画报第100期系统介绍了刊物的生产流程，生产从“编辑之手续”“内容制版及印刷”“封面之印刷”“装订之情形”四个方面展开。

其中“编辑之手续”是指编辑先进行选题的策划，然后依据拟定选题的计划计算出页数和计划用图数，再根据策划的要求征求稿件。稿件收到之后，进行选择与编排，然后设计样稿，把照片全真格式放大到合适尺寸，做好稿样，然后在稿件上书写说明。在当时没有复印设备的背景下，照片全真格式是要对照片进行较具体的模绘，这种工作，非常细致。文字说明是中英文对照的，因此说明需要言简意赅，翻译需要精确到位。此项工作最为繁琐，为了做到这一点，往往要遍查群籍。稿件准备完毕之后，再将准备刊入的广告分别插入，然后交付排字及图片制版。

“内容制版及印刷”是将文字单独排版校对，照片需要按照版面所需大小进行放大或者缩小的拍摄。拍摄好的照片需要进行校正，以求得更好的质量，完成修复好的照片用化学方法印成样稿，文字则需要进行校对定稿，也出化学样稿。这两项工作完成之后，再把文字与照片的样稿拼贴在版样之上。拼完单页的版样再进行校对，如果遇见问题或者错误，仍然可以划改重新出样校对。样稿审订完毕，开始制版。制好的版子再交由印刷所印刷。

“封面之印刷”，是对封面照片的上色。1931年彩色照片技术发展，少了描色的环节，用照相的方法，拍成阴片，再制成三色版，人物的色彩更加真实，阴影部分的过渡更加自然。

“装订之情形”，是在印刷所将全书所有的内容印完之后，即可以进行配贴、装订成册和裁切工作，再装上封面成形，通过邮寄出售，与读者见面。杂志印刷完毕后，所有的材料分别处理归置。这一过程中，从部门归属来看，编排在出版机构内完成，拍摄以及排字、图片制版由印刷机构完成。排完文字，校对这项工作又回至出版机构进行，而对照片的校正也需出版机构提出意见，对校样的修改以及照片的校正又转至印刷机构完成。如此来回直到定稿。在文字与照片的化学样稿制完之后，出版机构要进行拼样，拼样又往来于两个机构之间直到定稿。所以，形态的生产实际贯穿于整个编辑印刷活动之中，这其中，就有图片编辑、文字编辑、摄影编辑以及排版、校对等诸多人员的加入，生产场所也发生多次的转移，每一次传递，都可能对形态的最终面貌产生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