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15机械师想做个Red Neck
一、John Wayne style
贝克自称是Red Neck,他身材非常健壮,平常蹬着一双大皮靴、戴着棒球帽、穿着格子衬衫、裤子上有小破洞,胡子拉碴,并喜欢叼着一根手工卷的香烟。吐痰的时候,他会“呸”一声,把痰狠狠地砸在地上,对你哈哈一笑,然后说,“这就是我的风格。”——这确实是传说中美国南部乡巴佬的风格。
贝克和老婆珍妮在日本住过四年,当时他们在冲绳美军基地服役,所以他很喜欢时不时秀一下他那美国腔的日语。虽然他们很喜欢日本,但似乎更留恋美国天大地大、无拘无束的生活。
有一天,珍妮不经意地对贝克说,她想回美国当一个农场主,过自给自足的生活。本来是一句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话,贝克却非常认真地答应了。然后,套一句当下非常流行的话说,他们就开始了一段“说走就走的旅程、想过就过的生活”,他们辞职、打包、回美国,贷款买地、种菜、养鸡、养猪,开始新的生活。
那天,我刚到贝克家不久,他就迫不及待拉着我去院子里玩枪。估计在这荒郊野外,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切磋过枪技了。在美国,要说枪是男人的玩具一点都不过分,茶余饭后,切磋一下,枪是最好的话题。枪也就是我们两个喜欢玩枪的男人之间最好的催化剂,枪让我们的“化学反应”立刻加速!
贝克拿了三杆大枪出来,一杆是带弹匣的小口径来复枪0.22口径 Ruger 10/22,一般用来打靶、打小动物。一杆是大口径来复枪Savage 308,用来猎杀大型动物。还有一杆是大口径霰弹枪Mossberg 500,用来打大鸟或者防身。这三款在美国非常普及,民间保有量极高。
美国人拥枪是宪法赋予的权利,他们有几个世纪的拥枪传统,枪是他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们和枪的关系非常自然、亲切。贝克就是这样,不管他持枪、装弹、瞄准、开枪,一招一式都非常“顺眼”,之所以用“顺眼”这个词,是因为实在找不出更加合适的描述方式。我虽然在美国也经常玩枪,但感觉和枪的关系有点生硬、疏远,一招一式总不那么流畅、熟练,还是那句老话:熟能生巧!
枪虽然在美国合法,但总归是一件武器,多数美国人也不会轻易拿枪给外国人玩,因为多少要承担一些不必要的风险。很多朋友奇怪,为什么我既没有长期在美国生活过,也没有美国留学过,为什么有这么多美国人带我玩枪?
其实,这跟是否长期在美国生活过、或者留学过没太大关系,很多中国人长期在美国生活,但他的思维、生活方式是完全的中式,即便英语非常地道,拿着美国绿卡,他骨子里还是中国人。我在洛杉矶就遇到过很多这样的华人,他们长期生活在美国,但多数小心谨慎,不喜欢有冒险性的活动,从来没有骑过大排量摩托、没有打过猎,甚至没有摸过枪、没有去野外露营过、没有参加过探险活动,业余时间就喜欢和中国人打打牌、喝喝茶。
不是说美式和中式的生活方式谁好谁差,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态度,根本没有可比性。如果你心里是排斥美式生活方式或对这类生活方式没有兴趣,那就不容易和美国当地人产生共鸣。要想和老美混在一起,玩得来,首先必须对美式的生活有兴趣,其次还必须能说英语,具备一定的常识,否则也很难沟通交流。
打个比方说,如果有一天一个美国人来你家里做客,他居然能说中文,还对书法感兴趣,而且还知道颜真卿、王羲之,虽然他的字写得歪歪扭扭,但你一定对他另眼相看。
同样的道理,如果你能和一个美国人用英语聊牛仔文化、枪械、打猎,美国人也会对你印象深刻,互动以后,只要他对你的行为安全有一定的信心,带你去玩玩枪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扯远了,还是说说当天在本家后院玩枪的一些事情吧。
