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后发国家,就技术创新而言,国家要维护完整的工业体系,扶植战略性高端产业,发挥军工的特殊作用。
(一)国家要维护完整的基础产业,打造自主创新的技术平台
在企业界流传着一句话:一流企业作标准,二流企业作品牌,三流企业做产品。也就是说,技术研发不是随便哪个企业都能“玩”的。因为它资金投入巨大,只有一流大企业才能承担技术研发的费用和风险。因此,技术创新是有层次的。第一流的企业进行最新的技术研发,制定技术标准,占领制高点。我们所说的技术平台,以及这个平台的升级,也是由这些企业的技术构成的。而其他二三流企业,则可以在这个平台之上,根据市场需求,做一些二级、三级开发,以至于一些细枝末节的小打小闹。
实际上,这种说法也是有前提的。如果在国内市场,这样说是可以的。但是,在国际竞争中,这种说法就存在问题。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自然是一流企业,而落后国家的企业自然是处于二三流地位。如果完全让市场决定,落后国家就永远赶不上发达国家。因此,在国际竞争中,并不是单纯的企业间竞争,而是国家通过一定的战略计划,大力保护、扶助自己的二三流企业,进行技术创新,向国际一流的垄断企业进行挑战,成为一流企业,争夺、占据最高水平的技术平台。
在战略性产业竞争中,在对未来发展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技术平台的争夺中,国家战略的作用处于第一位。在真实的国际竞争中,让市场做主,无异于让跨国垄断企业为所欲为。对于任何一个工业水平落后的国家,要赶超西方发达国家,建立自己的高水平工业技术平台,国家就必须建立自己的长远发展规划,保护、支持自己的战略性产业。
我国正在致力赶超,致力于工业化,提升我国的科技创新能力,必然需要相对完整的基础工业体系作为技术平台。经过我国社会主义建设60年的艰苦努力,我国以公有制为主体的基础产业、战略性产业已经打造出这样的工业体系,这是巨大的历史功绩。随着经济体系扩大,放开一部分下游企业,增加企业的灵活性,激发经济体系的活力,这也是经济发展的需要。但是,由于工业体系相对弱小,在参与全球竞争的情况下,我国必须保持战略产业、基础产业的公有制地位,维护工业体系的完整性和自主性,也只有这样,才会为下游企业的自主创新提供技术支持,为未来的发展提供支撑和动力。
毋庸置疑,我国大型国企的治理机制、国家指导规划存在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但改革的方向不是私有化,而是优化国家指导规划,优化大型国企的治理,发挥其承担国家发展战略的职能,成为承载技术创新的工业技术平台。
(二)扶植战略性新兴产业,争夺技术创新的制高点
战略性新兴产业是以重大技术突破和重大发展需求为基础的产业,其主要特点是知识技术密集、物质资源消耗少、成长潜力大、综合效益好,是新型工业化支点,是引导未来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力量。战略性新兴产业已经成为世界主要国家抢占新一轮经济和科技发展的制高点。在我国“十二五”规划中,战略性新兴产业涉及节能环保、新一代信息技术、生物、高端装备制造、新能源、新材料、新能源汽车等。
这里的问题是,在新的科技浪潮中,面对西方发达国家,我国如何抢占制高点呢?
