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太古人民之饮食衣服居处
《礼·礼运》:“昔者先王未有宫室,冬则居营窟,夏则居橧巢。未有火化,食草木之实,鸟兽之肉,饮其血,茹其毛。未有麻丝,衣其羽皮。后圣有作,然后修火之利。”盖巢穴为初民之居处。而其饮食,则由果食时代,进而为鲜食时代,再进而为艰食,则神农氏时也。火化始于燧人,民间渐脱茹毛饮血之俗矣。太古之民,被发卉服,蔽前而不蔽后。其后辰放氏时,始知搴木茹皮以御风霜,绹发冒首以去灵雨,号曰衣皮之民。至神农时,纺织麻枲,则皮服之俗已变而为布服。不过至黄帝时,而衣裳冠冕始备耳。
谨按:饮食为人类生存竞争之要素,故无之则争且乱,有之则足以平争而止乱。《礼·礼运》谓为人之大欲。而近儒仁和龚氏(名自珍,号定庵),以能饮食民为帝者之始。谅哉言也。彼庖牺、神农、后稷皆被其饮食者所上之徽号。而尧之游康衢,至闻耕食凿饮之歌。又史称赫胥氏之民,鼓腹而游,含哺而喜。无怀氏之民,甘食而乐居,怀土而重生。亦可见民间生活问题之关系不小矣。且太古国家,无君之名称,只有酋长。酋本绎酒(《说文》),引申之则以酒官为大酋(《礼·月令》:乃命大酋)。酒尊之尊上从酋。《尔雅·释文》引《说文》训酒官法度,而引申之则为高为贵(《广雅·释诂》:尊,高也。汉赵岐《孟子注》:尊,贵也)。齐之稷下犹称长者为祭酒。后人称天子为至尊,是也。酒为饮食后起之事,有酒则饮食之饶足可知。故酋长亦即所以纪念其能饮食民之意耳。近世民族帝国主义发生,各国政策全注射于殖民之点。殖民云者,质言之即为民谋食也。至于讲求饮食卫生,犹其后焉者耳。然则饮食不但足以觇风俗之奢俭,亦可以考世运之隆替矣。
第二节 畜 牧
太古之民,多取天然物以为食。禽兽亦天然物之一种也,狩猎时代,于焉仰足。然狩猎不可必得,得之亦不胜劳苦。且今日得之,今日食之,明日苟不从事狩猎,则不得食也。于是积多少之经验,始知牛羊犬马鸡豕等类,易为我所生得者之易于驯服(家畜之始,必先将所生得者圈之于家,食之有余则供玩具,以此渐得考察其性质。英人甄克思谓豢扰之事,始于择禽以为玩好,至饥不可忍,则杀而飨之,由是知畜牲可以御饥),遂定为家畜之种,常畜之于家。遇狩猎不足之时,取而用之。然后禽兽始为我所常有。种类孳息,不待狩猎而饶足,是为游牧时代。此时代殆始于庖牺氏时,绎庖牺之名义,而知庖牺固教民畜牧者也。
第三节 农 耕
游牧之世,民随水草迁徙,土著绝少。至神农氏时,民始知播殖五谷,则行国变为居国。且畜牧必择善地,而农耕随地皆宜。肉食有时生病,谷食不惟不生病,并能养人而却病,非多经考验不克知此。畜牧成效易睹,农耕之收获,必历三时。非民智大开,不能确信而耐久。中国以农立国,而风气早开于是时,由是安土重迁,井里酿成仁让之俗。五谷之食,利赖至今,非偶然也。
第四节 贸 易
狩猎时代,全社会衣食相同,无所谓有无,即无所谓交易。至由狩猎而畜牧,由畜牧而耕稼。耕稼时代,不能遽废狩猎畜牧之事。狩猎畜牧者不必耕稼,则于粒食常不足。耕稼者不必狩猎畜牧,则于肉食常不足。既不足矣,于是有无不得不交通,而贸易之事以起。《易·系辞》言:神农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集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是也。然当时货币未兴,除以物交易外,大概山居之民,交易以皮;水居之民,交易以贝。故皮贝即为当时之货币。观汉时尚以皮为币,而财贿宝贵等字皆从贝,可以知矣。
第五节 金属器物之使用
近世地质学家考太古人民进化之度,谓必经过石器时代,而后入金属时代。金属时代之初,又必先经铁器时代,而后入铜器时代。盖草昧初开,为防敌御兽而武器重。为渴饮饥食,而饮食之器、耕作之器起。饮食之器,由窪尊、抔饮、土簋、土铏易之以陶匏。而解剖牺牲,不能不借助于庖刀,刀固须金属也。耕作之器有耒耜,有锄耨,有斧斤。锄耨斧斤,亦须金属也。武器以防敌御兽,兼为狩猎之利技。民智未开,只知用石。至燧人氏铸金作刃,其时必发五金之矿。故由用石时代,突入用金时代,至庖牺时遂有干戈,神农时遂有斤斧,而蚩尤之铠刀剑矛戟大弩,此其滥觞矣。
第六节 婚 姻