“当年John Wayne(约翰·韦恩)那一代人是怎么玩枪的?”我问正在给霰弹枪装子弹的贝克。
在美国乡村地区,和当地人聊约翰·韦恩是非常受欢迎的,约翰·韦恩是好莱坞西部片的祖师爷,也是美国文化的一面旗帜。
“你也知道约翰·韦恩?”贝克眼睛一亮,“来!我来给你演示一下一个当年非常酷的约翰·韦恩Style。”
“所谓约翰·韦恩Style就是不按照常规方式持枪,”贝克呵呵一笑,“这样才显得约翰是放荡不羁的型男嘛。”
看来古今中外都是一样,男人长相怎么样不是大问题,关键你得会摆造型啊。
贝克轻微下蹲,呈一个小马步,双手握枪,使枪和髋部呈同一水平线,靠近枪靶,然后对着枪靶狂射!枪靶就这样被轰出几个大洞。
我接过贝克的霰弹枪,按照贝克的演示,摆好约翰·韦恩Style。在扣动扳机的瞬间,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一种难以言状的亢奋和刺激,随着血液迅速散布到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毛细血管。在传统的持枪方式中,枪托总是有腋窝挡着,而这次,枪托悬空,霰弹枪强大的后坐力差点让我的枪脱手而出,同时爆发出的枪声让我的耳膜久久不能平复,子弹离开枪膛后,散发出一股青烟,空气中顿时弥漫开浓烈的火药味——真是“力、声、色、味”的全方位享受。
约翰·韦恩Style确实是减压的好方式,如果你太郁闷了,就来美国轰几下约翰·韦恩Style吧,保证可以一步发泄到位!
“真羡慕你们美国人,可以自由地拥有枪支。”我对贝克说。
“我们美国人最讨厌政府指手画脚,政府凭什么规定人们不能拥有枪支?”贝克语气有些严肃,似乎和最近美国政府打算出台枪支管控政策有关,他接着发牢骚,“每次一出现什么枪击事件,政府就借机炒作,试图减少人们拥有枪支的权利?我当然同情那些被无辜射杀的人,但其实一年死在枪口下的美国人非常少,难道因为有车祸,就禁止人们开车?这显然是没有道理的!”
贝克对政府的看法就是美国人对政府的主流看法,简单地说就是:被约束的应该是政府的权力,而不是人民的权利。
在我和贝克切磋枪械的时候,贝克的女儿安娜一直在身边,小女孩对枪声非常淡定,看我们射击就像中国的小孩看大人放鞭炮。
我让安娜拿着两颗子弹,让我拍张特写照片,她很配合,拍完之后她还要看看效果,并对我说,如果不满意,可以再拍几张。安娜很善解人意,从那以后,每当看到我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她就会非常主动地拿着让我拍特写,我的相机里留下了很多她拿东西的照片:她拿着爷爷的老枪,她拿着自家的汽车牌照,她拿着一只鹿角……
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珍妮这个回国做小农场主的想法,看上去非常浪漫,实施起来却没有那么美好,两口子略感吃力。不过他们运气好,在2008年金融危机后买下了这个带有一幢House的小农场,花费一共才20万美元不到。
但美国人和中国人不一样,他们不善于理财和储蓄是出了名的,目前小两口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他们一家三口目前只有贝克在工作,工作依旧是给美军服务,每天往返200公里上下班。和一般美国人不同,大大咧咧的贝克丝毫不隐瞒他自己的收入,他说他一年税后收入大约4万美元。
但据我观察,他们的食物很多都是自给自足,衣着很一般,家具陈设也很朴素,车就更加普通。总之,表面上看,他们似乎没有什么花大钱的地方。即便这样,他们买的农场是100%按揭,而且按揭要还20年。4万美元年收入也不算很低,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花的,打水漂似的,“连个响”都听不到。
贝克的老婆开的尼桑车是免费交换得来的,贝克为一个邻居造了一个鸡笼,作为回报,邻居把自己的老尼桑送给了他们。而贝克开的这辆皮卡是20世纪80年代产的二手车,买来才600美元!
