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教授，还是猎人

是教授，还是猎人？

中国人去美国自驾，一般都首选西部，尤其是落基山脉，更加是非去不可。相比之下，美国东部的阿巴拉契亚山脉知道的人就不多了。如果说落基山是大家闺秀，大气、险峻，那阿巴拉契亚就是小家碧玉，秀丽、柔美，别有一番风味。相比落基山脉的那些知名景点，阿巴拉契亚山脉少了很多观光商业味，多了一份真实的美式山区的生活味——这就是我想找的感觉。

在去美国之前，就有当地的朋友向我介绍，在北卡罗来纳、田纳西、阿拉巴马三州交接的山区有一位名气很大的老猎人吉姆·格瑞。

“这就是传说中的猎户？怎么看都像一位教授，”第一眼看到吉姆·格瑞我心里嘀咕是不是认错人了，“这就是猎杀过亚非拉多数大型猎物的吉姆·格瑞？”

吉姆中等个子，头发银白，穿着酒红色的细灯芯绒衬衫，嘴角带着一丝微笑，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总是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在衬衫口袋上还别着一支笔，看上去俨然一教授派头。而在我印象里，猎人即便不是五大三粗，也是孔武有力、气质彪悍。

“你好，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老头注意到我看着他，就主动迎上来和我打招呼。

“你是吉姆·格瑞？”我来不及躲开他的目光，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

“是的。”老头微微一笑，语调很柔和，又是标准的CNN发音，看得出来受过很好的教育。

“我来自中国，听朋友托玛斯说起过您，这次特意慕名而来。”

吉姆微微一笑，似乎有点腼腆：“是吗？那太荣幸了。”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人人都喜欢真诚的赞美，吉姆后来花了很长时间向我介绍他的经历和他的工作室，让我长了不少见识。

在吉姆的店铺里面，标本室是最让我吃惊的，你几乎可以看到所有各大洲的大型猎物的标本展示，除了标本展示，还提供枪械修理服务，甚至还可以自己亲手制造弹药，这在中国实在是难以想象。

在美国卖枪的地方我去过很多，而像吉姆工作室这样的枪铺我还是第一次体验，和那些大城市里面的枪械商店不同，这里的氛围比较轻松，店员也比较有亲和力，吉姆的枪铺最大的特色就是提供二手枪交易平台，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很多有特色的老爷枪。

顾客来这里采购，就像街坊邻居来串门，而大城市里的连锁枪铺，虽然服务态度也很好，但店员的微笑和招呼总让人感觉非常商业化，时时刻刻都让人感觉到一股弥漫的商业味。

当天，在吉姆的店里遇到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衣着普通，见面就很客气，特意和我寒暄了一番，语气犹如和蔼的邻家爷爷奶奶。后来，他们和店员聊了很久，似乎是老朋友见面，有说有笑。临走时，他们买了好几盒规格各异的子弹，装了满满一包，那神态，就像中国的婆婆妈妈去菜市场采购了一篮子好菜，看上去称心如意的样子。在和店里的每个人逐一告别之后，他们才登上一辆巨大的丰田四驱越野车离去。

看来，吉姆不仅是狩猎高手，而且还是商业管理的行家，能在这么偏远的地方把他的公司经营得如此成功，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当然，最让我感兴趣的，依然是那些标本：角马、羚羊、麋鹿、野牛、野猪、熊……

“这些都是您的猎物？”我用一种略带怀疑的口吻问吉姆。

“是的，不过还有很多，这标本室太小，放不下。”吉姆平缓的口气丝毫掩盖不住他对自己过往辉煌经历的骄傲。

“您猎杀了这么多大型动物，会不会有人谴责你破坏生态？”和吉姆聊了一会儿，感觉比较投机，我就试探着问了这个比较棘手的问题，“尤其是那些执着的动物保护主义者会找您麻烦吗？”

“事实上恰恰相反，合理的狩猎有助于保持生态平衡，”吉姆娓娓道来，“一方面，在北美，人口集中在大城市，很多地方的动物在特定的时间是过剩的，过剩的种群时常伤害当地人，破坏其他动植物的合理生存。

“另一方面，北美地区的法律比较健全，狩猎者必须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猎杀特定的物种，相关的法律执行得也非常好，不用担心滥捕滥杀。还有一点也很重要，任何人要在北美狩猎都需要向政府购买执照，每年都要交一部分钱，这部分钱积少成多，一定程度上支持了生态保护和研究的工作。”

“总之，狩猎在北美地区已经形成良性循环。当然，那些执着的动物保护者也有他们的言论自由。”吉姆最后略带调侃地说道。

“那些发展中国家的情况呢？比如说非洲？”我注意到吉姆的很多猎物标本来自非洲。

“你问得很好，我也正想说明一下非洲的情况，”吉姆解释道，“我去非洲打过很多次猎，基本上狩猎活动开展比较成熟的地区，往往野生动物种群，以及野生动物和当地人的关系也比较和谐。”

“是吗？这好像和普通人的常识有点矛盾。”我很坦率地说。

“你说得对，目前确实存在很多这样的误解甚至偏见。你不可能完全不考虑保护区的人民的生活，一些当地人生活没有出路，他们的偷猎行为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人人都要吃饭、要生存。而目前狩猎在非洲属于比较高端的观光产业，这个产业恰恰就可以为当地人提供很多就业机会，也为野生动物保护提供资金支持。”

吉姆意味深长地说：“而偷猎完全是滥捕滥杀，杀鸡取卵，完全不在监管范围之内。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深入理性思考往往会发现完全不同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