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ish(阿米什人)居然也开车了
一、约瑟夫的手
蒙大拿州位于美国北部,与加拿大接壤,面积三十八万平方公里,和云南省差不多大,但人口却比北京海淀区还少,只有九十万。一个朋友的朋友的父亲杰夫,在蒙大拿北部买了一个House,过着神仙一样的隐居生活,我们远道而来,就是为了见识一下这位“神仙”。但去拜访这位神仙的路可不好走,虽然不如唐僧去西天取经那么曲折,但也经历了一番小坎坷,不过旅行最大的魅力就是不断有意外和惊喜。
那天,我们跟着GPS去找杰夫的House,前段时间的经历让我们觉得这个GPS非常靠谱,几乎没有任何失误,每次都是使命必达。也许是我们太过于相信这个GPS ,不知不觉就跟着它走了一段几十公里的无名山路,一直到无路可走;无路可走也倒罢了,差点无路可退,费了老大劲才退回山脚下的起点。
在山脚下,四顾无人,只看见这几座偌大的木屋 ,来到屋前,我们大声喊:“有没有人啊?”我们的喊声在山谷中回荡,喊了好久都无人应答,早就听说在美国私闯民宅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但我还是鼓起勇气去敲门,敲了几下,就看见大门在非常缓慢地打开,有点喜出望外,希望能得到当地人的帮助。
不过,露出一条门缝之后,我却看见从屋子里羞怯地探出一个小脑袋。原来是一个小男孩,他的脸蛋红扑扑,眼珠子深蓝色,睫毛很长,看着我却不说话,一脸的腼腆和羞涩。我从车上拿了一个小礼物给这个小男孩。“你们家还有其他人吗?”我试着去问他。如我所料,他没有说话,接过我的小礼物,也没有说谢谢,只是继续睁着漂亮的大眼睛,胆怯地看着我们。
这下没辙了,真不知道怎么办。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耳边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回头一看,远处开来一辆Silverado大皮卡,熄火停车,下来一个高个子帅哥,脸长得和屋子里的小男孩很像。帅哥看到来自中国的旅行者,表情非常意外,眼神中充满好奇。对于我,他似乎就是从天而降的救星,终于可以找到问路的人了。
“你好,我们来自中国。”
“你们好。”帅哥腼腆地回应。
我很有信心地判断他们应该是父子关系,看着小男孩对帅哥说:“你儿子和你很像,很可爱。”
“不,他是我弟弟,”帅哥似乎有点难为情,“我叫约瑟夫。”
这下我也有点尴尬,估计他们年龄大约相差二十岁,这跨度可是有点大啊。
后来约瑟夫对我说,我要找的杰夫就住在山那一头,有一条小路可以过去。听他一说,我觉得很有把握,在再三感谢之后,准备挥别约瑟夫去找杰夫。
“嘿,你去过香港吗?”在说再见之后,我正准备上车,约瑟夫突然问我。
“当然,我当然去过,而且是经常去。”
“是吗,”帅哥似乎非常开心,“我有一个朋友在那里读书,也许你见过。”
这话让我有点意外,香港可是一个国际大都市,我怎么可能见过他的朋友,这概率近乎于大海捞针。
“嗯……”我有点为难地说,“香港非常大,人很多,应该不可能见过你的朋友。”
“哦,没关系。”他有点失望,表情略显天真,和他的年龄有点不符。我也在心里嘀咕,这伙计到底怎么了?应该没事吧。
“我还是带你们去找杰夫吧,如果你们再迷路了,就不好办了,这附近人不多,没人好问路。”没想到约瑟夫这么热心肠,还没有等我们婉拒他的好意,他已经利索地开门上了车,并发动了引擎。
跟着约瑟夫的大皮卡,我们走了大约一英里,他停下车,指着远处的木屋对我说那就是杰夫的家。告别的时候,他特意下车和我们一一握手道别。他的手很宽厚,很有力量,但也很粗糙,这种粗糙是那种长期从事体力劳动的人所特有的,我已经很久没有握过这样的手,印象极为深刻。
抵达杰夫家后,我对杰夫说,路上遇到一位叫约瑟夫的帅哥,非常乐于助人,是他开车带我们来的。
“哇!”杰夫说,“他是我的邻居,我的房子就是他们盖的,他就是你很感兴趣的Amish呢。”
“是吗?”我很意外,“他可是开着皮卡呢,不是说阿米什人不开汽车吗?”
“你还以为这里的阿米什人只坐四轮马车吗?”杰夫笑着说,“新一代的阿米什人也在慢慢变化,大势所趋嘛。不过他们一般不大用手机和电脑,而且他们更愿意从事体力劳动,和外界的沟通也没有我们这么多,他们主要就生活在这一地区,很少出远门,主要靠盖木屋和卖土特产谋生。”
我一直对阿米什人独特的四轮马车非常期待,追问道:“难道全美国的阿米什人都淘汰四轮马车了吗?”