说到这600美元,贝克从日本带回一只流浪狗“小日本”,为这只狗支付的国际机票也刚好是600美元。
“这张狗的机票刚好够你买一辆车。”我曾经这样打趣地和贝克说过。坦白讲,我也觉得一只狗不值得这样大费周章,大不了送给在日本的朋友就好了。而且这只流浪狗是他们离开日本前一个月才遇到的,不至于感情深厚到什么程度。
贝克听了我的话后,眼珠子微微一转,那表情似乎在告诉我,他从来没有这样比较过。不过他对我的意思也心领神会,淡淡一笑,坚定地说道:“我觉得它值600美元!”
后来我想,也许这正是消费观的差异,他们在一些我觉得“毫无必要”的地方花了很多钱。
珍妮在家里做一些农活,并照顾小孩。可能是农场太偏远,他们的女儿安娜是在家里受教育,所谓的家庭式教育(Home education)。好在美国的教育体系比较灵活,小学初中毕业考试不难,到了一定年纪,安娜只要通过考试即可获得相应的文凭。
安娜是典型的白人小女孩,金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笑起来眼睛像弯弯的月牙。我身边六七岁的小女孩,个个都被父母打扮得像小公主似的。而安娜的爸爸妈妈,也许是太忙,也许是手头有些紧,似乎没有去好好打扮她。她的上衣有点旧,细看还有几个小破洞,肥大的牛仔裤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洗过,脚上的那双凉鞋看上去也大了好几码,不合脚。
虽然安娜的衣着看上去很随意,甚至略显邋遢,但这一点都不影响我对她的好感。
安娜才六岁,是我在美国遇到的最懂事的小孩,中国大城市小女孩身上那些常见的娇气和刁蛮,在她身上难觅踪影。
墙壁上贴着一张她的“日程表”: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打扫房间,客厅、洗手间和厨房都是她的责任范围。她要给鸡和猪添加饲料,并搜集鸡蛋。她还要负责整理餐具,在放入洗碗机之前,她都要先粗略冲洗一次。那天晚上我看到这柔弱的小姑娘在厨房清洗一大堆餐具,真是有点心疼,但她看上去总是乐呵呵的,从不抱怨。
每晚睡觉之前,珍妮都要按照“日程表”给她做“考核”,奖惩明确。贝克最喜欢唠叨的一句话就是:好的行为产生好的习惯,好的习惯产生好的结果。安娜的日程表应该就是贝克这套理论的产物。
生活环境似乎让安娜提早懂事了,懂得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
我曾经说过,在美国,虽然我的英语基本沟通无碍,但还是怕和小孩子说英语。多数小孩子根本不体谅一个外国人的难处,口音、俚语、乱七八糟的语法,奇快的语速……常常让我难以招架。
安娜其实也一样,她和她爸妈说话时,我也不是完全明白。但她和我说话时,就立刻换了一张嘴巴似的,用词清楚、简单,语法贴切。
也许是父母都很忙,或是家庭式教育缺乏小伙伴的缘故,安娜非常喜欢和我说话,她似乎不在乎说什么内容,只要有人陪她说话,听她说,她就很开心。
有一次,她问我:“你有小孩吗?”
她说话的时候总是看着对方,那双蓝色的眼眸,清澈见底。
我回答道:“有,但是他比你小,没有你这么懂事,很任性。”
“那他上幼儿园吗?”
“嗯,除了休息日,他每天都去。”
“他幼儿园小朋友多吗?好玩吗?”说到幼儿园,安娜似乎特别感兴趣,眼神中流露着向往和期盼。安娜几乎没有上过幼儿园。
“幼儿园小朋友很多,一个班级就有三十个同学,他挺喜欢和小朋友一起玩。”
“那真好……”安娜的眼神游离了一下,欲言又止,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她好像不愿意再聊幼儿园这个话题,眼睛一弯,微笑着看着我说道,“我家和你家,你更喜欢哪一个?”