国家战略扶植,依托制造业基础,引进吸收最新技术,形成自己的技术体系,在技术转型期“弯道超车”,是一个现实途径。
就我国现在的工业化进程而言,我国处于工业化中后期的重化工业阶段。在国际产业分工中,我国处于中低端制造环节。从价值链来看,我国的工业产品附加值低。因此,占领战略性新兴产业制高点的任务是非常艰巨的。
但是,从历史经验看,虽然制造环节是低附加值环节,但却是一个不可或缺的环节。我国庞大的制造业基础,已经为我国抢占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制高点打下了坚实基础。
2007年,美国金融危机爆发后,美国总统奥巴马一直致力于美国“再工业化”,引起世人关注。2011年2月,奥巴马总统在硅谷宴请美国科技界精英共商国是。奥巴马总统问苹果公司创始人史蒂夫·乔布斯,要付出何种代价,才能在美国生产iPhone。乔布斯明确地说,这些工作机会是回不来的。乔布斯建议,政府应帮助培养更多的美国工程师。一位苹果公司前高管说过,现在整个产业链就在中国。如果你需要一千个橡胶密封圈,在隔壁的工厂就能买到。如果你需要一百万个螺丝,过一条街就能买到。如果你需要特制螺丝的话,只需要三小时就能实现。
由此看来,我国工业发展的相对优势,不仅仅是廉价劳动力,还包括坚实的制造业基础。这种基础包括三个方面。第一,丰富的工程师和技术人员,而且劳动力价格仍然远远低于发达国家。第二,正在壮大的产业集群。这些产业集群由在相关产业具有竞争与合作关系的企业组成,包括企业、专业化供应商、服务供应商、金融机构、相关产业等。产业集群标志着一个地区内产业分工、产业一体化的程度。我国沿海地区已经形成了一定的产业集群。这是我国的一个重要竞争优势。苹果高管所说的产业供应链,就是产业集群的一体化效应。这是研发必须依托的基础。第三,我国具有国家战略指导的优势。
产业是一个整体。如果说,核心技术给产品以灵魂,制造业则给灵魂以躯体。因此,技术创新影响制造业自不待言,但是,还要看到,制造业也制约着技术开发。尤其是消费者对终端产品的要求影响制造,制造的工艺制约技术创新。没有制造业,核心技术就是虚的,无法实现。雄厚的制造业产业基础是我国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可以依托的优势。但是,人们往往强调美国、欧洲的技术优势,而忽略掉自己的优势。
中国有雄厚的制造业基础,形成了不同层次的技术人才队伍和产业供应链,又有国家规划战略支持,中国要敢于瞄准战略性新产品、新技术,一方面,承接转移技术,另一方面,加大技术研发,开发自己的新产品。这样,通过控制制造环节,占领消费市场,再推动新技术消化、吸收,形成自己的核心技术,占领新兴产业。
现在,中国有了强大的制造业产业基础,有强大的“山寨”能力。这也说明,中国已经具有对先进技术强大的吸收、转化能力。在一个大的国家战略指导下,盯住战略性产品和产业,加大技术研发,中国大有可为。
(三)军工:不可替代的引领作用
在推动自主创新,打造、升级工业技术平台的过程中,军工发挥着不可替代的引领作用。
2014年,在美国航空周刊举办的一次会议上,美国前国防部副部长威廉·林恩对美国的军工研发表示担忧。近年来,由于金融危机的冲击,美国政府财政入不敷出,政府预算不断缩减。这给美国军工企业研发造成困难。虽然美国国防承包商在股价和利润持续增长,但研发投入却在下降。这对国家和国防工业基础都造成了影响。
美国前国防部副部长的担忧无意间揭示了美国工业、技术发展的真相。真实的美国工业是通过政府以特有的方式资助技术研发,以保持美国整体技术的优势。比如,波音公司既是军工巨头,也是国际民用航空巨头。美国军方对军用科技研发的资助,自然也会保持波音在民用航空技术方面的优势。美国现在得以在科学技术方面成为领跑者,也得益于冷战时期,美国为了对苏联保持军事优势,不断研发新式武器,从而带动新技术、新能源、新材料、电子信息技术的发展。
军工有其特殊性。军工是为国防服务的,各大国都在研发新技术、新产品,以此克敌制胜。同时,这些先进的军事技术都是极度保密的。其他国家要发展军工科技,只能自主创新。当然,这种自主创新不是闭门造车,而是在尽可能获得国际先进技术的基础上,进行进一步研发,形成自己的技术体系,能够持续升级。为了国家安全,有条件的大国都要构建自己的完整国防工业体系,包括航空、航天、核工业、船舶、电子、兵器等。毫不夸张地说,军工是一个国家工业体系的骨架。在最先进的军工技术研发中,往往投入资金巨大,风险高。如果没有国家的支持,根本无法进行。
近年来,中国军工自主创新,成绩斐然,形成井喷之势。我国军工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体系和机制。不管是火箭、航空探测器,还是战斗机、航空母舰,实际上都是一个技术标准极高的一体化的电子机械体系,对整个国防工业体系,以至于对整个工业体系,都提出了极高的要求。这是一个集工业、技术、研发于一体的自主的技术体系,这是支撑中国工业技术能够持续创新的技术平台。
未来我国要打破瓶颈,以军工推动我国技术研发,再外溢到民用工业方面,在军工转化为民用,或者军工和民用一体化方面建立循环机制,良性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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