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的唯物主义哲学家,在探讨认识真理的过程中,提出以实际效验作为检验人们认识的标准。
墨子的“三表法”的第三表就提出:“废(发)以为刑政,观其中国家百姓人民之利。”这就是说,国家所颁行的措施、政令等,是否合乎实际、对民有利,就要考察、观看其在实施的过程中,是否符合国家的实际情况,给人民百姓带来利益,行之有效、于民有利,则是真理。因此,墨子注重实际效果,并以此作为检验真理的标准。
荀子提出了“符验”论。他说:“善言古者必有节于今;善言天者必有征于人。凡论者,贵其有辨合、有符验。故坐而言之,起而可设张而可施行。……无辨合符验,坐而言之,起而不可设张而不可施行。”[127]所谓“辨”,是古代借贷所用的一种凭证,分之为二,借贷双方,各执其半;“符”也是古代使用的一种凭证,双方各执一半,合则为真,验者为实。荀子以“辨合”、“符验”比喻人的认识,说明人的一种认识是否为真知,要在实际中进行验证,如果在实际中证明是“辨合”、“符验”则为真理;否则,便为谬误。
韩非子继承了荀子的思想,对于真理标准问题,提出了“参验”的检验方法,强调用实际功效来检验人们的认识。韩非子认为,认识的内容是客观事物及其规律,因此,必须考察人的认识、言论是否与客观事物相符合,才能判定是非。只有比较各种言论、意见在实际中的效果才能断定孰是孰非。他说:“人主诚明于圣人之术,而不苟于世俗之言,循名实而定是非,因参验而审言辞。”[128]明君贤主不苟于世俗之言,要以名实是否相符合,以实际效果来审察言行是否正确。据此,韩非子提出了“参伍之验”的检验认识的方法。他说:“偶参伍之验,以责陈言之实,执后以应前,按法以治众,众端以参观。”[129]“参”是比较,“验”是验证。“参伍之验”即根据各方面的事实、效果对言论、判断进行比较研究、验证,看其是否符合客观事实。所以又说:“言会众端,必揆之以地,谋之以天,验之以物,参之以人。四征者符,乃可以观矣。”[130]要确定某一个认识是否正确,不仅要会合各种说法,还要以天、地、物、人的四方面实际情况加以比较、检验。只有符合这四方面实际情况的认识,才是正确的。韩非子根据“参验”论,反对唯心主义先验论的“前识”和儒家的“法先王”的理论,指责这都是没有实际事实根据的“无缘而妄意度也”。因此必然要失败,只有“缘道理以从事者,无不能成”。[131]结论是:“无参验而必之者,愚也;弗能必而据之者,诬也。”[132]一种认识、学说,没有经过“参验”的检查就肯定它是正确的,这是愚蠢的;不能肯定的认识、学说,而用来作为行动的根据,其结果必然是错误的。韩非子的“参验”论是唯物主义的观点。
贾谊在总结秦亡、汉兴的历史经验时,注重“参验”的作用。他说:“鄙谚曰:‘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之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因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133]治国之策、认识之理,要观古、验今、参事,不能凭主观意愿行事。贾谊引申韩非子的“参验”论,提出“是非其明效大验”[134]的命题。就是说,要判断一种认识、理论正确与否,不是依主观意识而定,而要通过历史经验、实际事实来验证。“稽之天地,验之往古,案之当时之务。”[135]只有“参验”古今、天地、人物,才能做到“周听而不蔽,稽验而不惶”。[136]贾谊的这些思想是有见地的。
扬雄认为,言论正确与否,必须有验证。他在把“圣人之言”作为判断认识标准的同时,又提出“言必有验”,即以“验证”作为认识的标准。他说:“君子之言,幽必有验乎明,远必有验乎近,大必有验乎小,微必有验乎著。无验而言之谓妄。君子妄乎?不妄!”[137]“验”即以事实验证认识、言论的真妄。深远的广泛的认识和言论,必须以切近的浅显的经验之验证作为根据,没有经过验证的言论则是谬误,凡是经过事实验证的言论就是真理。