我回答:“你家很有趣,但我家里有我的亲人。”
“是啊,和亲人在一起总是最幸福的……”安娜若有所思地说。
在和安娜说话时,总感觉她那小小的年纪和她的心智不大相符,好像一个十六岁少女的坚毅、善良和体贴,都被挤进这个六岁的小姑娘的身体里。
很明显,安娜在这个偏僻的农场感到有些孤独,她喜欢和人交流,她很向往普通小孩的生活,但她总是把这份孤独和向往埋藏在自己的心里。因为她非常体谅父母的艰辛,既然已经把家安在这里,就必须努力适应这里的环境。她年纪虽小,肩膀柔弱,却也尽她自己的力量,和父母一起,扛起生活这副重担。
后来才知道,当地像贝克这样的家庭还挺多,他们用大量的业余时间来从事农牧业,目的就是为了回归田园,过简单的生活,并得到所谓的有机食品。当然,其中很多人也是为了省钱。
因为每户家庭的专长不一样,有些善于养牛、有些善于种蔬菜、有些善于养蜜蜂,贝克和珍妮最擅长的就是养鸡。所以,他们成立了一个组织,在这个组织内部大家互相交流农产品,并互相帮助、扶持。贝克在介绍这种“以货易货”的交易形式时,用的单词是Trade,大约每一个月他们就要Trade一次,就好像几十年前中国农村地区赶集似的,定期交易。
在贝克看来,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他的“邻居”。上面提到,贝克就曾经给别人造鸡笼,而他的朋友也曾经来农场帮助他造猪圈。美国人力太贵,幸亏有这样的组织他们才可以有机会经营规模这么小的农场。因为单独的小农场规模效益太低,按照市场经济规律,这样小规模的农场是不可能独立生存的。
贝克买回一车的饲料,在600美元的皮卡和手工打造的拖车旁,珍妮正在和他核对账单
贝克住过日本一段时间,他曾经说,东方人的邻里关系和他们美国有点不一样。在日本,新来的住户一般要主动去拜访邻居,询问邻居是不是需要帮点什么忙。而美国是相反的,如果新来一个住户,一般周围的邻居会主动来帮忙,贝克一家就得到邻居很大的帮助。不过,贝克所说的邻居可不是我们所理解的街坊邻里,他所谓的邻居有的都住在十英里开外。
在这个圈子里,贝克只是一个新来的菜鸟,一切从头开始学。
这不,刚建好的猪圈,就被上礼拜的一次洪水给冲垮了。为了不让这两头辛苦养大的大黑猪“越狱”,贝克必须尽快修复猪圈,我当然自告奋勇地给贝克去做帮手,但说实话,别小看这样的农活,城里人没有经验,不帮倒忙就不错了,其实我就给他传递一下工具,陪他聊聊天而已。贝克大概看得出我有点不好意思,他就很体谅地说:“其实这样就足够了,我最需要的就是有人陪我聊聊天。”
贝克在修猪圈的时候,嘴上总是叼着一根烟,他的烟瘾很大,英文里有一个词组叫Chain Smoker(烟鬼),就是用来形容贝克这样的人。贝克一天至少要抽三十根,他抽的都是手工卷烟——自己用纸把烟草卷起来抽。在我看来这似乎是非常古老的方式,好像只有在老电影里看到过。贝克一边给我演示如何卷烟,一边强调:“这可是纯天然的烟草,不含任何添加剂哦。”之所以刻意强调这一点,也许是他怕我会觉得他买不起香烟,为了省钱才抽手工烟。不过,事实上,以他的烟量,抽手工烟,确实能省不少钱。
同时,他似乎下意识地在为自己抽烟找一个合理的不损害健康的借口。不过我想“再怎么纯天然它也只是烟草,不可能延年益寿吧”,我并不是强烈反对抽烟,我自己偶尔也抽,想太多也没劲,快乐就好,爱干嘛干嘛。但人经常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贝克号称要吃最安全的有机食品,并付诸实践,我很佩服他的勇气和付出,但他同时又在抽最不健康的所谓“纯天然”烟草,“老兄,你那些吃有机食品赚来的健康都被你的烟草败光啦。”