上古杂昏时代,以女子为一国男子所公有(《社会通诠》注云:蛮夷男子,于所婚图腾之女子,同妻行者皆其妻也。女子于所嫁图腾之男子,同夫行者皆其夫也。凡妻之子女皆夫之子女也。其同图腾同辈行,则兄弟姊妹也。与其母同图腾同辈行,则诸父诸母也。母重于父视母而得其相承之宗)。故几蘧氏之民,知有母而不知有父(《亢仓子》、《风俗通》说皆同)。因之血统相续,咸以女而不以男。而姓字从女从生,即古代帝王大抵从母得姓。如神农、黄帝皆为少典之后裔。而神农姓姜,黄帝姓姬,则以母姓不同之故耳。其于妇女也,视之如奴婢。亡国之民,降为臣妾,后世犹然。此时妇女,多因战胜他族俘虏而来,故以奴婢待之。此外又有摽掠妇女之俗。其摽掠必以昏夜,所以乘妇家之不备(婚之从昏,谓以昏时行礼,古则以昏摽掠)。今以士昏礼观之,犹有摽掠之遗义(《社会通诠》曰:欧俗嫁娶,为夫傧相者称良士,此古助人夺妇者也。为新妇保介者曰扶娘,此古助人扞贼者也。若《士昏礼》之婿行亲迎,必以从车载从者。妇入夫门,有姆有嫂,咸从妇行,非即古时助人夺妇,助人扞贼之遗俗乎?)。然摽掠与俘虏,固即当时婚礼也。至庖牺制为俪皮之礼,则易摽掠而为买卖矣。古者以皮为货币,俪皮为礼,乃所以酬此女之值。周时婚礼,除纳征用元、束帛、俪皮外,纳采、问名、纳吉皆奠雁。则以畜偿值,又以皮偿值之一变俗也。既以买卖妇女为婚姻,则无同姓异姓之辨,更不待言矣。案俚俗每于春时合邻峒男女,束装来游,携手并肩,互歌相答,名曰作剧。有乘时为婚合者,父母率从无禁。又每村男女众多,必设一楼,登必用梯,名曰阑房。遇晚,村中幼男女尽驻其上,听其自相谐偶,非即太古风俗之现影欤。
第七节 丧葬祭祀
孟子谓:“上世尝有不葬其亲者,其亲死则举而委之于壑。”《易·系辞》:“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唐杜氏《通典》谓此即太古之凶礼。盖棺椁未备之时,固应如此。太古民智未开,其神权之迷信甚深。八蜡始于神农,其祭也至于迎猫虎。虽重农主义,亦因民也。又泰壹氏尝正神明之位,神民氏使神民异业,盖多神教。凡物教之盛行于是时,可意想而知矣。
第八节 歌 舞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乐记》)音者,歌之所从出也。歌者,所以补言之不足也。太古之民,言语渐次发达,遂不知不觉而衍为声歌,以发抒其心意。东户氏时,民间之歌已能乐而不淫。至祝融氏,听弇州之鸣鸟而作乐歌,亦不过以此定为民间之标准耳。且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阕。葛天氏之乐也,投足则已具有舞之神情矣。阴康氏作乐舞,以救民气郁阏,筋骨瑟缩之患。则又注意体育,开后世舞勺舞象之风焉。《文子·精诚》篇曰:“听其言则知其风,观其乐则知其俗。”当时之歌词,传自民间者,如伏羲网罟之歌,神农丰年之咏(《太平御览》五百七十一引夏侯元《辩乐论》曰:伏羲氏因民兴利,教民田渔,天下归之。时则有网罟之歌,神农继之,教民食谷,时则有丰年之咏。《唐文粹·元结补乐歌十编》:网罟,伏羲氏之乐歌也。其义盖称伏羲能易人取禽兽之劳。歌辞曰:吾人苦兮水深深,网罟设兮水不深。吾人苦兮山幽幽,网罟设兮山不幽。丰年,神农氏之乐歌也。其义盖称神农教人播殖之功。辞曰:猗大帝兮其智如神,分华实兮济我生人。猗大帝兮其功如天,均四时兮成我丰年)。皆表扬其君主,最有益于民生之事业。盖自古至今,凡君主最有益于民生之事业,民间常不能忘,而传为歌咏。而网罟丰年,皆关于饮食问题,以此可察知当时民情之趋向矣。
从其时代而别也。且风俗所传,以言语为最确。如以《仪礼》“妇人侠床”为庖牺以前之遗语,即可知庖牺以前有男女杂乱之俗(日本加藤宏之曰:蒲斯门人种,以同部女子为男子所公有。故无夫妇配偶之言。妇人处子,语亦无所区别。按《仪礼·士丧礼》“妇人侠床”注:妇人谓妻妾子姓也。此亦语无区别,与蒲斯门种无殊,可断为庖牺以前之遗语)。因汉有“金不可作,世不可度”之谚,而知其俗好神仙。因六朝有“山川而能语,葬师食无所”之谚,而知其俗信风水,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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