杰夫说:“那也不是,东部一些地方还有,我曾经在伊利诺伊州看到过。当时,我去沃尔玛买东西,看见一群阿米什人驾着四轮马车,浩浩荡荡地来采购,我也被吓了一跳,他们仿佛是另外一个时空的来客。”
“有机会,我一定要看看他们的四轮马车,”我依然很失望地说,“对了!我都没有看到那标志性的阿米什人大胡子呢。”
“哈哈,这里的阿米什人早就不留大胡子了,”杰夫又笑道,“东部一些更加保守的大型阿米什人社区里,男人们还有可能留着大胡子。”
听即杰夫这么一说,我心中原有的那些疑惑瞬间有了答案。阿米什人比较传统,喜欢生育很多小孩,这点似乎和摩门教有些相似,所以也不难理解约瑟夫的弟弟和他相差这么多。我又想起约瑟夫那双粗壮的手和他临走时问我的关于香港的问题,新一代的阿米什人应该和老一辈不同了,虽然他们的劳作、谋生方式相似,但他们似乎也渴望了解更多外面的世界。约瑟夫应该是想多了解一些关于香港的事情吧,但他似乎也不知道从何聊起,所以就问了一个略显天真的问题。
早年在大学读书的时候,我就看过一本介绍阿米什人的书,当时就想如果有朝一日去北美,一定要去看看阿米什人人的真实生活。来拜访杰夫的目的之一就是想见识一下本地的阿米什人。
虽然后来没有和阿米什人再接触,但他们淳朴善良的眼神和粗壮的双手会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谢谢 !约瑟夫。
阿米什人是美国和加拿大安大略省的一群基督新教再洗礼派门诺会信徒(又称阿米什派)。他们主要是由德裔瑞士移民后裔组成的,有传统、严密的宗教组织,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是1525年来自瑞士,从门诺派或是重洗派分裂出来的宗派。传统上,阿米什人男子喜欢留着大胡子。
据2000年阿米什社区出版物公布的数字,美国的阿米什人口为二十万人;平均每个家庭的儿童数为“七人”,人口增长迅速,并且不断开拓新的定居点和耕地。
阿米什人不让子女接受初中以上的教育,认为到这个阶段的基本知识就足够应付阿米什人的生活方式。阿米什人几乎没几个人上高中,读大学的就更罕见。
1972年,3个阿米什家庭拒绝送14岁和15岁的孩子上高中,被判处罚金5美元。威斯康星州最高法院推翻了这个判决,裁定以“接受义务教育”为由,违反宪法第一修正案的信仰自由条款,不具备正当性。联邦最高法院维持了复审裁决。
阿米什人是独立于美国主流社会之外的特殊社区,宗教教义对他们的生活影响很大。“无欲求,无浪费”是他们的信条,因此现代社会流行的汽车、电力等至今仍然为很多秉持传统生活方式的阿米什人所摒弃。他们用最传统的手工方式打铁、制作镶嵌木工艺品、手工纺纱制作棉布、做刺绣的被子、制作奶酪,几乎成为18世纪乡村生活的活化石。铁匠手工打制出来的农具,被马匹拖着在广袤土地上耕作的景象,在大型农业机械已经普及了的今天,看起来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阿米什人社区,右边的大房子就是约瑟夫的家
二、这才是Log House!
这座房子就是杰夫从阿米什人手上购买的。杰夫已经退休,早年供职于消防局,退休后在这里购置地产,安度晚年,说起来也应该是算是一种隐居生活了。杰夫对我说,他大半生都在洛杉矶度过,对大城市非常厌恶,来此地就是图个清静。
严格地说,并不是所有用木料盖的房子都是Log House ,Log 在英语里是原木的意思,Log House的特点就是粗犷而不粗陋,尽可能地用原木,并且原木本身没有被切割过,只是剥掉树皮,在表面做些抛光、防虫处理。
客厅的一个角落放着个壁炉,哦,错了,logo House 不能用壁炉,这其实只能叫火炉,烧的就是木柴,只要这个火炉开着整座房子都暖和。火炉上放了一个烧水壶,这水壶的水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制造水汽,让屋内保持一定的湿度。
客厅的沙发也很粗犷,杰夫说,木屋的特点就是冬暖夏凉,他非常喜欢。皮质的沙发、温暖的阳光和墙壁散发出的原木味道——这样的感觉太舒服了!
客厅另外一角,牛仔帽、缰绳、马鞭 ,细节上还是非常有西部牛仔的感觉。
杰夫也确实非常乐于被称为牛仔。
以前觉得美国西部国家公园的风光大气迷人,但后来发现这样安逸的小角落比所谓旅游景点更加有魅力!
当我在屋子里拍照片的时候,我眼睛的余光瞟到杰夫在阳台上向我打手势,意思似乎是让我过去。我心里嘀咕,这老头儿怎么了?神神道道的,难道有什么话不方便讲?