三、小农场是有钱人的业余爱好
凯瑞也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朋友,和贝克不同,凯瑞看上去阔气多了,农场里设备一应俱全,起重机、发电机、木材处理设备,基本上全自动化。凯瑞开的是全新的雪佛兰Silverado皮卡,Silverado皮卡几乎每次都是排美国畅销车排名的第二名,喜欢美系车的中国人戏称它为“千年老二”,经典的大尺寸美国车,每辆售价大约三万美元。
“这真是辆好车,我以后也要买一辆。”贝克打量着这台Silverado,一副很眼馋的模样。
凯瑞是退休的警察,退休金非常高,经营农场纯粹是他的业余爱好。他的农场有两只大白熊,相比那些在国内作为有钱人宠物的大白熊,凯瑞的这两只看上去更具野性,每只体重都超过140磅(63公斤),在这里,这大白熊是看家护院的能手,这里虽然治安非常好,但狐狸、野狗、野狼不能不防,这两个大白熊就像两个威武的门神,足以让凯瑞高枕无忧。
我是凯瑞农场第一位来自中国的客人,他一定要和我留影纪念,并笑称,一定要把这照片放到自己的办公室,可以向客人证明自己的农场可是相当“国际化”的。我听了不禁莞尔,原来美国人也会“挟洋自重”。
热情好客的南部人有时候真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临走时凯瑞一定要送我一包他自己做的香肠留作纪念。凯瑞说他每年都要做很多香肠卖给当地的超市,自己只留一部分。
香肠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分量十足,有完整详细的标签和商标,真空包装,看上去非常专业,丝毫没有小作坊的感觉。
不过,说到专业和认真,给我印象最深刻的还不是这根香肠。
那天我们来到凯瑞农场时,凯瑞正在包装当天的鸡蛋,大约有五十来个。他一丝不苟地洗刷每一个鸡蛋,洗完以后还要在白炽灯下照一照,确保毫无问题,才把蛋放入盒中。
“这有一个裂缝。”凯瑞把一个蛋递给我们看。
这是一个非常不起眼、很短、很小的裂缝,我在白炽灯下照了好一会儿而才看清楚,在我看来,完全可以蒙混过关,没想到凯瑞还是坚持把这个蛋收了起来,认为这个蛋只能留着给自己吃,不能给销售商。
后来贝克对我解释,作为小供应商,风险承受能力比大厂家更弱,小农场供应的是本地市场,口碑很容易一传十、十传百,一旦因产品质量受到投诉,就可能永无翻身之日。所以,小农场必须更加如履薄冰地把握好质量这一关。
食品质量问题,在美国小农场主看来绝非儿戏。
凯瑞是农场主里面的全能选手,他有一片经济林,每年都采伐一定量的木材自用和出售。他还养猪、养鸡、养蜜蜂。凯瑞甚至还养蚯蚓,他对我们说,千万别低估这些小虫,技术含量极高,养的人很少,他积累了十多年的养蚯蚓经验,这可是他最赚钱的项目。
更神奇的是,农场里所有这些事情,几乎都是凯瑞一个人完成,他的家人并不参与其中。在他的办公室我瞟了一眼他的日程表,真是忙碌得不得了,凯瑞不但要做一个农夫,还必须是同时兼任木工、水电工、各种机械的修理师,同时还是一个销售,他得把他所有的产品推销出去。
我曾经问凯瑞,经营农场的最大乐趣是什么?
凯瑞的回答很简单:“其实没什么大的乐趣,我只是喜欢保持忙碌,农场让我有一种存在感和成就感,仅此而已。”
在回家的路上,贝克对我说了很多关于凯瑞的事,贝克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凯瑞就是他的榜样和目标,但要达到凯瑞这样的层次,不但需要积累大量的知识、经验,还必须保持日复一日地辛勤劳作,要做一个成功的“乡巴佬”可是相当不容易啊!