王充认为,人的认识是否正确反映了世界,是不是真理,必须经过事实的验证。因此,他提出了“效验”论。王充反对当时儒者“好信师而是古”的做法,“以为圣贤所言无非,专精讲习不知难问”。[138]王充指出如以“圣贤所言”定是无非,就必然造成“奇怪之语”、“虚妄之文”广为流行,因为谬论可以不经过效验证明,“违实不引效验”。为了批驳“虚妄之言”,王充反复强调“效验”的作用。他说:“凡论事者,违实不引效验,则虽甘义繁说,众不见信。论圣人不能神而先知,先知之间,不能独见,非徒空说虚言,直以才智况之工也,事有证验,以效实然。”[139]又说:“事莫明于有效,论莫定于有证。空言虚语,虽得道心,人犹不信。”[140]不管你说得如何动人好听,如果没有事实根据,没经过事实验证,就不是真理,人们就不相信。王充认为,一切理论、认识、言论都要以实事、实效验证,经过证验就可以断定是非、真伪。所以说:“论则考之以心,效之以事,浮虚之事,辄立证验。”[141]又说:“凡天下之事,不可增损,考察前后,效验自列,自列则是非之实有所定矣。”[142]王充在驳斥神学唯心主义和唯心主义先验论的虚妄之言时,处处强调“效验”,责问他们:“何以效之?”[143]“何以验之?”[144]王充《论衡》全书贯穿着“效验”思想。所谓“效”即是效果;“验”即是证验。按照王充的观点,人们的认识是否正确地反映了事物的本来面目,要看他们的认识是否发生实际效果;认识是否反映客观实际,要看其是否得到验证。如果经过事实的验证符合客观实际就是真理,否则就是“空说虚言”、“虚妄之言”。
王充的“效验”论对后代产生了很大影响。如东汉末年的王符,针对当时用人名实不符的流弊,就提出:“有号者必称于典,名理者必效于实。”[145]“毁誉必参于效验。”[146]辨别、考核官吏的贤佞,要看其实际功绩。王符说:“凡南面之大务,莫急于知贤,知贤之近途,莫急于考功。功诚考,则治乱暴而明,善恶信,则真贤不得见障蔽,而佞巧不得窜其奸矣。夫剑不试则利钝暗,弓不试则劲挠诬,鹰不试则巧拙惑,马不试则良驽疑。”[147]只有在实事、实功中,才能认识、辨别官吏和士人的贤佞、智愚。
李觏针对北宋的论资用人、庸官误国之弊,提出“效实用人”的选材标准。要以实际才能,选用人才。以贤否决定升降,不论资排辈、不按门第升迁。李觏说:“剽人之言,施之事则悖矣。……呜呼!天下皆以言进,未能不以言取。既取矣,胡不试之以事?事仇于言,然后命以其官可也。”[148]李觏强调以事功取人,即使以言取人,亦必须试之以事。只有试之以事,验之以功,才能取到贤才。所以说:“凡贤者、能者,皆先试以事,久而有功,然后授之以爵,得禄食也。……苟非试其事、考其功,而遽与之爵禄,则旷天官败公事,何足道哉?”[149]官吏的贤与不贤,肖与不肖,都要以事功验之,以实效观之,不能以抄录古书,因袭旧论取人。这种以实事实功为标准,不以语言、文字为标准的观点在当时是有进步意义的。
中国古代的思想家,以“参验”、“效验”作为检验认识的标准,即以实际事实来验证理论的真伪,鉴别人才的智愚,虽然还没有把认识论同社会政治问题分开,而成为真正的认识论问题,但是,“参验”、“效验”毕竟具备着“行”的内容,应该说是认识论发展史中的一个进步。
中国近代,由于西方自然科学的传入,中国资产阶级思想家则开始把科学实验纳入了认识论领域,认为要判断认识的真伪、诚妄,就必须以广泛的科学实验进行反复的试验来印证。如严复就明确提出:“一理之明,—法之明,必验之于物物事事而皆然,而后定之为不易。其所验也贵多,故博大;其收效也必恒,故悠久。”[150]又说:“试验愈周,理愈靠实”,“印证愈多,理愈坚确”。[151]孙中山说:“学理有真的有假的,要经过试验才晓对与不对。好像科学上发明一种学理,究竟是对与不对,一定要做成事实,能够实行,才可以说是真学理。”[152]又说:“科学的知识,不服从迷信,对于一件事,须用观察和实验的方法,过细去研究,研究屡次不错,始认定为知识。”[153]对于事物的认识,只有经过广泛深入地观察和反复地实验来检验,屡次都证明是真而不妄,才是科学真理。近代资产阶级思想家把科学实验纳入了认识论的领域,并作为检验认识真伪的标准,不仅使中国传统的“参验”、“效验”论增添了新内容,扩大了领域,而且具有了科学内容,愈益接近科学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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