“我的朋友们来了,”我走到杰夫身边,他在我耳边低声说道,“你看那边。”
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我居然看到他屋前的草地上,一群野鹿正在优哉悠哉地觅食,原来杰夫低声说话,就是怕惊扰这些机警的野鹿。
“快!给我枪!”——这句话几乎已经到了我的嗓子眼上,但还是被我咽了回去。
幸好,差点就祸从口出。
我改口说:“现在不是狩猎季吗?它们怎么这么放肆,居然敢离人类这么近?”
杰夫说:“我们这一带人不多,而且都不杀鹿,所以这里成了它们的避风港,经常来拜访我,还常常偷吃我的火鸡饲料呢。”
“我看你的铁围栏都比鹿还高了,它们居然也还可以跳进去?”
“野鹿的弹跳力非常惊人,”杰夫笑道,“我对它们都很熟悉,每一头我都认识。”
听得出来,杰夫似乎也不在乎它们过来“偷吃”,反而还挺期待它们来。
杰夫年轻的时候也打猎,但他搬到这猎物丰富的蒙大拿山区后,却再也没有打过猎。在他看来,这些野鹿已经成了排解寂寞的好伙伴,让他如何舍下得了手呢?
第二天午后,我和杰夫在阳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聊天。
秋天,蒙大拿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空气里弥漫着北美针叶林的清香,安逸、轻松。
我对杰夫说:“你的原木床真舒服,火炉也很棒,屋子里很暖和,我就是闻着木屋的原木清香入睡的,这是我在美国睡得最好的一天。”
杰夫的胡子微微一翘说:“是吗?我母亲也这么说,其实你睡的这那个房间是我特意为我母亲准备的。”
“你母亲?怪不得那床这么舒服,”我有一点吃惊,心想杰夫都已经退休好几年了,他母亲应该年纪非常大了,“你妈妈可真长寿呢!”
“不,她今年初去世了,她去世的前几天还能骑马呢,她走得很平静。”杰夫的语气略带伤感。
“对不起!”我试着安慰他,“相比那些晚年在医院挣扎很久而去世的人来说,这样的终了对她老人家来说应该也是比较圆满的。”
“你说得对,”杰夫点了一下头,“其实我本来希望我妈妈能来我这里多住住,但很遗憾她就来过一次,我这里很美,但实在有点偏远。”
可以听得出,杰夫其实挺矛盾的,一方面他非常喜欢这里世外桃源般的仙境,另外一方面,这里实在也有些偏僻,不方便他与亲人朋友联系,有时候难免孤单寂寥。而且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不好就需要别人照顾——对他来说,这将是更大的考验。
杰夫的话不多,吃过晚饭以后,他就拿着笔记本电脑,一个人陷在沙发中,一边看电视一边上网。
他几乎每天都要和他的儿子女儿通电话,和中国的老人一样,无非也就重复地唠叨一些家常话。
我们的到来似乎也给杰夫增加了一些话题。那天晚上,他有点得意地对女儿说:“那两位中国朋友已经到我这里了,他们做的中国菜非常好吃,还带给我好多礼物,其中一个好运铃还是给我的孙子准备的,你可得好好加油,早点给我添个宝贝孙子哦。”
她女儿的声音在电话里非常模糊,但也听得出来她的笑声,电话那头的她应该也挺高兴的。
其实像杰夫这样的美国人很多,有一定经济实力,并没有真正体验过牛仔的生活。而他们从小就被灌输一种根深蒂固的牛仔文化,在他们心里那才是真正代表美国的文化。穿着牛仔裤,戴着牛仔帽,骑着马儿,无拘无束地奔跑——这象征着自由、独立、勇于开拓的美国精神。
这些人往往有能力买一个牧场或者小一点的类似杰夫家这样的物业,在周末、假期,或者退休之后,尝试和他们真实生活完全不同的牛仔式的生活。
但无论怎么说这些人都不是真正的牛仔,说通俗一点那就是拗造型,说更通俗一点就是装,只不过那是一种比较高级的装,需要比较好的经济实力和独立生存技能。
既然杰夫退休后要过牛仔式的生活,那马就是必须的,养马就要马厩,他的马厩很大。我曾对杰夫说,你家马住得比我都宽敞舒服,看一眼杰夫的马厩,就知道维护工作做得很好。在美国西部,人工非常贵,要把马厩都保持这样好的状态,其实是一件很花钱的事情。这也可以从另外一个侧面说明,美国消防员的退休金是相当可观的,足以维持一种很体面的生活。
杰夫的马一看就知道是纯娱乐用的,不像老麦家的马还要干活,所以看上去就英俊潇洒多了,杰夫退休之后,就专心以养马、骑马为乐。杰夫很在意自己的形象,戴好帽子,站好姿势,挺直腰杆,让我给他拍了张照片。
和杰夫道别的那天,早起,我看到了最惊艳的一幕:阳台外的美国星条旗在微风中摇曳,远处的山脉尽收眼底,山有些高,坡度却很平缓,显得非常大气。山顶白雪皑皑,云雾轻抚山脉,山腰的树林秋意渐浓,黄绿相间。
这就是我所期待的蒙大拿,天高地阔的大气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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