四、 美国土猪肉
在贝克家里我吃到了地道的美国美食:美国土猪肉。这些猪至少存栏一年以上,取其整块腿肉,加各种香料在冰箱腌渍四天,然后放入烤箱五小时,看似白切肉,口感鲜嫩,瘦肉不柴,肥肉不腻,味道独特。另外还有美国野生鹿排。
美国野生鹿排,应该是鹿全身肉质最好的一部分,不加任何调料,旺火煎十分钟,吃的时候蘸点日本酱油,口感比牛肉好。
说起这头鹿,贝克记忆犹新,去年秋天,贝克在得到他邻居同意后,在邻居的森林里搭建了一个小木屋,在里面等了三天才猎到这只鹿。
“这三天你是怎么过来的?无聊吗?”我问。
“简直无聊透顶,”贝克似乎历历在目,“我当时只能抽烟、发呆、玩手机游戏……”
“看到鹿的那一刹那,应该很激动吧?”
“太激动了!”贝克用力拍了一下大腿,似乎还在追悔往事,“第一次看到鹿,因为太过激动,发出了一些声响,居然把它们给吓跑了!不过好在最后还是得手了。”
贝克作为一个老猎手,居然也要等上三天才能猎到鹿——我似乎为我去年猎鹿失败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台阶。
和一般美国家庭一样,贝克的厨房也是开放式的,厨房、餐厅和客厅连在一起。所以,他在煎“鹿排”的时候,诱人的香味就弥漫到House的每一个角落。
贝克的House虽然不是很豪华,却装修得别具一格,还是我喜欢用的那句话“粗犷而不粗糙”。
客厅里的茶几是一块整片的木头,说起这块大木头可是费了他不少心思。有一次他们全家在北卡罗来纳旅游,在一个二手市场看到一块脏兮兮而且有一道大裂缝的木料。贝克和珍妮一眼就看中了这块廉价的“宝贝”,不远千里把它拖回家。接着,花了很长时间清洗、抛光、修补裂缝,才摆在客厅中央,成了他们的茶几。
客厅的墙上挂着很多有故事的画,有些是上一辈人的“遗作”,有些是安娜的儿童画,还有就是他们从日本带回来的“浮世绘”。
贝克一家都不算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收入也很普通,他们家的装饰和陈设,最大的特点就是“用心”,有一种不可复制的特色。
五、饭后闲谈
那天的晚餐就是鹿排、土豆和煎鸡蛋,饱餐之后,大伙心满意足地围坐在客厅里,安娜玩了一会儿iPad,接着就按时乖乖地去睡觉了。时间还不晚,贝克泡了一壶咖啡,我们接着聊天。
“这烟怎么样?”贝克帮我点了一根他的手工烟。
说实话,这烟不好抽,不但烟草比较呛,而且没有过滤嘴,但既然主人家问了,总不能让他太伤心:“这烟不错,就是稍微有点呛。”
“哈哈,”贝克的笑声从来都是这么爽朗,“你们中国的烟是不是很淡?”
“是的,中国的香烟一般比美国的要淡,”我接过话,“但中国人比美国人抽更多的烟,在中国的烟民比重相当高。”
“那你抽大麻吗?”
“大麻?”我有点吃惊,“很少、很少,我认识的人里面应该没有人抽大麻。”
“是吗?”珍妮瞪大眼睛,似乎很不相信我,略带嘲讽地说,“看来你的圈子都是好人啊。”
我解释道:“大麻在中国算毒品,一般人很少碰,管制比美国严苛多了。”
在美国,上至总统(如奥巴马)、体育明星(如菲尔普斯),下至平民百姓,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抽过大麻,据说年轻时代的奥巴马曾经大量吸食大麻。
“是的,大麻在美国很特殊,基本上联邦法律规定非医用大麻是违法的,”贝克接着说,“但是,某些州的法律却认定非医用大麻是合法的,某些州甚至种植大麻都是合法的,比如科罗拉多,每个人可以种植六棵大麻。”
矛盾的情况又出现了,在美国,大多数人认为吸烟是很不健康,甚至很没有品位的一件事,禁烟运动在美国开展得也很好,美国烟民占人口的比例远低于中国。美国整体社会环境也对烟草公司要求非常苛刻,美国马萨诸塞州一个陪审团曾经裁定,著名烟草公司罗瑞拉德公司向一位去世女烟民的家庭赔偿7100万美元,理由是该公司数十年前曾用香烟赠品引诱当时只有9岁的她吸烟。
多数情况,吸烟被认为是一种没品位的事情,在美国低收入者是烟草消费的主流群体,久而久之,在美国香烟就成了“低俗”的代名词。
而美国又是世界上吸食大麻最普及的国家之一,大麻在美国基本上处于一个灰色地带,我想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即合法又不合法的情况,才给人们一种偷食禁果、挑战禁忌的快感吧。
就像中国的中学男生,如果周围的男同学多多少少都抽过烟,自己总会按捺不住去抽上几口,即便不喜欢,也得在同伴面前表现出一点“男人的气魄”和“不自绝于多数人的态度”,久而久之,大伙都吸烟了,慢慢地抽烟也成为社交活动。
美国人抽大麻的情况也类似,经常参加美国人的聚会,当气氛热到一定程度,就会有人拿出大麻,而且他们还喜欢一根大麻轮着抽,每个人吸一口,几圈下来刚好吸完。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说实话,我有点被吓到,感觉顿时处于吸毒群体中,时刻担心警察会破门而入把我们抓起来,后来这类场面见多了才慢慢放松警惕。
贝克的生活习惯是大大咧咧的,非常随意,甚至看上去有点土,就如同他自己说的,他就是乡巴佬。其实贝克的职业一点都不土——机械师,说细一点是战斗机机械师,再细一点是F-15战斗机机械师。
“F-15?真的吗?你真是太厉害了!”
第一次听他说他是修理F-15的时候,我真的有点惊喜,作为军迷的我,小心脏有点激动,从来没有感觉到F-15和我的关系如此之近。
“没错,就是F-15!”贝克毫不掩饰他的骄傲和得意,“你知道F-15?除了还没有大规模服役的F22,它可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战机!”
“当然知道!现在一架F-15价格将近一亿美元呢,真是太羡慕你了,可以和这么高级的战机打交道。”
贝克狡黠地笑了笑说:“那是卖给外国的价格,比如日本、韩国、新加坡,就特别贵,美国本土采购可没这么贵。”
“反正你们是垄断,坐地起价就是了,不赚白不赚!”
贝克接着说:“对,这是一个大生意,养活了很多人。虽然我喜欢战机,但我非常讨厌战争,每年浪费这么多钱,还要牺牲无辜的生命,什么伊拉克、阿富汗战争简直是扯淡!”
贝克曾经在美军服役,现在虽然不在美军里面,但仍旧为美军工作,靠美军吃饭。贝克作为一个极端反战的人,却要靠美国的国防预算谋生,这就是生活,时时刻刻处于矛盾之中。
美国一年军费大约7000亿美元,去过美国的人就会发现美国的一些基础设施其实还不如中国,很多地方的高速公路比中国要差,在中国正大行其道的高速铁路,美国一寸都没有。
如果能削减美国的军费,转移投入到民生、基础设施,美国的情况是不是会更好?看起来很合理,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却很难。美国犹如一个瘾君子,已经对巨大的国防预算产生严重的依赖。长期以来,庞大数额的军费养活了很多人,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既得利益群体,几百万人的生计和这国防开支密切相关。不管哪个党上台,谁当总统,都不敢轻易触动这一部分利益。
在和这一家人道别的那天下午,阳光明媚,安娜一定要我陪她去遛狗,走到一大片麦地,看着安娜和她的两只狗 “小七”和“小日本”在欢快地撒野,我突然回想起我小时候,也喜欢在农田玩耍,抓小螃蟹、泥鳅和小鱼。长期居住在大城市,慢慢地淡忘了田园的生活。现在陪儿子去最多的地方就是购物广场、反斗城,现在小孩物质上比我小时候富裕了很多,但快乐不知道有没有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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